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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欲先锋蒋委员长

2016-09-28 X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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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期讲的是青年毛主席(作为新媒体人的毛主席),这次讲讲青年蒋委员长。

毛蒋二人的青年时代差异极大。润之的青年时代是个文人,在知识分子圈里混的。而中正的青年时代是个武士,是在军队和社会上混的。

毛青年时代的贵人,都是提携他的老师,像杨昌济、李大钊、邵飘萍之类的,毛之所以受他们欣赏靠的是才华。而蒋青年时代的贵人,都是带他一起打拼的龙头大哥,像陈其美、孙逸仙之类的。蒋之所以受欣赏靠的是够义气,够勇。


蒋介石一生第一个贵人是他的带头大哥陈其美,是陈其美带着蒋进入了国民党。

三十岁前的毛,干了这几件出彩的事业:创办《湘江评论》、主持驱张运动。

而青年蒋中正,在民国初年最出彩的事业,总结起来有三项:

第一票事业是辛亥革命时期作为冲锋队队长,带着百八十号敢死队员,攻下杭州的清廷衙门。


青少年时期的中正

第二票事业就是替大哥陈其美将光复会的大佬陶成章干掉了。陶成章作为光复会的大佬,一直和同盟会不对付,早就公开和孙中山叫板了。在辛亥革命时期,陶成章和陈其美都在江浙上海一带活动,既有竞争关系,又有之前的派系冲突,矛盾极深。

有次陈其美管陶成章要南洋华侨的捐款,陶成章甚至直接对陈其美说:“你好嫖妓……(南洋华侨的钱)要给我的兄弟用,不能让你嫖妓用了”(参见《辛亥革命回忆录》)。这种奇耻大辱,陈其美这边于公于私都忍不了,所以作为小弟的蒋中正就出马把陶成章干死了。

很久以后蒋介石自己提到这事时还说呢:“(干死陶成章是)辛亥革命成败的最大之一关键”(参见《中正自述事略》)。


光复会大佬陶成章


《建党伟业》把蒋介石刺杀陶成章这段拍出来了。张震演蒋介石

第三件事是,1916年,陈其美在上海被袁世凯的杀手暗杀了,陈尸三天没人敢收尸,蒋介石是唯一一个敢于冒着被杀头危险给大哥收尸的。此事一出,蒋介石重义气、有种的名声在党内有口皆碑。


蒋介石给陈其美收尸这故事很像《方世玉》里的这段情节

但是在1916年,陈其美一死,蒋介石在国民党内失去了靠山。孙中山安排他去粤军的军头手下干活,他个没靠山的浙江人自然在粤军里混的不爽,处处受气。而且在护国战争、护法战争失败后,国民党也非常不景气(士气涣散、凝聚力低下、人员短缺,怎么看都怎么是个没啥前途的组织,直到二十年代初苏联人投资,国民党才抖了起来,这个故事我等在《国民党融资史》中再说)。

所以蒋介石在那几年里,和国民党的距离越走越远。在1916—1921这几年里,他非常颓丧,主要时间和经历放在上海滩混了。

那段时间里,他兜里也有钱,所以更是不读书、不看报,吃喝嫖赌的紧,雄心壮志全消磨了,他自己在日记里都承认自己“荒淫无度”。所以这么丧丧的中正,也遭到革命党同僚的看不起,1920年他和好朋友戴季陶喝酒,戴喝多了之后大声斥骂蒋介石现在活的像个“牛狗”,蒋介石一下急眼了,甚至动过拼命的念头。


声色犬马时期的中正

但是蒋这个人很有志气的,所以受到轻辱之后,也想改变自己。因为也不能这么老瞎混嘛,再这么混下去也就是个有钱的烂仔,没啥出路。

正所谓“奋发崛起、改变自己”,如果大家看看蒋中正的日记,就会发现他的切入重点十分清奇——戒色。而且,看青年毛的文章你能感受到一种高度的概括,看青年蒋的文章你能感受到一种纯粹的饶舌——里面翻来覆去都是那些戒色的故事。

比如,当时蒋中正在上海有个小情人,叫介眉。1919年春天,蒋跑到上海与之相会,亲密几天后,蒋介石要坐船回厦门办正事。都到船上了,二人又难舍难分,蒋一激动,又多待了一个礼拜才走,把正事耽误了。回头中正把过错全赖在女色身上了,所以一咬牙一跺脚和介眉分手了。介眉一听伤心了,给中正写了一封诉苦信:


介眉给蒋介石写的诉苦情书,出处杨天石《找寻真实的蒋介石(上)》,41页

但是接了这封信的中正还是铁下心肠,和介眉分了。分手之后中正感到获得了新生,在1919年5月25日的日记里这么写到:“蝮蛇蜇手,则壮士断其手……不忘介眉,何以立业!”

