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平是可以的,但认命是不可能的
本来,不准备再谈论什么“躺平学”的。但湖北卫视今天的评论说:“但吐槽归吐槽,苦恼归苦恼,认命可以,躺平却不行。”
这种话,给“躺平学”的大发展,注入了强大的新鲜活力。因为“认命”,是一个很有现实意义的哲学话题。怎么谈,都可谓老少咸宜。
因为人就是命运!
西方最具有革命性的哲学家,尼采,曾经呐喊:选择你的命运,热爱你的命运!他认为,爱命运才是至爱的境界。
假如“我”是一个穷光蛋,那么,“我”还应该热爱自己的命运吗?当然!按照尼采的观点,做穷光蛋,是你自己的选择。既然是你自己的选择,那么,就应该热爱之!
做乞丐,一样可以像帝王一样,甚至可以比帝王更加光彩!
“躺平学”的祖师爷,古希腊犬儒学派的第欧根尼,就经常躺在木桶内晒太阳,过沉思而寡欲的生活。当亚历山大大帝来拜访他时,谦虚地对他说:我可以为您做点什么吗?第欧根尼说:请走开些,不要挡住了我的阳光。
所有“躺平学”的奥义,都在这个对话之中。后世的哲学家们的著作,基本上都是对此场景进行的各种注疏和阐释。
怀海特说,全部西方哲学是对柏拉图的注释。错!实际上,是对“躺平学”的注释。
本文举出几个代表性的事例,对此进行一个以点带面的说明。从而,确认我们“躺平”的权利,指出即使“躺平”,也可以过上幸福的生活。
01
在古希腊罗马时期的城邦中,享有公民资格的人,只占人口的很小比例,非公民的,主要是妇女儿童和奴隶。但是,主人是不能随意侵犯奴隶的,奴隶享有很大的自由。主人和奴隶之间的权利义务关系,依靠契约来实现。公民被贩卖为奴,也是很常见的事情。例如,支持奴隶制的柏拉图,是本人就亲自当过奴隶。
第欧根尼由于厌恶战争,所以,高呼“像狗一样活着”。而亚历山大是至高权力的象征,但却对这样的人毫无办法。因为欧洲从古希腊开始,就知道,政治是一种公共事务,任何人都不应该垄断政治权力。所以,暴君很难产生。古希腊哲学的核心诉求,就是追求共同体的正义与善。
02
西方之所以能够源源不断地向世界输入秩序,是因为他们擅长不断制定、修改人与人之间、国与国之间的游戏规则。古希腊哲学之后,西方的成就是罗马法。法治传统,意味着价值主张上的普遍性。
例如格老秀斯的《战争与和平法》就指出,欧洲从英雄时代开始,血气逐渐衰竭的一个原因,是因为遭遇了东方帝国、野蛮人、犹太-基督教、美洲,不得不确认被征服者的“消极自由”,然后,吸纳被征服者的精神气质。欧洲之所以是文明的,乃因敢于反省,承认“他者”的权利,这是无权者的权力。
03
海德格尔的巨著《存在与时间》,更加看重政治、宗教的普适性。整本书关心的,都是人如何热爱自己的命运。
海德格尔的哲学是晦涩的,但其道理却是浅白的:人的生存,就是追问存在,面对存在敞开。人是必死者,但在其有限的生存中,人可以体验无限。生命可以无限丰盈。人作为“此在”,就是要“此”起来,享受生命的独一性。
人是有限与无限之间的游戏。除非身死,否则,人就是有限与无限之间的,这个“之间”。他有无限可能。而自由,就是不断超越。生命之流永不停歇。哪怕“躺平”,人仍然可以绽开自己。人生是一次旅行,场景可以无限宽广。
同时,人又是一种共在。没有人享有侵犯他人自由的特权。对权力说“不”,也是自由的当然内涵。不被权力和商品所遮蔽所迷惑,就是不落进马克思所说的“商品拜物教”的陷阱。
04
热爱生命,就是活出自己,找到自己的灵魂。
按照阿甘本的说法,政治应该是“随时到来的共同体”,是一个污浊的秩序,不被权力所捕获。生活在嬉戏之中。政治哲学应该建立在“幸福生活”之上,它不是赤裸生命。幸福生活是“一个绝对俗世的‘充裕生活’,它抵达了自身力量和自我可沟通性的完美”。
在这样的幸福生活中,所有的光明与美好都是俗世性的(污浊的),没有任何仪式来区隔出一个“神圣”的领域。人们所庆祝的东西,就在这里、在此时庆祝,而不到一个所谓的“神圣王国”里去庆祝。因此“随时到来的共同体”是至大无外的(all-inclusive),不存在任何的排除或分隔。那里没有从“神圣之域”照射来的“光明”,而只有“俗世的大明”(profaneilluminations)。
嬉戏不仅是对神圣之域的一个具体的污浊化操作,它也是对今天法律、政治、经济领域的一个污浊化:嬉戏使得内在于当下人类共同体(法律、政治、经济)中的神圣残余彻底无效化。“正如不再被观察而是被嬉戏的法律打开了通向使用之门一样,经济、法律和政治的力量,当它们在嬉戏中被无效化后,能够变成通向一种新幸福的门径。”
“躺平”,就是一种嬉戏、解放和幸福。由此,我们掌握了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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