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患者为中心?直到你听了斯坦福年轻医生弥留之际对爱女说
当我做住院医生时,有一个说法是,“一日太长,一年太短”。脑神经科医生的一天开始于接近清晨6点,结束于最后一个手术。具体时间完全取决于手术进行的快慢。
(照片来自斯坦福大学医学院)
一个住院手术医生的手术水平往往靠技术和速度决定。你既不能混也不能钝。从给第一个手术伤口缝线开始,你稍一迟缓就会遭周围其他手术医生的冷嘲热讽。
“哎呦,看来我们中出了个整容专家啊!”
“哈哈,终于看明白了,等你缝好伤口上半部的线,下半部已痊愈,事半功倍!聪明!”
一位主治医生曾专门告诫下属,“你们要先学会快,以后再学做好。”
因为,手术室的所有人都盯眼巴巴地盯着那个钟。主刀的医生在琢磨:“患者的麻醉还能持续多久?” 因为一个长时间手术会导致神经受损,肌肉受伤甚至肾器衰竭。其他的人都在心里思忖,“今天又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做完呢?”
这恰如龟兔赛跑,只有两种方法可以帮助提速。兔子跑得快,可是手脚不稳,装备摇摆,绊倒在地。在做手术时,兔子速度的人可以快得切开皮肤犹如拉开窗帘。有时,[在开颅手术中]锯骨后的粉粒还没完全落下,头盖骨扳手已在手术盘上摆好。
可是另一方面,这也可能因手术切口不够理想而需要左右扩展一公分。
相比之下,乌龟则按计划前行,不浪费,不犹豫,不前思后想,只需一次切口。在手术中,每个步骤按部就班,不走冤枉路。
如果兔子犯太多的小失误,需要回过头来不断调整,那么乌龟就赢了。如果乌龟花太多时间计划每个步骤,那兔子就胜利。
有趣的是,不管你是追求速度还是稳健当先,你在手术室里是没有时间概念的。你不会感到枯燥,因为你感觉不到时间在流逝。手术需要的高度集中会让时钟的指针变得模糊。两个小时像是两分钟。只有当最后一针缝好,伤口包扎好,时间才好像又重新开始流动,你甚至都能听到它重新开工的呼呼声。
这时你又要开始考虑:还有多久患者就会苏醒?下个手术什么时候开始?在开始前要看多少个患者?今晚几点能回到家?
只有最后一个手术结束,你才意识到这一天的漫长和步履的日益加重。在离开医院前还必须清理几个行政手续。在长时间的站立后, 这些手续就像一个铁碾台令人讨厌。难道不能等到明天吗?可是不行。于是你苦笑着。只有地球不顾所有这些,继续朝着太阳的方向飞转。
病魔袭来万物凋
时间不依不饶地流逝,六年一晃而过,当我开始为成为一名主治医生做准备,身体出现了一连串症状:体重减轻,发热,盗汗,控制不住的背疼和咳嗽,预示着一个不祥的然而很快就被证实的诊断:晚期肺癌。
时间一下子停滞,尽管我仍坚持完成作为一个住院医生的工作,但病情很快恶化,不得不开始接受化疗和长时期住院治疗。
出院后我体质虚弱,头发脱落,四肢如笔杆。不能上班,只能在家休养。从座椅中起身和端一杯水都需要聚气凝神。如果人在高速运转,时间随之膨胀,那么人几乎不动时,时间会变缩小吗?好像的确是这样的,一天短了许多,一整天的时间也就不过是赶去看一个医生,或是接受一个朋友拜会,其他时间都在休息。
今天和明天没什么区别,时间凝聚成一池静水。英语中的时间time有不同含义,现在时间是2点45分 (the time is 2:45)和现在度时如年(It’s a tough time)决然两样。对我而言,时间不再是走动的钟摆,而是一个静物。慵懒开始了。在手术室,钟表的指针似乎模糊,但绝非毫无意义。但现在一天24小时间没有不同,一周之内任何一天与其他六天也几乎无异。
我的时态开始模糊。“我是脑神经外科医生”,“我过去是脑神经外科医生”和“我过去是,我将来也是脑神经外科医生”谁更正确?英国作家Graham Greene曾说人生只是前20年,其余的都是倒影。我是生活在那个时态呢?是小说家Greene笔下的人物,风残烛尽,由现在时进入过去时?
我的将来时似乎只能是幻想,或者只是挂在别人嘴上。最近我们大学校友聚会庆祝毕业15周年,老朋友们分别时一再给我加油打气,“我们在25年庆典上再见!”我回答说,“很有可能不会呢”。
病榻床前笑迎春
但是家里还是显现出些许生机。女儿在我出院后数日内出生。几周之内她就成长明显:第一个伸手,第一个微笑和笑容。儿科医生记录她的成长,图标反映她的进步。新生儿的她活力洋溢。她在我的膝盖上微笑着,沐浴在我走调的歌声里和屋内的荧光灯中。
对我来说,时间是一柄双刃剑。每天都带我离上一次的癌症发作更远,每一天又带我离下一次的复发更近,只到最终。也许一切结束会比我预想的来的迟,但比我心里希望的来的早。我想这样结束至少会激起两种反应,一种是冲动性的补救:去旅游,美食,把生命活到最丰富. 还有一种是把以前忽略的事情做完。
可是癌症的残酷在于,它在限制你的有生之日的同时,也夺去你的精力。这就像要求一只身衰力竭的兔子去赛跑。可对我来说,即便尚存一丝气力,我也会选择乌龟的方式。先考虑,计划,甚至只是单纯的坚持。
人生在世,物我皆有限。我怀疑不只是我一人达到了一种超境界。许多人生追求的目标不是实现了就是被抛弃,不管怎样,它们都属于过去。对我而言,未来不再是一个通向各种人生目标的梯子,而是平铺在永远的现在。
金钱,地位和所有的名利,它们轻如浮云恍如风。
只有一件事属于未来:我的女儿Cady。我希望能多活几天这样她就能多留存一些我的记忆。言语能一直伴随她,我却不行。我曾想给她留下一系列的书信,但说些什么呢?我不知道她会在15岁时长成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我们给她起的小名。也许只有一件事可以说给这个与我短暂擦肩而过的孩子,那就是,她只有未来没有过去。
我想说的很简单:当你到了必须对人生做出一个总结的时候,在归纳出你的一切所作所为,以及对这个世界的所有意义后,不要忘记一个即将辞世的人也可以享受一些实实在在的快乐。这其中价值不可低估。
这种快乐是我此生从未体验过的,一种不要求过多但是让人平和安详,心满意足的快乐。
这在当下的我来说,是一件意义巨大的事。
【作者Paul Kalanith 保罗卡拉尼是斯坦福大学医学院脑神经外科医生,因罹患肺癌于2015年3月9日病逝,年仅37岁。他留下爱妻和一个襁褓中的幼女。此文原载纽约时报,文章标题和小标题为译者毕阳添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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