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疫情困在家的月捐人，因为想念和顺emo了......
今天的文章，是“青峰在和顺”的下篇故事（上篇可戳：为了找豹子，我差点儿连厕所里的羊肚菌都没放过……）。个体识别上头的青峰，对那个有华北豹的地方一直心心念念，年后一开工，他就义无反顾地奔向了和顺。
在和顺，他见到了老豹子队员，坐上了大猎豹，走进了华北豹的山林，并成功体验了从自己收的相机里看到豹子的喜悦；更没有错过夜巡，顺便在拜访基地的时候软磨硬泡讨走一件老豹子队员专属马甲……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在和顺没有待够的青峰，只能在回忆里疯狂想念。
青峰在和顺
没拍到豹子的相机
回到车上，稍作补给（吃零食）之后，我们前往第二个点位。
这个点位和第一个相距不远，在一个水泥厂的后面，东东说那里原本没有豹子，但是去年省道封路一段时间之后就拍到了豹子，如今又重新通路了，不知道那只豹子是回去了还是会被困在这里。
联想到去年山西那只后备箱里被“捡到”的豹子尸体，还有公路上那只被鉴定为“因为争斗跌落悬崖”的受伤豹子，大约那些敢于穿越公路的基因已经被冷酷的自然选择清洗干净了吧，于是只有本能地知道远离公路的个体才能留存。
可戳：我们拥抱了新年，这几只豹子却永远留在了2021 图片来源：网络
对于还活着的野生动物来说一条公路就是一堵边境墙，它不仅仅切割栖息地，也大幅压缩、隔绝了栖息地。
水泥厂后面是一块开阔的草地，十几头和顺的牛卧在地上慢悠悠地吃着草，两只工地上的狗一路尾随着我们，我看着它们肥硕的身型幽幽地想着：
“它们大约是想从我们这儿要一口吃的，但它们肯定不知道我们是去找豹子的，作为和顺的华北豹最爱食物排行榜第二名，我带你们进林子是不是有诱拍嫌疑……”
跟在东东后面的小黄和小黑 ©青峰
到达这个点位的难度要低得多，坡度很缓而且可以全程直立行走，而和上个点位最大的不同，是这里的林下干干净净完全没有灌木类的植被，我很难不联想到10分钟之前看到的那一群牛。
虽然林子里没有发现牛的蹄印，但是我猜它们春夏应该还是会进到树林里来，然后通过啃食和踩踏改变林下植被的结构，家畜很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填补了缺失的大型食草动物本该发挥的对于植物群落的管理功能。
我经常觉得和顺的生物多样性算不上很高，这里的有蹄类太单一，只有狍子和野猪，不光没有大型的鹿类，连斑羚、鬣羚、林麝这样中国常见的中小型有蹄类都没有，这里更像是被人类高强度影响过后处于生态恢复中的土地。
草尚未绿，家牛已经来到了这片草坡上 ©青峰
而华北豹就靠着这些狍子野猪，再因地制宜地用家犬或其他家畜填补缺失的食物种类，依然活得精精神神的还日益壮大。
这让我一方面叹服这个物种的坚韧，一方面又感觉到伞护种这个理论基础的松动，既然不需要“伞”下的全部物种，那“伞”还能起到“护”的作用吗？
相比伞护种这种“捷径”，提升公众的认知水平，了解到生态系统中的每一环都同样重要，这或许会困难许多，但会不会更接近真实呢？
这台相机也是放在水流边上的，前面是一条两边都是积雪只有中间露出落叶的小道，很神奇，不同物种看似随机的移动轨迹总能汇聚出这样的一条兽道。
绑在树上的相机 ©青峰
看过相机后我有点庆幸这里没拍到华北豹，因为相机里拍到了打野猪的人。一个拿着长矛的男性，牵着4条猎犬，凌晨时候从相机前经过，显然这是个老手。
野猪仍是三有，但很明显，三有这个级别对于执法来说屁用都没有。
这里也在保护区范围里，之前社交媒体把野猪踢出三有的论调甚嚣尘上的时候我就很诧异，因为打野猪这种事情一直也没消停过呀。
