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事漫谈】是怎样的存在，让我如此依赖
人民检察官是一种怎样的存在呢？
是坊间流传的“惊鸟绕匝中庭柏，犹畏霜威不敢栖”的威严肃穆之感？
还是内部调侃的“年年陌上生秋草，日日楼中到夕阳”的疲惫办案之态？
我想，都是也都不是。
记得自己在刚进入检察院工作之时豪气冲天填词一首：
朝来程序实体，梦回商经民刑。一腔热血为正义，千秋治乱看法庭，龙首望榜名。今朝检服加身，只依公平正义。安得平安千万时，无愧此生一抉择，信仰放心中。
也记得自己在工作中手足无措、不知所以默背了一句“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所以你说检察官是一种怎样的存在呢，是走路带风，手持法律监督之利剑，除人间之邪恶，守政法之圣洁？
还是一支秃笔、两袖清风、三餐无味、七（妻）子埋怨、九（酒）没喝着、十分无奈，既辛苦、清苦又孤苦、心苦？
毕竟我们办过的案子，都是我们要掉的头发。
检察官的“两级化”存在
前几年，《人民的名义》火遍大街小巷，有一次我和朋友小聚，期间来了一个朋友的朋友，被问到我是做什么工作的。得知我是检察官时，众人投来了崇拜的表情，他们说你们检察官证件一亮，霸气侧漏，帅的不要不要的！审犯人法律术语随口而出，法律问题轻松解答，出庭公诉铁面无私，雷厉风行，而且集自信、睿智、才华、正气、颜值于一身……当时心里沸腾着职业荣誉感，都想去当“代言人”了。
其实，检察官既是铁面无私的“包拯”，也是帅气温柔的“百变”达人。公诉席上，你看到的是他们的言辞犀利、唇枪舌战，其实一个真实的检察官形象不尽如此。
有一名刑事口的男检察官经常要接待一位70多岁的信访者，刚开始这位老人每次到他们办公室情绪都很激动，这位检察官每次都是先给他倒杯茶……后来的日子里，老人依旧时不时到这名检察官的办公室来，但来了就是坐坐，安静的喝完茶然后回家。同事们开玩笑地说，这老汉案子都结了，还来，该不会是喜欢喝检察院的茶吧！刑事口的男检察官笑了，可啥也没说，不言的背后指定有一个温情的检察故事。
一次，一名女检察官询问被害人近亲属意见，当在她家中询问她的意见时，这个普通的再也普通不过的农村妇女说，我恨他，他杀了我儿子，但我却没有办法说要严惩他，他是一个病人，也是我的家人。这名女检察官的询问从一张张笔录纸变成了一个被泪水和油花浸染的心灵记录，作为一样的妻子、妈妈、儿媳妇的多重身份，安静的看着这个妇女经过无数碾转难眠的悲伤的夜里所做的这个决定，更清晰地感觉到职责的重量，她多想抱抱她，与她互诉女人的艰难和隐忍。法庭辩论时口若悬河的检察官，这一刻和一个受害人家属成为推心置腹的知己，这亦是检察官的共情。
生活里，脱下制服，换上便装，硬汉只是他们的一面，华丽转身后，他们秒变男神女神，同样阳光帅气，温柔美丽。舞蹈，健身，看球，运动，养花……他们样样都不落后，个个都是“百变”达人。只是工作的需要，职业的规矩，他们穿起检察制服，收起阳光的一面，藏起率性与天真，暂且把范收敛，把爱压箱底。
今道也，坊间流传，是真亦是假；但然，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哪有什么严肃、高冷的既视感，生活里也有一颗逗比的心，毕竟都是身体构造完全相同的普通人。
检察官被“憋出内伤”的存在
检察官审查形形色色的案子，掺入人世间的纷纷扰扰。张三李四王二麻子的磕磕碰碰，甚至三姑六婆七大婶八大姨的鸡毛蒜皮，他们眼明心亮，秋毫明察，处理起来，娴熟得很，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街头混混偷鸡摸狗，车匪路霸杀人越货，他们化身正义使者，行霹雳手段，证据链条一环紧扣一环，“收拾”得服服帖帖。家长里短，轻松搞定；作奸犯科，雷霆铁腕。举轻以明重，举重以明轻，人情冷暖，世道人心，他们清楚明了，你那点小心思，哼，怎么瞒得了？可有时办案时讯问的奇葩却活活给他们“憋出内伤”。
