回来之后,出发之前
这两年习惯了从山里回来,短暂地休整,然后再次奔赴下一座山。只是,这次有点不同。
这里就有豹?
2015年4月15日是猫盟发展中一个重要的日子。山西华北豹保护地春季作业中一项重要工作是在和顺县马坊乡正式成立华北豹伤害牛专项补偿资金和“老豹子”野外巡护队,而这个成立的日子就是4月15日。
这天快到中午的时候,我们在马坊乡政府的大院里举办了仪式。来参加的人不多,但都会对华北豹的保护起到关键作用:乡政府的领导们、县林业局的领导、铁桥山保护区的领导,还有我们的巡护队员们,以及林场的防火队员们和看热闹的村民们。
仪式很简单,半个来小时就结束了。这半个来小时决定了在未来的几年内,马坊乡辖区内的山林将会有猫盟“老豹子”队在时刻看守着,而农民家的牛再被豹咬死咬伤也会得到相应的赔偿——他们将不会再因为愤怒而在牛的尸体里下毒以报复。按巡护队员老齐的说法,过去豹子多得很,进山老能听到豹子叫,后来是死一个牛毒死一个豹,现在豹少多了。
华北豹在当地被叫做“老豹”、“豹儿”,所以我们的野外巡护队就叫“老豹子”巡护队。队员分别来自马坊乡的几个村子,分别为老齐(齐千堂)、老张(张有奎)、老魏(魏栓兵)、二宝(张二宝)、永蛋(程永祥)。
为了这两项具体保护措施的落实,猫盟已经为之努力推动了九个月。
2014.7,猫盟与嘉道理的“榆树坪会议”,这次会议奠定了几项豹保护措施的具体实施细则
这里就有豹!
2014年7月,一直支持猫盟保护华北豹的嘉道理农场中国保育前来拜访,我们带着陈辈乐、李飞和朱磊三个博士在山里走了两天。当他们看到红外相机里出现的豹影像时,陈辈乐博士十分惊讶,操着一口广东腔的普通话说:“介里就有豹?”
是的,这里就有豹。在这看上去甚至有点荒芜的太行山上,豹顽强地生存着。这里不是生态热点区,也没有吸引公众目光的国宝大熊猫、雪山之王雪豹、会微笑的江豚……但这里有完整的生态系统,从顶级食肉动物到底层的啮齿类,这里的山地森林庇护着大小众多的生灵们,在人口稠密雾霾笼罩的中国华北地区支撑起一片绿洲。
华北豹保护与猫盟
猫盟一直困惑于如何将更多的社会资源集中于华北豹及其栖息地的保护上。豹虽然濒危,但并非明星物种。
“在中国地图上有一条看不见的直线,以45°角从西南到东北延伸。这条线的南端是云南腾冲,这条线的北端是黑龙江黑河。数个世纪以来,中国90%以上的人口都生活在这条线以东约36%的土地上,而以西近三分之二的国土面积上则是地广人稀,有些地方至今仍是野生动物麋集的荒野。”
——这是北大的闻承博士在《风吹来的华夏》一文中写下的句子。中国有三种广泛分布的大型猫科动物:在西部,雪豹占据了林线以上的山地,成为雪山之王;而在东部曾经广袤的湖泊湿地和山地森林里,曾经是虎和豹的王国。不幸的是,这些食物链顶级物种在人类的扩张和现代文明的侵蚀面前不堪一击。
得益于西部的地广人稀,雪豹如今依然广泛分布于历史栖息地内,但在东部,虎豹已基本走入穷途末路。
虎已经从中国绝大多数历史栖息地中消失,仅仅在东北和云南靠近边境的少数区域还能发现老虎的踪迹,而这些老虎只是境外种群的境内扩散。豹的情况略好一些,除了边境的种群外,在内地的太行、秦岭、六盘山、川西藏区的一些山地都还有豹。但无法回避的事实是:豹已经从大多数历史栖息地中消失,华东、华南已经多年没有豹的音讯。
现在环保组织都喜欢用“社会价值”来评估某项环保行为的价值。在一个以人为本的商业社会价值体系中,这么做似乎也不无道理。从生态角度来看,大型猫科动物由于其旗舰物种地位决定了其巨大的“社会生态价值”,一只成年公虎意味着100-1000平方公里的优质森林,而一个健康理想的豹种群则可能意味着整整一座生态完好的山脉。当一二线城市的居民纷纷抱怨雾霾越来越严重之际,大家都在指责与日俱增的排放,但有谁会意识到,虎、豹、白鳍豚、江豚等物种的消失,实际上代表着原生森林、湿地、水体的破坏与消失;我们在增大排放的同时,也在破坏着大自然原有的净化能力。
在人口比例达到90%的中国东部,一头虎、一只豹究竟代表着多少人的环境利益?