和顺的野猪不少，是华北豹的主要口粮之一
东东说他有一次坐在石头上休息，突然林子里窜出一条大狗，还好是比较亲人的性格，跟他玩了一会，接着有两个人牵着更多的狗走了出来。
“我问他们是来干啥的，他们说是来山里玩的，这明显就是打野猪的，但人比我多还带着狗，我也没什么办法，只能说天快黑了，山里没啥玩的，早点回吧，然后趁他们不注意偷偷拍下他们的样子。”
虽然不是亲身经历，但我猝不及防地感受到了老豹子队那身队服所代表的责任与风险。
穿着队服的东东和大猎豹
第三处相机在一座雄伟的寺庙的后山，那座庙真的很雄伟，庙门口的石狮子都一栋楼那么高，大猎豹停在下面渺小的像个玩具。
东东照旧在下车后做着例行检查：铁丝、钳子、电池、卡，确保都带齐了，再背上他那个旧得很好看的背包，带上沾满泥土的粗布手套，拿上他心爱的镰刀出发。
因为天快黑了，所以我们必须在一小时之内搞定这台相机，于是我们跑着只用了40分钟就结束了战斗。
这台相机对着一块茂盛的草地，上一期拍到过一截豹子的尾巴，但郁闷的是可能是季节变换导致太阳角度的改变，这一期地面上出现了树影，造成了许多的误触发，动物倒是也有，照例是狍子野猪豹猫，多了很多野狗，没有豹子。
豹子尾巴
回去的时候我再次感叹这座空芜的庙宇的恢弘。“当地的一个煤老板修的，刚修好没几年。”东东远眺着对面山头那巨大的露天煤矿说到。
公路导致的栖息地破碎化、开发导致的栖息地丧失，还有打猎，对于野生动物影响最大的三个因素，我今天看全了。
“今天还是挺成功的，收了三台相机，油也刚刚好用光。”
“你要不要先去加油？”
“今天不加，我们这里每周一三六加油打八折，所以我都卡着日子一次加一箱，能给猫盟省一点是一点。”
看着他得意的样子，我心说这可真是过日子人呐，也是真拿猫盟当自己家了。
有豹子经过的地方，一只家狗昂首挺胸地跑过
又见基地
第二天我们一早就奔向老魏家，一路上东东都在哀叹油价的上涨：“打了8折还七块七，一箱油加了五百多呢……”
我还记得新冠刚刚流行的时候原油价格曾经跌破过0元，而如今俄乌刚刚开战油价就应声涨至最高点，无论社会危机还是环境危机，定义危机的不是变化的程度，而是变化的速度。
老魏的家建在一个山坡上，院门很气派，一下车他家的小黑狗就凑了上来，开始还有点警惕，被我撸了几下就瘫软在地上露出肚皮一副享受狗生的样子……
享受狗生.jpg
嫂子笑呵呵地用山西方言说果然一看也是喜欢动物的人。可是老魏不在家，进山收相机去了，我们来晚了一步。
于是我们拿上钥匙去基地了，巧巧（被我磨得实在没办法了）恩准发了我一件马甲，只是我得自己去办公室找。
没有人的基地看起来有点寂寞，空空荡荡的厨房和宿舍，全没有斯迈欧视频里的热闹。
厨房曾经生产的N菜一汤 ©小小崔
厨房架子上摆着各种没吃完的辣酱，这里的饮用水要去老魏家打，或者从县里买了再拉上山，食物也要去县里采购，外卖奶茶什么的想都不要想，我要是能在基地住一个月肯定能瘦！
宿舍都是上下铺的钢架床，女生宿舍比男生宿舍多一个梳妆台，男生宿舍则有件独特的镇舍之宝——陈老湿的T恤。
“他没带走，我们就给挂墙上了，表示对他的缅怀。”
两天后我意外地落脚在南京火车站，那里距离红山动物园只有一站路，所以我当然是“顺便”去看看咯，结果在本土区门口就偶遇了赶着去直播的陈老湿，物伤其类，我看着他圆润的背影哀伤地想：那件T恤他怕是也穿不进去了。
陈老湿的T恤 ©青峰
陈老湿留下的不只是T恤，我去了基地的救助中心，怎么说呢，世界上再也找不出比这里更像红山救助中心的地方了，我甚至说不清具体哪里像，可能是灵魂相同？
我挨个透过木板上的小孔观察每一间笼舍，一个里面是只山斑鸠，一个里面是个炸了毛的雕鸮，可能被突然出现的人的声音吓到了，我不想继续刺激它，所以赶忙出来了。
夜晚的救助中心 ©东东
