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我们能给后代的最好教育是:人高于国家

schola 后现代牛虻 2021-10-12

“成为你自己!而你现在所做、所想、所追求的一切,都不是你自己。”
——尼采《作为教育家的叔本华》
 


人是复杂动物,人也是“无”的承载者。

休谟贬低理性说“理性是激情的奴仆”。他是深刻的!


任何时候,自我反思(也是尼采所推崇的“自我教育”)都是必要的。反思,是个人获得主体性,掌握生命主动权的起点。尤其是很多人一辈子都在为这件事情纠结:为什么我学的东西,与我所看到的、所经历的,是如此的不一致?
 
我的自我启蒙是从《资本主义与自由》一书开始的。大学毕业后走上社会的第一年,我就看到了这本书,于是从此“开悟”:世界原来是这么回事!这本书最深的印象是:自由原来不是罪恶,而是一种天经地义的个人权利,同时自由是人与人之间的互惠而非互害关系。而令我暗暗吃惊的,是作者弗里德曼在书中对美国总统肯尼迪的反驳。
 
这本书后来进入了商务印书馆“汉译名著”之列,遗憾的是,原书已经不在,好像也不能重印了。(孔夫子旧书网上,这本书的价格奇高。)那段反驳印入了我的脑海,但百度一下,居然只有一条记录。可见,这一思想可能真的具有某种“危害性”。
 
1961年肯尼迪在出任第35届美国总统就职演讲中说:“我的美国同胞们,不要问你们的国家能为你们做些什么,而要问你们能为你们的国家做些什么。”
 
弗里德曼的回应是:
 
第一:既不要问国家为你做了什么,也不要问国民为国家做了什么;而是要问我们每一个国民通过国家或者说政府我们自己做了什么,而最终的目的就是保卫我们的自由;
 
第二:就是除了我们各自努力,并且一致认同的目标之外,我们不承认任何国家自己的目标,这就是我们自由主义者的爱国主义;当一个国家用所谓的爱国主义和精神控制,调动起国民的能力形成一个假想的、一时的现代化国家的幻想,对不起,这个幻想终会破灭!
 

我的启蒙读物《资本主义与自由》


弗里德曼说,自由主义者不承认国家有自己的目标,有的只是“我们一致认同的目标”。这就是说,个人权利是先于国家权力的。不过,遗憾的是,国家一经诞生,就有了自己的生命。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民族国家是现代社会的发明,但在发明之后,它就开始宰制全人类了。两次世界大战,就是民族国家的政治逻辑的必然结果。
 
现代社会是泛政治化的社会。政治变得高于一切。这是现时代的悲哀。关于泛政治化,普通人只是一种感觉:觉得压迫自己的权力无处不在。但福柯、阿甘本等哲学家,则从理论上进行了深刻的揭示。他们的理论来源之一,是尼采的哲学。
 
尼采是现代性的批判者。他最著名的说法是“上帝已死”。韦伯是尼采思想的继承人之一。他也是现代性的批判者。他最著名的批判是,现代人将生活在“理性的铁笼”内。这两个人的批判和预言都兑现了:现代人在精神上越来越惶恐不安,缺少依靠。
 
于是,现代人制造了一个假神,这个假神最常见的面目是:国家。国家戴着神圣的面具,人们向国家进贡,以求庇护。而国家与国家之间,彼此敌视,相互防备。政治家也将自己扮演为人民的保护神,他们的决断有如“神法”,其效力高于制定法。卡西尔的《国家的神话》就指出,现代国家和古代的部落是类似的,现代政治家类似于古代的祭司。
 
阿甘本对现代政治的分析,也是从古代祭祀开始的。人被献祭,意味着祂被整个世界所抛弃——祂既不属于世俗领域,又不属于神圣领域。现代人的境况,也是这样的“赤裸生命”。主权者为人民划出了特定的生活圈子,但人民随时可能被抛出圈外。打一个差不多的比方:“小F红”经常怒骂“滚出Z国”,就是要将对方变成“裸命”。家中的人吵架,比较权威的一方也会吼叫“滚出这个家”。这其实是一种非常古老的愤怒。发怒的一方就像一只大猩猩,它想用暴力加上制造恐惧来统治整个猩群。
 