看似蒋委员长戒色戒欲了,发了狠了。但我们可以在他的日记上发现,不幸的是,没过几个月,中正就又“恶习难改,出外治游数次……”

大家有机会看看蒋介石1920、1921年的日记,就会发现这几年里,他不断的和肉体地狱做斗争。就跟个烙饼似的,白天肉体煎熬,晚上灵魂熬煎。就像本山子所云:“犯了再改,改了再犯,争取改变嘛”

1920年中正戒色实录,出处杨天石《找寻真实的蒋介石(上)》,43页


1921年中正戒色实录,出处杨天石《找寻真实的蒋介石(上)》,45页

其实革命英雄胡吃海嫖这事吧,不少见的。用庸俗的观点来看,力比多比较旺盛嘛,自然要释放一小下下。那时候也没人把这个当回事,比如中山、陈其美、陈独秀、蔡锷这方面都没消停过,有的还搞的颇为风雅。但是为这事翻来覆去墨迹没完、来回忏悔的就中正一个人儿。

这种行为虽然看着好像有点病态,但心里机制是啥呢?蒋介石一直把自己看作一个古典主义的英雄,他的这套日记忏悔学是跟曾国藩学的。

曾国藩,面相学大师,儒家内圣外王的模版。大家要是看看曾文正公在道光年间的日记,也会发现文正公也是个饶舌歌手:什么自己今儿没看书,今儿又浪费时间见闲人儿了,今儿不该玩儿围棋,今儿不该不练字儿……通篇自我批判,最后总结大致都是在长此以往,就不是个人了云云……写得那叫一个细,比我家阿姨买菜回来找我报销那账单还细致。

关于戒色的话题,曾文正在日记里也多次展现过。而且要比蒋委员长的自我批评要厉害得多,因为蒋好歹还是嫖了,曾看了一眼就就回家做自我批评。有次他去朋友家做客,看到朋友家有个漂亮小妾,就来劲了,东张西望,还唠了点小黄嗑,颇为不体面,等到回家他就在日记中写到:“目屡邪视……真不是人,耻心丧尽……”


曾国藩,面相学大师,儒家内圣外王的模版

除了好色之外,蒋中正年轻时还有个毛病,就是脾气不好,一点就着。在日记里蒋介石写了他的两次街头斗殴战绩:

一  1917年,蒋介石去国民党大佬张静江家做客,在门口和车夫发生口角,干了起来,结果:被打一顿。

二  1919年10月1日,蒋介石去国民党大佬居正家做客,在门口和车夫发生了口角,干起来,结果:被打一顿。但同1917年那回不一样,咽不下这口气的蒋,纠结了一帮人,追到了车夫家里,把车夫家给砸了(“闯入人家住宅,毁伤器具”)。

中国传统的政治哲学或者说是厚黑学,讲究的是政治人物要“喜怒不形于色”,这才够深沉、让人看不清你的底牌嘛。以前我看《资治通鉴》时,把评语为“喜怒不形于色”的都记下来了,什么刘备啊、司马懿啊、谢安啊、昭明太子啊、徐羡之等等等,多了去了。但是青年蒋介石的性格是完全的喜怒全摆在脸上,高兴了就欢呼,不高兴了张嘴就骂,抬手就打。三十多岁了还当街斗殴呢,你说这是未来的一国之君?


暴躁大佬蒋中正

看到这大家都纳闷了,当初那又暴躁、又生活不检点、学问一般般、魅力不咋高的中正,是怎样在短短几年之内骑洋马,跨大刀,呱唧呱唧就是撩呢?是如何像火箭升天一样,短短几年内登上国民党二代目的宝座呢?难不成真是因为戒色成功的功劳?