我终于如愿获得了老豹子队的马甲——背后写着能反光的“华北豹第一县”，超级实用的多口袋设计，穿在身上荒野的气息就扑面而来，可把我得瑟坏了，立刻就穿上去集装箱前面合影去了。
我是面朝集装箱合影的，某一瞬间我注意到小昭画的豹子那块缺失的耳朵，画的是M2啊，这么明摆着的事情，我似乎一开始就知道，又似乎这一刻才意识到。
老伙计，我终于来到你的山林了，而你连画像都褪色了啊。
和集装箱的合影 ©东东
还能再战十年
东东说以魏叔的速度相机今天肯定收完了，我们去齐叔家碰碰运气吧！
“别看齐叔都70多了，他爬山你可能都跟不上。”
“自信点把可能去掉，我是肯定跟不上的。”
“齐叔特别仔细，每次他收的卡都装得整整齐齐的，拍到豹子的卡还会单独拿出来用烟盒装好。他家那块地方也好，豹子稳，以前大猫来的时候经常自己偷偷进山，然后看上个地方就随心所欲地装个相机，也不和别人说，但是老齐看见了也就顺手收了，所以他那块要收的相机就越来越多。”
老豹子队员老齐从野外回来，帽子上挂了几颗干枯的蓝刺头 ©小小崔
说话间我的视野扫过了指示牌，原来这里叫做乐毅村，乐毅是战国时期的名将，曾经统领燕国军队几乎灭了齐国，但他其实出生在赵国，所以这个村是他的出生地吗？
这让我对于这片土地的古老有了进具象的认知，上一次有这种体会还是东东指着路边那堆书页一样的岩石说这里发现过很多化石的时候。
青石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在世时追逐的名利迟早要随着陨落的肉体一同湮灭在黄土之下，个人的人生在浮浮沉沉的历史洋流里能留下什么呢？一个故事？或是一个村落的名字？
或许这些本来也不重要，一个人只要能够不随波逐流，能解决温饱，不为利益出卖人格，追求自律的自由，能抵制诱惑，不贪酒好色，不碰那些不良嗜好，就迟早能在人世间赢得一席之地。而那些因为贪婪损人利己、损害公众利益的人，他们只配呆在历史的垃圾堆里。
玉米堆是老齐家的院子里靓丽的一角 ©小小崔
田里有人在劳作，冬季村民们要把牛粪在田里码放整齐，等待着春种秋收，年复一年。
老齐家的确大，一长排白色的砖石平房，院外码放着烧炕用的柴火，整整齐齐，是那种让强迫症舒适的整齐，每个横截面都在同一个平面上，院子里也干净整洁，连玉米都码得错落有致的。
老齐小小的身形，人挺瘦，精神矍铄，一见我和东东眼睛就乐成了一条缝，岁月刻上的每一条皱纹都随着笑容而舒展。
老齐把我们让进家里的一个房间，特别醒目的，床上铺着画着门神的门帘子。
“挂门上碍事，就铺床上当坐垫算了。”
老齐淡然地说，这副在红山无数没见识的城里人求购无门的门帘子，在这里只配当坐垫……
就是这个威风凛凛的门帘子，铺在炕边也是非常完美 ©青峰
我们刚坐稳还没来得及问他有没有收相机，齐叔已经把整理好的卡拿出来给东东了，显然，跟老齐上山也没戏了。
东东说他还有B计划，我们下午去个离县城近的点位，收完就直接从那里去车站。
于是我们赶紧告别了老齐去老魏家还钥匙，说实话我真的挺依依不舍的，很神奇，这里每个人都能像老朋友一样聊个不停，这感觉有点像在月捐群里，不生分，不尴尬，大约喜欢动物的人的心灵之间都没有什么隔阂吧。
再回老魏家，老魏已经收好了相机回来了，“魏叔年轻时候可帅了，人称和顺陈浩南，打过豹子，抓过豹子，如今又保护豹子。最开始和王卜平一起找豹子的就有他，也是第一位老豹子队队员。”
爬山累了就地躺下休息的老魏
摘了帽子的老魏头圆圆的，近似光头——就是大猫那样的发型。
“山沟里雪太厚了，到腰那么高，车进不去，难走死了，本来一天能收完的相机分了两天才收完。”
“回头我和巧巧她们说说这事。”
“那不用，又不是啥大事～”
我勉强从他们的方言里听出来交流的主要内容，大概他们是按照相机的数量拿补贴，但是相机和相机也是有区别的，有的路好走，有的则车辆到不了，得靠双脚翻山越岭，而且位置又高又远，考虑到我前三个点位的经历，恐怕人不好进入的地方拍摄豹子的概率也更大。