曾经为纳粹鼓与呼的著名法学家施米特,认为政治是敌我区分,主权者通过制造例外状态而“造新法”。他的确说出了政治的核心秘密。对于主权者,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围绕这一核心秘密,对人民进行有力统治。马基雅弗利贡献了他们所需要的权术:统治者要像狮子一样凶猛,像狐狸一样狡猾。

1215年英国约翰王签署《自由大宪章》
 
之后,霍布斯进一步升华了主权者的权力。他认为所有人都应该将自己的权利交给君主,然后,由君主来保护所有人。君主享有绝对权力,“不得其允许不能转让给他人,他的主权不能被剥夺,任何臣民都不能控诉他进行侵害,臣民不能惩罚他,和平所必须的事物由他审定,学说由他审定,他是唯一的立法者,也是争执的最高裁判者。”
 
但,另一方面,霍布斯也被认为是现代自由主义的奠基者,因为他还主张个人主义、平等主义、世俗主义、自然权利,等等。从他开始,政治成了“生命政治”:权力在许诺人们幸福生活的同时,对生命进行规训,导致人的主体性受制于其所在的政治权力场域。而阿甘本则指出,西方政治从一开始就是“生命政治”,其特点是,总有一部分人被排斥在外,成为权力的牺牲品。因此,生命政治其实也是死亡政治。
 
其实,不仅仅是权力在制造“赤裸生命”,人类的诸多发明,都在制造“裸命”。跟不上这些发明的人,被当作“裸命”、多余的人,被残酷对待。权力与“真理”几乎划上了等号。而这些“真理”往往以哲学、道德、科学等形式出现。尼采认为西方的这些发明,都是谎言。他指出:“形而上学、道德、宗教、科学,这一切……都仅仅被看作谎言的不同形式,人们借助于它们而相信生命。”
 
尼采认为,科学是败坏人的东西,基督教是弱者的道德观,形而上学制造了一个虚假的世界。所以,他认为,只有艺术才能拯救人类:“比真理‘更神圣’的东西,那就是艺术……艺术比真理更有价值。”人生应该是艺术的,它包含着“酒神精神”和“日神精神”。其中,“酒神精神”带来欢愉,而“日神精神”就像太阳的光芒一样如梦如幻。艺术人生就是人的小我与宇宙的大我的合一。
 
阿甘本的《幼年与历史:经验的毁灭》也有尼采的影子,他主张人的“无”性,人要时刻准备着清零自己,救赎与共同体也是即时来临的,而不需要持久等待。尼采和阿甘本的哲学,都是人生的自我革命。尼采对人类政治生活充满警惕。他说:“任何一种相信靠政治事件可以排除甚至解决存在问题的哲学,都是开玩笑的和耍猴戏的哲学。”尼采还认为,思想者、哲学家不可过于关注和参与政治事务。
 
写到这里,没必要继续下去了。现代社会由于政治带来了巨大的撕裂,但另一方面,人类文明也在逐渐走向融合。我们知道,艺术是超国界的,同时,超国界的发明也越来越多,最典型的是互联网技术,让世界的真相近在咫尺地呈现在所有人眼前。政治也不再神秘。环境污染、病毒传播、商品流通,都是跨越国界的。
 
因此,我们能给后代的最好教育是:人高于国家。国家仅仅是工具,而非目的。国家是一种虚拟,一组契约,并不比一家企业更加神圣。但人高于国家的意思,并非否定国家存在与建设的必要性,而是为了让国家成为更好的工具。它不再制造“裸命”,不再让人们彼此为敌。同时,人高于国家也意味着,人的主体性是彼此给予的关系。人应该生活在真实中。而艺术较之科学、宗教、形而上学,更能接近真实。
 
如此这般地看待我们的境遇,未来终于透出一丝曙光。本来,文章的标题不是《我们能给后代的最好教育是:人高于国家》,而是《最好的教育是爱:人高于国家》。国家、政治让人类彼此为敌,是因为知识、权力制造了各种各样的虚假观念,当我们意识到“人高于国家”,我们也就开始了真实的生活。
 
 ————————————
关于人的主体性的其他文章:
为什么不要跟人争辩“上帝”是否存在?
读:齐奥朗的《反先知》
萧沆:一切信仰都推行着某种形式的暴政
: . Video Mini Program Like ,轻点两下取消赞 Wow ,轻点两下取消在看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