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的美国人
痛苦的Z国人
做一个美国人是痛苦的
月亮知道这个秘密
她只是沉默不语
海水也知道这个秘密
船帆已经断裂
渡海的人全部淹死
蝴蝶也知道这个秘密
她扇动着翅膀
但却再也无法掀起飓风
一代又一代的人
躺在墓穴内
到死也不敢说出
痛苦的根源
像地下河般流淌
那暗黑的水喂给活着的人
我们喝着痛苦
每天举起痛苦的酒杯
在作乐狂欢中忘了一切
凝视月光的人
已经越来越少了
海水中的骨头正在变成礁石
四周都是红红的眼睛
人们在四处围捕
那些张嘴的鱼
黑暗中传来笑声
像海浪
时起时伏
祖先
月亮里的美人
永远在天上独居了
鱼儿，我们曾经的兄弟
永远住在海水里了
祖先一声叹息离去
永远埋于地下了
宇宙之火
仍在暴烈燃烧
这块土地上的人们
也在彼此仇恨中煎熬
最原始的草履虫
全身仅有一个细胞
活着就是寄生
历史在它身上只有空白
在傍晚时分
我只想仰天长啸
我的祖先啦
我们仍是草履虫
夜雨
我害怕这夜晚的雨
像我的泪水
流得无休无止
我为你哭
为你被自己俘获
坐在自己的牢狱中
你的过去
你的每一天
你的每一个念头
都不是自己的
所以你哭
像雨水那样
从天上来
从一个更高处
你无法知道的另一个地方
倾盆而下
有时候
闪电在黑暗的森林中
一不小心
怀孕
在荆棘丛中
蘑菇长了出来
像孩子的
小手掌
听雨声时
人是忧伤的
因为无辜的人
在夜晚
像雨点一样
聚在一起
月光
当月亮挂在树梢上时
我希望世界变小
变得寂静
身体也变得越来越轻
轻得像死亡前
的最后一瞥
沐浴
净身
将利刃深深地刺入
肥厚的肉身
让血流尽
让罪恶溶解
如黑暗中
凋谢的花朵
吐出最后的气息
月光藏起来了
她不会给垂死的人
以任何启示
哦，我的花园
必须以我的尸骨
作为肥料
当月光挂在树梢上时
我看见了故乡
是一个巨大的尸骨花园
祖国
来生
要做一个渺小的人
一个没有祖国的人
应该是最渺小的
渺小
而无害
像荒野上
最弱不禁风的花草
一阵风吹过时
她们会发出细小的欢叫声
但一个没有祖国的人
渺小而不会卑贱
像每个孩子那样
生下来就缺少名字
因为她是神的孩子
拥有神的一切
她将慢慢长大
然后，像神那样
为万物和实在命名，珍惜每一株花草
而将祖国放进虚构的篮子中
无名的孩子也将因此
而长成一个真正成熟的人
她收缴祖国的刀剑
并全部付之一炬
然后，她再次成为孩子
或一株无名花草
在神面前
复归于渺小
来生
就要做一个这样渺小的人
渺小得
不需要祖国
回首
几千个美丽的汉字
至今也没有认全
几百本经典立于书柜
从来没有触碰过
你爱的珠玉般的美人
和你一样正在渐生白发
她孤身一人地等候着某个时辰
而你无缘与她在更早的时候相遇
可以轮回的
只是罪业
所有美好的事物
从来流逝不居
即使时光可以倒流
你有机会遇到自己错过的事物
也不要扮演可以左右命运的
上帝
不要再跟魔鬼缠斗
它的存在比时间更久
现在开始练习让事物静止
世界原来是一整座花园
月光
我怀疑，很多人
是看不见月光的
正如他们从来就不认识
真理、上帝或者爱情
月光总是留给
那些内心善良而柔软的人
他们尽管经受着欺凌
但能看见月光默默无言的怜悯
仿佛夜晚的树丛中
那些通灵的眼神深邃的小动物
凝视着月光在每个时分的细微变化
它们知道那些变化源自宇宙琴弦的鸣响
即使是凶猛而残暴的野兽
在月光下也会显露自己的温驯
只有那些石头雕刻出的狮子
在月光下假扮君王的威风凛凛
挥舞着权杖的恶棍
跟着恶棍一起吆喝的帮凶
贪婪的食利者以及丑陋的围观者
和蠢笨的弱智，一起在大地上洒满阴影
我怀疑，很多人
是看不见月光的
正如他们从来就不认识
真理、上帝或者爱情
当月光照临万物时
有罪之人或将悲伤泣哭
那么多的皎洁月光以及如江似海的泪水
为什么无法洗净这些人的眼睛？
月光
月光下的囚徒
一刻也无法排遣
内心的焦灼
他一辈子都在挣扎
但手无寸铁
心也永远无法坚硬
静静的月光让他倾听
在闪烁跳跃着的海水上
远方传来无比欢乐的歌唱
这是诸神在言语
——无须逃离
道路并不在远方
我已经学会
乘着月光飞行
在这广袤的人间
有船只航行在大水上
有飞鸟在长空鸣叫
有雪花冰封大地
还有你清澈的光辉
悲悯的眼神
这一切无人可以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