老魏在安装红外相机
保护就是包含着这无数的细枝末节，最好摒弃掉政治正确，维持好每个环节之间的交流力争达到一种共赢的局面。
就像我现在就知道了我们月捐的钱不仅用来买相机，也有一部分用于支付这些巡护人员的薪酬，能让这些热爱大山又踏实地做着一线保护工作的当地人增加收入，每个月的月捐扣款的消息也变得有温度了。
“大猫有日子没见了，老万也好久没来了哩！”
“老万是谁？”
“就是万绍平。”
“哦哦哦！鹳总啊！”
和我意识到集装箱上画的是M2一样突然，“我这几天坐的这辆大猎豹不会就是鹳总那辆吧……”我真的佩服自己的后知后觉。
集装箱上的M2 ©青峰
这辆车是猫盟的见证者，或者说它才是猫盟的第一个基地，大猫、鹳总、明子、小昭、巧巧……他们在这辆大猎豹上度过的时光，我相信他们会称之为峥嵘岁月。
而如今在里面坐着的是我和东东，一个是来自江苏的月捐人，一个是和顺土生土长的保护者。
稳步迈向第十年的猫盟，真的搭起了这座桥梁，一头是与荒野为邻的当地人，一头是水泥牢笼里的城里人。
和顺的随便一个物件似乎都见证过一段岁月，来这里巡个山，去基地看看，再去老豹子队员家里转转，你会发现这儿就像华北森林的积雪，上面到处都留着猫盟的足迹。
大猎豹走过无数次这样的山路 ©东东
与豹共存
告别了老魏，我们来到一条县道旁的小餐馆解决午饭，这是一间外面完全看不出是餐厅的平房。
掀开棉被改的一条垂到地面的门帘，推开半扇破旧沉重的实木房门，里面是四套简易的桌椅，门口摆着现成的卤菜。
我们点了水煮肉片和西红柿鸡蛋，隔壁桌大概是刚刚下工的修路工人，粘得满身满脸的白灰，一边抽烟一边和老板在闲聊。
我和东东顺势就聊起了修路，和顺到处都在修路，有的地方在挖隧道，有的则在修高速公路连接线。
在道路的影响下，华北豹会有怎样的未来？©东东
“要是这里成了高速连接线，这家店生意会好上很多很多。但是车一多起来，这里这点华北豹就完蛋了。结果搞得好像豹子在挡大家的财路一样。”东东有些愤愤不平。
“这就是保护最让人无语的部分，因为事实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从这类开发中受益的只是一小部分人，而生态破坏后，承受这个恶果的是整个社会，这其中最先承担后果的恰恰就是当地人。
其实路也分怎么修，像省道那边在建的隧道，能够缩短一大段路程，未来能让原先省道的车流有一定减少，到时候没准豹子能再次穿过公路。但那种对保护区影响特别大的公路就真的应该特别特别慎重。”
扩散路上的华北豹，无可避免地会穿越公路
“我平时的那些一起玩的朋友，对于豹子什么的是完全不在乎的，很多本地人都不知道有豹子，就算知道了也就听一听就过去了这样。”
“一样的，我也是这个情况，而且据我所知每个月捐人都是……”
鉴于保护区里的相机都收完了，只能去靠近县城的那个新点位了，于是我们再次沿着省道开向和顺县城。
我开始望着窗外的太行山出神，这里的山和青藏高原的雪山完全不一样，很近，很朴素，山上的岩石有的是黑色，有的是红色，还有的是黄色，而且似乎都很脆弱，轻轻敲一下就会碎成粉末的那种。
有趣的是岩石崩落处的切口都很平整，四四方方的，可能真的是被天庭从别处移过来的。
山上长满了掉光树叶的树，很多树上架着喜鹊窝，远看毛绒绒的。山脉、土地、植物、动物和人，一切似乎都浸在黄土里，像极了一副沙画。
这个季节，山林的颜色是萧瑟的 ©青峰
太行山是一列东北西南走向的巨大山脉，是黄土高原和华北平原的分界线，又和大兴安岭和巫山雪峰山一起组成了中国地势二三阶梯的分界线。我们知道第三阶梯除了东北之外，其他地方所有大型猫科动物都已经团灭了，只有这分界线上华北豹仍在坚持。
带豹回家项目希望它们沿着山脉北上，最终回到北京，这是我见过最浪漫的规划，却也是最艰难的实践。
