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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齐奥朗的《反先知》

schola 后现代牛虻 2021-10-12

 
最近读齐奥朗的《解体概要》,故意读得很慢,因为他的文章极其个人化,所以越读越浮想联翩:这个人,这样说话,能够在现实生活中行得通吗?如果过他那样的生活,一个人该有多大的定力啊!
 
齐奥朗说的话,看起来惊世骇俗,但却有一种浑朴力量。他不是故意毁灭自己,而是告诉我们,“我”总是容易迷失于幻象,“我”容易成为暴君。所以,与其如此,不如死了拉倒。在我看来,这是一种绝对的个人主义,但,这也是一种让“我”接近于完全无害的个人主义。在齐奥朗这里,我看到了一种非常健康、干净的个人主义,但,就像莲花并不觉得污泥肮脏一样,这样的“我”看起来超凡脱俗,实际上,却是真正入世的、世俗的。
 
真正的思想,就应该追求一种纯粹。我们不可能完全按照某种思想来生活,但纯粹的思想,应该有益于我们祛除“我”身上的“自以为义”或“自我圣化”。假如有更多的人,像齐奥朗式个人主义这样对待世界,那么,我们就应该容忍生活中的孤独,并尽最大可能减少对他人的依赖或者侵犯。
 
当下世界,是个体被群体淹没的世界。群体的力量,以知识、技术、时尚、潮流、国家意识形态等面目出现,将几乎所有人都压迫成了碎片。那么,在这么一个群体喧嚣的时代,我们如何自处?答案只能是:重新捡起个人主义,以抵抗群体主义。
 
个人与群体,是自由与秩序的关系。二者本来是彼此塑造的。它们需要某种平衡。但在当下世界,个人主义在持续没落之中,人们并不想成为“个人”,而只想依附于“群体”。或者,只是信奉一种吃饱饭的、虚假的个人主义。
 
在严格的个人主义看来,“群体”并不存在。即使存在,在“群体”中起作用的,仍然是个人。当绝大多数人都在沉睡之时,阴谋家和野心家也就成了他们的“牧首”。“群”者,“君”之“羊”群也。当一个“群”中的人们,自甘放弃做“个人”时,那么,人就只剩下了“群”性,而越来越缺少人性。
 
所以,想做“个人”,就必须自己直面整个世界,成为真理的最终裁判者。这并不是说,这个世界离开了“祂”,世界就不存在了;而是说,“祂”应该成为裁判真理的参与者。丹尼尔•沙拉汉在《个人主义的谱系》中认为,“追求真理是一项彻底的个人事务”这一信念是个人主义的核心所在。
 
因此,个人主义是一种信念。“祂”不依赖于他人,而必须做自己。只有这样的“个人”多了,这个世界的“群”才是可欲的。这样的“群”才是所有“羊”都是“君”的“群”。齐奥朗的《反先知》,是想告诉我们,不要寄希望于某几个先知,也不要将自己扮演成先知。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自觉和独立。尼采的“敌基督”也是差不多的意思。其实,想想我们身处的大自然就知道了:那一株小草,是依赖其他的小草活着的?
 
现在,读一读原文。

 
反先知
齐奥朗
 
每个人身上都沉睡着一个先知,他醒来时,世上就又多了一份邪恶……
 
【简释】人,最大的问题可能是,自己都没有做“人”,就想牧领其他人。先知,是指引,甚至能够预言未来的人。先知,存在于传统宗教中。但在世俗政治中,很多人想冒充先知。不过,其真实目的,肯定是想从中获利,他并不是真的为了别人而牺牲自己。
 
传教的疯狂在我们身上如此之根深蒂固,以致它究竟从哪儿冒出来的,连自卫本能也无法了解。每个人都在等待他的那个时刻,好提出些什么东西:管它是什么东西。他有个声音:这就足够了。而我则因为不聋不哑而代价惨重……
 
【简释】传教,在现代社会,往往表现为民族国家的意识形态迷狂,它塑造“群众”,而不是“个人”。
 
从真龌龊的到假高尚的,个个都在倾尽他们罪恶的慷慨,人人都在派送幸福的秘方,所有的人都想引导所有人的步伐:于是共同生活变得令人难以忍受,然而只与自我生活却更加难受:管不了别人的事,于是那样地岌岌自危,以致把自己的“我”变成宗教,否则,便圣徒易辙,转而矢口否认,宣称:我们只是为普世法则所戏弄的受害者……
 
【简释】个人主义的败坏形态:“我”成了自己的教主,外界与“我”彻底无关。
 
存在的方方面面,解决的办法之多,恰如其虚妄无谓之甚。历史是种种空想的作坊……是反复无常的神话,是乌合之众与孤独隐匿各自的狂暴……是对坦然面对现实的拒斥,对虚构故事致命的饥渴……
 
【简释】不敢面对现实,生活在虚假观念之中。于是,成为乌合之众;或者孤芳自赏。
 
我们行动的源头在于我们禁不住无意识地会自诩为时代的中心,理由和终点。本能的反射与狂傲,把我们自己所是的那么一小块血肉与意识化成了星球。假如我们真的知道自己在世界中的位置,假如比较与活着不可分离,凸显在眼前的我们的渺小,一定会把我们压死。然而,活着就是看不到自己的大小……
 
【简释】由于逃避了真实,害怕真相,所以个人主义的膨胀形态,就是将自己看成世界的中心、宇宙的主人。
 
若说我们的行动——从呼吸到奠定帝国或建立形而上系统——都是从一种对我们的重要性的错觉里派生出来的,那我们的先知本能便是如此了。有谁会在看清了自己的无意义以后,还在试图建功立业,把自己塑造成救世主呢?
 
【简释】“自己”并不重要。认识到了这一点,“我”反而能够凸显出来。当然,并不是真的要凸显自己,而是:敢于直面真实。
 
怀念一个没有“理想”的世界,一次没有教导的临终,一次没有生活的永恒……天堂……然而,不蒙骗自己,我们就连一秒钟也活不下去:每个人身上的那个先知,正是使我们在虚空中繁衍起来的那一粒疯狂种子。
 
【简释】理想、教导、天堂,都是听从他人而出现的幻觉。所以,跟着这种幻觉,就容易将自己想象成这次词语的象征物——先知给出的世界。
 
理想中的清醒的人,亦即是理想中的正常人,除了求溯于自身的那份无以外,应该别无他助……我想象自己听到他在说:“挣脱了目标,挣脱了一切的目标以后,我的那些欲望与苦难,我只保留它们的公式。顶住了想象总结的诱惑,我便战胜了精神,正如我战胜了生活。因为我厌恶在其中寻找解决,人类的闹剧——多么恶心!而爱情——两团唾液的相逢而已……一切感情都是从分泌腺的悲惨中萃取了它们的绝对。高贵只有一种,就在对存在的否定中,在俯瞰断壁残垣时,一抹微笑里。”
 
【简释】鲁迅说过:“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以前我有个“我”:现在我只是一件东西……我给自己填饱了孤独送的各种毒;因为世界给的那些太淡了,没法叫我把世界忘掉。杀死了我身上的先知以后,我怎么会在人当中个还有位置?)
 
【简释】杀死“我”身上的先知,相当于去毒。这对有毒瘾的人来说,是相当相当困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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