讽刺的是,中国西部吸引到的环保资源远大于东部。是因为那里有雪山、青藏高原、喜马拉雅、藏区、无人区……以及其他各种吸引眼球的词汇?
一只华北豹的领地面积可超过100平方公里,对栖息地的严苛要求某种意义上意味着:豹的存在=良好的环境
猫盟很幸运,能够在一个尚且来得及的时刻走进豹的世界,并以此为梦想与荣光。更加幸运的是,越来越多的人正在认识到我们所做事情的价值并给予我们帮助。当2013年底猫盟的华北豹保护项目成为阿拉善基金会(SEE)创绿家项目的资助项目时,我们感受到的是认可,和希望。这才有了接下来的马坊乡豹栖息地监测网络的建设、人兽冲突损失统计与评估、致危因素评估和解决等2013-2014年度华北豹保护措施的系统推进。
2014年,野外监测网络中有4只定居的豹,其中一只雌豹成功进行了繁殖;2015年春季数据回收发现,至少有2个新个体出现在监测网络中,加上长大的小豹,这一区域里已经有7-8只豹在活动。2015年,至少在一只雄豹领地的中间部位和一个雌豹家族的领地范围内,存在豹吃牛的高危地带,这也是“老豹子”队重点巡护的区域。我们希望2015年的监测数据表明几个新来的豹能够成为定居个体,而去年出生的小豹也能成功长大并扩散出去。
2015年4月,猫盟首次对马坊乡西勒石村的村民进行了第一笔补偿,他家里的小牛被豹咬死咬伤各一头
科学监测,就地保护,这就是猫盟在做的事情。我们在当地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个简单的目标:让豹的种群恢复。
这只是巨大的太行山脉中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栖息地的破碎化和孤岛化让我们无法评估,还有多少个这样的豹之山地。
下次出发
前阵子猫盟参加了TBIS(西藏生物影像调查)组织的墨脱和察隅生物多样性调查活动,红外相机拍摄到了云猫、云豹、亚洲金猫、豺、大灵猫等物种,其中云猫还得益于果壳的科普颇是火了几天。实际上相比于“发现”、“拍到”,猫盟更加在意的是栖息地和种群。发现或拍到与保护之间的距离相隔万水千山,猫盟希望更加主动地去发现一些有价值的野生猫科动物栖息地,并尽我们所能去保护那些尚未得到足够关注的野生动物,尤其是猫科。
与其说是使命感或者对自然的热爱促使我们不断漫步于荒野,倒不如说是太行山里那些顽强生存的豹子给了我们信心。只要去保护,就不算迟。
两天后我们将再次出发,一路向西南。此次的目的地是川西甘孜地区和云南西双版纳,除了华北豹外,中国还有另外三个亚种的豹,我们想去看看它们。
图片展示:一个完整的生态系统将是如此的生机勃勃
华北的豹猫
狗獾在三月底开始出来活动
野猪实际上是给农民造成最大损失的动物,也因此被严重盗猎。这又对豹造成间接的影响,因为野猪是豹的重要猎物。
赤狐是现在唯一幸存的犬科动物,在过去,还有狼和豺活动于此地,但这些社会性较强的大型犬科动物早已在与人类的争斗中被淘汰出局了
狍子的种群密度尚且乐观,这也是豹种群存在的重要基石
一些媒体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