骑洋马,跨大刀,呱唧呱唧就是撩。七年前还在戒色、街头斗殴呢,七年后就当上了南天王。

其实这都是虚的,只能说他戒色对自己的肾和大脑有点好处,对自己未来的家庭和睦有点帮助。但戒色和能成为一个合格的领袖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要不然百度戒色吧的那些哥都是国家栋梁了,马基雅维利也别写《君主论》了,直接写个《戒色手册》得了。

庸俗史学总有个观点,就是把历史人物的个人生活风格和历史作为相挂钩,其实二者根本没有什么关系。荒淫无度但又是个明君的大有人在——比如朱棣、路易十四。一辈子生活谨慎、省吃俭用,却是个庸君的也比比皆是——比如道光。

1941年,国民党特务萧作霖和康泽在重庆私下对蒋委员长评头论足,萧作霖:“老头子太他妈昏庸了!”。但康泽十分严肃的说:“错!蒋先生虽然暴躁,但驾驭核心资源的能力高的很,他紧紧抓着兵权、财权、特务权三根命根子……你还说他昏,我看是你自己才有点昏。”

康泽总结的完全没错,但是漏了一点,蒋中正之所以能够平步青云,还有一点:他从年轻开始,就很注重编织自己的核心人脉圈子。


放这张图不为什么,就是觉得好看

蒋中正这人特别有意思,学习不行,脾气不好。但是就是能结交优质圈子的人呢!蒋中正在很年轻、很不起眼的时候,就结交了一圈实力人士。和他拜把子的兄弟有:陈其美、黄郛、张群、戴季陶、张静江,完全的江湖兄弟结拜形式。比如蒋和黄郛的结拜誓言是:“安危他日终须仗,甘苦来时要共尝”。如果说毛泽东青年时期的交往是没什么目的的恰同学少年,而蒋青年交际圈是纯粹的江湖兄弟会。这些人脉不是他进步路上的提携贵人,就是他未来事业的重要合伙人。而反观毛青年时代的好友,几乎都不是他未来事业的肱骨之臣。

而且,蒋介石在上海混的时候,虽然还不太有名,却是个黑白通吃,融进了两个顶级圈子。啥圈子?一个是财阀圈,一个是黑帮圈。中正通过炒股和宁波巨富、上海总商会长虞洽卿结下了交情。接着又费尽心思通过虞洽卿的关系结识了上海滩黑道一哥黄金荣,一个头磕下去,便成了黄金荣的门徒。


财神爷虞洽卿


黑道皇帝黄金荣

说实话,上海黑白两道的资源,救了中正的命。1921年,中正在上海炒股失败,欠下了巨额债务。更完蛋的是,蒋介石的债主好多都是上海帮会大佬,不还钱能分分钟杀他全家,杀完扔黄浦江里,跑路都没得跑,简直欲哭无泪。

 一般人赔光了就是小赤佬了嘛,要不上天台,要不卷包跑路。但是咱们的中正身为一个赔光光的小赤佬,就是因为有人脉罩着,度过了难关:黄金荣帮他把债务扛了下来;而虞洽卿则直接借了中正几万银元,助他开拓新事业!靠着带着这笔金银财宝,蒋介石才能去找到落了难的孙中山会合。

而这两个圈子的资源,在1927年,又帮了中正的大忙:虞洽卿等财阀的金元帮南京政府在财政上站住了脚;黄金荣的青帮势力,在1927年的清党中,帮蒋中正血洗了上海的工人武装。


1927清党

所以说一千道一万,中正那个时代戒不戒色,对那个时期的他影响不大。光戒色,不认识圈子资源,也就是当一个洁身自好、被人砍死的小赤佬罢了,连翻身的本儿都没有。

但是话说回来,蒋一直是靠着小圈子的力量一步步做强,做成派系(比如信任黄埔系到底),这是他的强处,也是他的短板。而反观毛,他不爱混圈子,但是他用更有结构性的东西来统御资源——组织和制度。这是他俩重大的差异点,也决定了很多事情的走向。


本部分完

下一回合:国民党融资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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