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洪水（6首诗）

01 假如没有文字，那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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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没有文字

那该多好

我不用看到

那么多令人窒息的诗歌

假如没有语言

那该多好

我不会看到狗

露出像人那样凶狠的表情

假如没有文字和语言

那该多好

我不用遇到

那么多眼神空洞的人

我希望你是一只蝴蝶

让我追踪一辈子

我希望你是一只鸟儿

让我能学会歌唱

02 我们能推动整个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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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所剩下的

已经不多了

但我们可以将它奉献出来

分享给这个世界

这不多的东西将因此

而复制成无数倍

分享给地球上的

每一个人

我们是宇宙的能量

我们每一刻都能推动整个宇宙

佩索阿说：

“我的心略大于整个宇宙”。

是的，当它爆炸的时候

它就彻底改变了这个世界

我们那所剩无几的东西里

潜藏着的东西比整个宇宙还大

我们所剩下的

已经不多了

03 第一次，为这座城市写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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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满植物的岛屿

近在眼前

一切都很近

天上的云

就是海上的云

在这座城市的上空

缓缓移动

飘散

我喜欢这座城市

是因为她

一年四季都湿漉漉的

湿漉漉

而且透明

所有的东西

都交织在一起

像云朵一样

从天上变成雨水

落下来

成为海水

然后在阳光下蒸发

再升上天空

你是湿漉漉的

一年四季都是青翠的

透明的

我喜欢没完没了的雨水

我喜欢雨中的世界

所有人都像雨水

必须掉在地上

我喜欢

一个透明的世界

没有人迫害我

在这座城市

只有外来人是坏的

他们不断地带来坏消息

他们所有人都制造坏消息

清晨的鸟鸣

一定是欢快的

否则它不会

让我黑暗的心醒来

我又经历了一个雨夜

雨一直在下

我的噩梦一直在做

我在黑暗中挣扎

我诅咒了一个晚上

在这座湿漉漉的城市

我想起了你

你不会爱上我

因为我所爱的一切

早已命中注定

如同故乡

如同人的目的地

既远又近

永远在逃的异乡人

在这座城市

定居了若干年之后

知道她不是我的

她早已被占领

被反复毁坏

我仍然喜欢这座城市

那些无法被占领的

海水和岛屿

这湿漉漉的空气

这一年四季的绿

和鸟鸣

还有这高高的楼房

应该可以让我

在未来的某一天

一跃而下

看着这个无可救药的世界

将自己像雨水一样

摔碎

在这雨雾

和云朵

正在散去的早晨

还有什么值得期待呢？

04 大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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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的地方

当然是我的家乡

尽管她已经不再是

原来的模样

多少次水淹

多少场干旱

无法消除

我对她的美好想象

但相伴我一生的

却只有灾祸

无论走到哪里

都洪水恣肆

和我的家乡一样

组成这洪水的

是人与人之间的仇恨

是无天理可讲

所有人都死了

活着的

生不如死

死去的也不曾活过

我曾经历过大洪水

庄稼被水淹没

山岳被水覆盖

所有人都等待着厄运降临

辛苦了一辈子的农妇

将农药一饮而尽

苦难的土地上

是更加苦难的泪水

姑娘们相约在一起

用手绢捆住所有的双手

一起走进山上水库的深处

第二天才一起浮出水面

如今在我的身边

仍然洪水四处泛滥

他们仇恨着这个世界

他们在仇恨中哗啦哗啦的笑着

05 一首小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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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这么好

理论上

她还有若干亿年的时间

陪伴人类

但谁知道呢

宇宙会不会也有一场大洪水

无数星星挤在一起

形成一条异常炙热的河流

生命并非有机物的组合

而是空虚而无形的心灵

在舞蹈

我们的心偶然碰撞在一起

像天上的云朵

不得不彼此分离

在分离中彼此忘记

我们曾经拥有一的切

我们在相互拥有时

就已彼此失去

所有的陪伴都是

为了离别

此刻我看着月光

慢慢游走

她不问人间祸福

只管走着自己的路

我曾经爱过的人

就像这月光

她行走在自己的宇宙内

等待着大水与大火

我们必然如此

所有的人都在这月光下

一点一点地淹没自己

焚烧自己

如何逃离这悲惨的命运？

惟有不断逃离你的所爱

就像这游走的月光

如同遭遇她那致命的眼神

仅仅一次对视

就被捕惑很久很久

很久很久以前的月光

如幻影浮现在眼前

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但一切又不可更替

就像这月光

逝去时即在来临中

06 躺在阳台上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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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完冷水澡

在阳台上铺开折叠床

穿上衣服

让自己躺平

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农村的夏夜

繁星满天

可以看到每一颗都在闪烁

深夜的风变得清凉

我会仰望天空

心如深渊

想着自己的未来

现在我已经到了未来

但我仍然两手空空

天上的星星仍然挂满天宇

只是不再闪烁辉光

因为我的眼睛

已不再明亮

风仍然是清凉的

有如深渊

仍然扎于心底

小时候未曾听懂的虫鸣

现在我终于明白

它们活着

它们没有死亡

因为它们从不惧怕死亡

它们唱歌

它们没有痛苦

因为它们的语言中没有痛苦

不像我们

我们因为不能说不能唱

而痛苦

我们因为恐惧

而害怕死去

我们在夜晚

焦虑不安

我们在白天

疲惫不堪

我们开口说话

会随时触犯天条

我们有一点点心事

却难于言表

我不愿意

隐藏任何东西

我的一切

都来自身外

我如此深感罪责

因为我一旦开口说话

我将破坏一切

一切都会离我而去

我不能说我爱你

因为我一直在失去你

我时刻都陷落

在自己内部

就像这样的夜晚

我宁可自己一个人

被风吹着

想起一切都在纠缠着我

但我却又不得不远离一切

我不知道自己

是否处于弥留之际

此刻的我只觉得

一切皆空

我现在满心愧疚

因为我还活着

风不断送来

四处的虫鸣声

我却始终守护着

自己的沉默和恐惧

风像冥河之水

一经洗浴就生死两隔

我希望

自己不曾出生

我希望

我只是一个哑巴

我希望

我从来就没有遇到过苦难

我希望

我从来就不曾伤害你

我希望

自己一无所有

我希望

星星坠落

我希望

一个新的世界诞生

在这深夜

我想到了自己

将和无数死去的人一样消逝

我停止了诅咒

人是不会死的

人不知道自己的死

只有少数人例外

他们活着就已经死了

我知道这个世界的秘密

所以在这样的夜晚

在人们熟睡之时

我的眼睛

突然明亮了起来

因为我在为你哭泣

无声地哭泣

像夜晚一样沉默

曾经喂养过我的人

曾经明亮的星空

曾经神秘而悦耳的虫鸣声

曾经缀满了繁星的黑夜

都在我的深渊中涌现

都在为我哭泣

我陷落在一切的关系中

进入无的世界

黑夜将尽

但我们只拥有黑夜

我们早已习惯了黑暗

我们将在黎明的光芒中

真正地死去

将世界留给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