去年，我在询问室讯问一名犯罪嫌疑人，现在依法认定你的罪名是XXXX，你认罪吗？嫌疑人说认罪，我再问他，那现在对你适用认罪认罚从宽制度，签署认罪认罚具结书，依法对你提出的量刑建议是有期徒刑X年X月，你接受吗？嫌疑人沉思半晌后说，检察官，这次我签字，那下次犯事我进来还能再少点吗？我半会儿没说话，内心真想说，要不要给你办个VIP？下次给你打个八八折。
未检部门检察官小姐姐说她有次办案问犯罪嫌疑人，你们这次团伙盗窃你盗窃了多少？他说他没盗窃，就是个管财务的，小姐姐当时眼睛就亮了继续问，你管财务那钱的去向你说说，他说钱都用到盗窃的经费了，老大说那不得给兄弟买点烟呀、道具呀和一些奖励啊，我这也没有参与盗窃呀，就是个管财务的。天哪！这家伙还真当自己在正规公司上班了！
谁人不食烟火味，我知烟火味几分，这防不胜防的“内伤”让原本严肃枯燥的办案生涯在闲聊时也多了几分人间烟火的味道，也是一种别样生活的滋味。
虽然总会遇到各种崩溃时刻，但是也不乏温情的时刻，例如某天突然接到嫌疑人家属痛哭流涕的感谢电话，收到取保候审的嫌疑人留给你楼下面的一袋刚挖的红薯，看到家长放在你办公桌上写着“守护少年”的锦旗。
正因为有这些崩溃、温情、失落和感动，才不会感觉孤立无援，将职责和正义使命展现得淋漓尽致，倾我所能，尽我所有，只为心中那与生俱来的正义感和满腔的热血。马未都曾说：“每个景致都在那里永久厮守，只是这一刻让你感动。”
检察官学富五车的存在
办案几年后，就有了很多经验教训，逐步了解了社会的多元、人性的复杂，也对犯罪有了更加深入的思考和认识，我开始醒悟，逐渐“心慈手软”，也不会怕麻烦了，每个案件都严格把关、据理力争，力求做到罪刑相当、不被骂娘。但毕竟还年轻，克服自己的偏见和无知还是很难的。
前几年检察机关流行起一句话：“我们办的不是案件，是别人的人生”。这句话真实又深刻地刻画出了我们检察工作的实际。参加工作以来，大大小小案件也办过一些，每当想起这句话，就会莫名的产生一种责任感。
从此，我“走火入魔”，像极了当时孙大圣漂洋过海寻求师傅苦练修行。
比如我要练绝活儿：读瞳。依靠对犯罪嫌疑人微表情微动作的解读来判断他的内心反应，从而把握问询时机，以及问询方式，为证据的搜集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比如喜欢上侦探主题的影剧，从不同角度了解犯罪心理画像，向侦查人员一样试着去了解犯罪者的心理动机到底是什么，升级自己办理重罪案件的系统思维。
比如还要了解学习土地法、国有资产法等等，我不是“土”豪，是公益诉讼工作的需要，还要去乡里了解乡情、镇里了解农村经济、民政局跑资金，我是镇长吗？不是，是控告申诉的信访者需要司法救助，甚至民事行政分家析产，都要“修行”。
我不再觉得自己少见多怪，没有见过大世面，逐渐跨越学科界限，更多地涉猎史学、经济学、心理学甚至佛学方面的知识，以克服无知和偏见。对诈骗犯罪就不再有偏见，而是相当客观理性，会更加认真地倾听诈骗犯罪嫌疑人的辩解，也会更加审慎评估被害人所遭受的损失和痛苦。
检察官需要学富五车，需要有孙大圣一样的“七十二变”，这是他们的生存必备技能，更是肩负使命与责任，运用智慧进行不懈斗争的“兵器”。
“小案不小看，小案别小办”，我们每一个决定，都极有可能改变一个人的人生轨迹。
检察官也只不过是宇宙的孩子，与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只是他们工作的时候真的是“打不死的小强”。
那些赶工的时光，相伴的是夜晚漆黑的大楼里亮着的灯和节假日寂静的大楼里开着的门。有时候站在窗前看着万家灯火，看着满天星斗，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晚上加班饿了去吃点东西，老板还打趣地说“老板，刚打完麻将啊。”
所以，你以为的检察官的存在是你认为的存在。
蓦然回首。
有人鲜衣怒马，他们庭上舌战。
有人对酒当歌，他们挥汗“战场”。
有人钟鸣鼎食，他们马不停蹄。
这生活，是他们的存在。
这百态，是他们的存在。
这满天星辰夜归人，是他们的存在。
策划：陕西省人民检察院新闻宣传处
文字：苏智彬（蒲城县人民检察院）编辑：段秀娇 校对：胡安辉 王瑾 审核：祝长英往期精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