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猪拱白菜”：被劣质语言败坏的一代

衡水中学高三学霸张锡峰的火爆演讲说：“我就是一只来自乡下的土猪，也要立志去拱了大城市里的白菜！”

这句话本来就很“土”，估计当地人都这么说。张同学也这么说，本来问题不大。但，从一个更宽泛的比较视野来看，只能让人苦笑。

在《作为教育家的叔本华》中，尼采认为，时代的疾病必然会反映在语言上，语言的品质可以准确地判断一个时代的品质。

青少年的话语，往往都是成年人的观念的翻版。当社会缺少创造活力，成年人都暮气沉沉、缺少灵感的时候，青少年也就心怀怨恨。

这些年以来，很多中国人都不会正常说话了。而且，这种趋势还在加剧。能够正常思考的人，似乎越来越少。这就决定了中国人的思维高度，严重不足。

张同学今年17岁，实际上这个年龄并不小了。但他的通篇演讲，都在抱怨命运不公。诚然，命运的确不公。但，如何挑战命运？我们几乎看不到相关的思想。

张同学提供的答案，“土猪拱白菜”，只是在复述命运，并且，今后将继续重复此一命运。你将白菜拱了，但白菜的数量终归是稀缺的。假如还有更多的土猪，都想拱这有限的白菜，那么，张同学的命运，不一定就能够如其所愿。

张同学说，看到红绿灯下的匆匆过客，认为这些“普通人”过着悲惨的生活。果真如此吗？他们也许真的过得悲惨，但难道这是应该的吗？难道“普通人”就不能过上普通而幸福的生活？

这里面涉及到两个非常要紧的哲学、政治问题：普通人在政治中，应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地位？一个人应不应该热爱自己的命运？

——普通人在政治中，应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地位？很显然，任何人在政治上，都应该享有公民身份。既然是公民，那么，各得其所就是符合正义的。如果张同学富有思考，以及同情能力，那么，他就不会只是想着自己的将来，就是“土猪拱白菜”这么简单的梦想。

——一个人应不应该热爱自己的命运？真正的挑战是，人应不应该只是一头土猪？如果土猪是按照社会地位来划分的，那么，土猪身份永远都无法消失。身为土猪者，就一定会怨恨社会。但问题是，我们是人，不是猪！任何人都应该享有同样的做人的尊严与自由。乡下人中，也有白菜。谁说一个人的高度是由社会身份决定的？

张同学不愿意做一个普通人，想将来“土猪拱白菜”，这难道不是在重复命运吗？在这里，不做普通人，反映的是一种砖制思想。因为没有民主意识在其中。真正的民主，是所有人都享有自由与尊严。

所有人都是普通人！除了现在，任何人其实都不能占有更多。

尼采说，要热爱自己的命运。尼采提醒人们应该认真倾听一个声音，那就是：“成为你自己！而你现在所做、所想、所追求的一切，都不是你自己。”

张同学的“土猪拱白菜”，并不是经过自己大脑的东西。然而，却代表了一种普遍的社会性。但，如果真正热爱自己的命运的话，这种社会性，恰恰是一个人应该对抗的东西。而不是“就范”，跟其他人一样。这样，才能紧紧把握住自己的命运。

写道这里，各位看官要注意了！一个人的命运，之所以难以把握，就在于，每个人都不是纯粹孤立的个体。一个人的命运，往往也是共同体的镜子和写照。任何人，一旦想把握自己的命运，就必须超越自己的时代，或者说，与时代的病做出抗争。这才是真的“拱”！

因为我们生活在宇宙、世界、社会、各种各样的共同体之中。我们的一切都有赖于此。所以，不是“土猪拱白菜”之后，一个人就幸福了。如果一个人不想重复命运，那种低等的、逆来顺受的、百病缠身的命运，他就必须投身到公共生活之中，成为一个比较完整的“人”。

伯利克里在其著名的葬礼演说中这样呼吁：“我们并不认为一个缺乏政治热情的人只关心他自己的事业，我们认为他在这个城邦里根本就没有任何事业。”现在的世界，不再只是一个城邦的大小了。我们的每一言行举止，都与整个世界相关起来了！

所以，张同学的格局，是非常逼仄的！他看到的，只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凄凄惨惨戚戚的世界。他因此在重复着他周围的、同样没有逼格的成年人的命运。他没有自己！不过，这主要不是他本人的过错。而是我们当下所有中国人的病！

要像孩子那样诚实。像孩子那样，学会自我教育，真正走上自己的路。尼采说：“每个人都是一个一次性的奇迹”，“每个人在自身中载负着一种具有创造力的独特性，以作为他的生存的核心”。因此，珍惜这个独特的自我，把它实现出来，是每个人的人生使命。

在中国，已经有无数人早就实现了“土猪拱白菜”。但这些人的孩子仍然在重复着“土猪拱白菜”的梦想。以至于，大地满目疮痍，人心惨不忍睹。所有人，生下来，就成了老家伙。最后，还是看看尼采怎么赞美孩子吧：

孩子是纯洁，是遗忘，是一个新的开始，一个游戏，一个自转的车轮，一个肇始的运动，一个神圣的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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