我的神游被堵车（牛）打断了，牛群截断了公路，牛气冲天牛不讲理，汽车只能卑微地减速从牛缝里挪出去。
东东说这牛一头两万，我估算了一下刚刚看到了大约一百万人民币从眼前踱过。当年第一次拿到提成一时兴起给豹子捐牛排的我，大约想象不到今天自己在和顺数牛的场景吧。
好多牛迎面而来 ©青峰
东东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岔路拐上了山，路很陡，盘了几圈山上居然有一个村子，离县城明明那么近，却有种出入都很不方便的闭塞感。
村里都是连排的平房，红砖墙，白色或是土黄色的屋顶，裸露着尘土的院落，和白墙黑瓦的江南农村完全不一样的风格，这里的气质总是粗旷而坚忍的。
站在这边山上，看到不远处的高楼 ©青峰
大猎豹在院墙框出的小弄里钻来钻去，最后绕到了后山。
我们徒步淌过一大片高草地，惊飞了三只雉鸡，夕阳西下的时候温度也随之下降，北风骤起，把草压向同一个方向，看着挺像被流水冲压的水草，只不过颜色不是绿色而是枯黄的。
草地后面的空地上围着一圈树，照例是水边的一棵上面缠着相机。雉鸡、狍子、家犬、赤狐、豹猫、野猪，还是没拍到豹子。
但是就在我从和顺回去一周之后，和顺县城的一个炸药厂的铁门外，出现了一只试图进门偷狗的豹子，那个厂离这里不远。
关于试图偷狗的豹子，请戳视频☝
我一共跑了四个点位，分别靠近公路、工厂、寺庙和村庄，这些点位都是曾经拍到过豹子的。
华北豹一面谨慎羞怯，但也不时迸发出探险精神和好奇心，我们注定无法和这种高贵优雅的生物彻底隔离，共存是唯一的路。
这条路上注定有许多挑战，但和顺就像是生态退化的黄沙里的一叶孤舟，就这样世世代代与豹子共存下来了，并在当下逐渐走向科学和友好。
既然这里可以，其他地方也可以，我坚信这一点。
我回收的最后一台相机拍到过的非常英俊的豹子
我在和顺是真的没有待够，东东说你陪我把相机都收完再走吧，我又何尝不想，我还想去看看荣耀石，去看看那棵众豹钟情的大栎树，老魏和老齐都喊我去他家住几天，我甚至没在基地住过一晚……
但我实在无法继续逗留了，我的航班因为疫情被取消了，于是只好改从阳泉搭乘火车连夜回去，所以，这就是告别了。
回程从县城开始，再次经过这条这几天反复经过的省道，远处红色的太行山，金色的田野，孤独的坟茔上烈烈抖动的花圈，以及沾满尘土的华北豹路牌，这幅画面就是我对和顺最后的定格，也将是未来记忆的化石。
蓝天下的田野是金色的 ©东东
后记
写这段后记的时候我已经因为疫情被关在家里一周了，在和顺的灌丛里钻来钻去的日子远得像上辈子的事，言语无法形容此刻我有多么想念那片华北豹的森林……
我因为人兽冲突而关注到猫盟，在和顺，则亲身感受到了发展给栖息地带来的压力，以及毫无悬念开始死灰复燃的盗猎，保护者有点像西西弗斯，推上去的巨石总是想要再滚落下来。
但是当地人的热情友善的笑容绝不是虚假的，华北豹也同样实打实地在增加着，这些都是信心的理由，但讲述这些却很难，它们距离世俗的生活毕竟太远了。
我们共同的绿色家园，能否守住？©小小崔
做保护真的难，当地社区要支持，没有这个什么都是空谈；公众要支持，没钱啥事都办不了；要解决问题，要评估效果，得取得科研院校的支持；以及，必不可少的政府的支持；要保持这么多人之间的联通，这已经不是一座简单的桥梁能做到的了，这得是西直门立交桥。
猫盟是个只有12个人的民间机构，前面有茫茫多的工作在等着这些人，他们罕有时间去回顾、去重复讲述。
于是乎，我想也许我可以，我能用他者的视角去一边观察一边学习，再把那些故事和经验讲述给尽可能多的人，如果做得不好，那就继续多学、多看、多写、多尝试，最起码我也可以成为老豹子队里文章写得最多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