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映真】台湾分离主义：知识分子的盲点

编按：爱国知名作家，也是「中国统一联盟」创盟主席陈映真，2016年11月22日病逝北京。陈先生曾参与创刊初期的《远望》，并在1989年1月至1989年5月（第16-20期）担任「社务委员」，1989年6月至1993年3月（第21-54期）担任「编委」。因此，我们在哀痛之余，特别将陈先生在1987年3月《远望》创刊号上发表的一篇大作重刊于此，作为纪念。陈文痛批「一小部分」台湾人耻做中国人，以美日观点仇视、鄙视自己的民族。30年来，他批判的现象不但历久弥新，而且于今尤烈。哲人其萎，《远望》依旧任重道远。

此文作者陈映真。本文原刊载于《远望》1987年3月创刊号，重刊于3卷1期（2017年1月号；总340期）。

按照殖民者的形像改造自己

在台湾近50年的历史上，有两个历史时期，在台湾的一小部分中国人，以做中国人为耻。头一个时期，是日本发动侵华战争时，日本人在台湾疯狂地推行战争协力的「皇民化」运动，有一小撮台湾人，深恨自己不是日本人，以体内所流动的中国血液为污浊、为卑下，一心要使自己成为皇国日本的国民。在文学上，以小说「道」为它的典型。当时有一批台湾人以改姓名、说日语、穿日本衣饰、吃日本式菜饭为高尚，一心想摆脱「本岛人」的羞耻印记。

在漫长的旧殖民地时代，在广泛的西方殖民地，都产生过这样的人种。他们都以自己亚洲、非洲、拉丁美洲的母文化、语言和种族为羞耻，一心一意要按照殖民者的形象改造自己。

日政下台湾「皇民化」运动中的部分台湾人，以中国的文化、语言、血液为落后、羞耻，一心向往日本殖民者的文明与开化。在日本法西斯主义的煽惑下，一小部分台湾人反对「支那」、「清国奴」，鄙视和蔑视中国的人、文化和事物。

以美日观点仇视鄙视自己民族

20年后的50年代，先是在日本；后是在60年代末的北美，继之则在80年代的台湾，产生了另外一批反共、反中国的台湾人。他们也一样以中国的文化、语言和血液为丑恶、为落后、为耻辱。

在殖民地台湾，少数台湾人的「皇民」思想，是在日本资本帝国主义向中国扩张，遇着中国人民全面抗战致使战争陷于泥沼，乃急欲以速战打开东南亚和太平洋的出路这个背景下的产物。50年代以降的台湾分离运动，也是战后二体制对峙下，世界资本主义体系在新殖民主义全球战略下的一个产物。两个历史时代中少数台湾人的反华、蔑华思想，一样都倾慕日本或美国，及美、日两国的「文明」、「进步」与「开化」，对自己的民族，却以日本人或美国白人中心的观点，加以仇视和鄙视。在台湾五十年历史上，少数台湾人的反华和蔑华运动，有这共同的特点：（一）是新旧殖民地结构下的意识形态；（二）反共；（三）反华；（四）鄙视一切中国的事物。

宁可不要光复的台湾怪谭

几十年来，这样的思潮，在台湾岛内外，形成了林林总总的暴论和奇谭怪说。最近，台湾一切支持台湾民主运动人士所寄予厚望的民进党，在机关报上刊载了一位长住美国的画评家写的有关「二二八」的文章，正是这种暴论和奇谭怪说的一例。

这篇文章说，如果日本人继续占领台湾，1947年的二二八事件就不会发生；如果来光复台湾的祖国是个好祖国，也不会有「二二八」。结论是：一切都是光复惹的祸，台湾其实如果没有一个祖国，如果到现在还在日本统治下，要比现在强多了。

日本人继续占领台湾，意味着日本太平洋战争的胜利，意味着日德义轴心法西斯蒂对全世界的支配。这当然是一切法西斯．反共．纳粹们的梦想。该文作者不惜以寄望世界的纳粹．法西斯化来实践对中国和「亚洲大陆」的仇恨与轻蔑，这样的台湾分离主义者在知性和文化上的贫困，已经不是一般的知识可以理解了。

批评台湾对中国的归向与依赖

这篇文章，反反复覆批评台湾历史上对中国不能忍的文化、感情和政治上的归向与「依赖」。该文批评林献堂摆脱不掉中国情结，批评台湾初割让后台湾仕绅地主阶级的「台湾民主国」「遥奉圣清」，割不掉中国尾巴，所以失败，却没有说明光复之初完全割掉中国尾巴，「遥奉大日本帝国」的辜振甫们的「台湾独立运动」何以也失败？文章痛诋光复之初台湾知识分子热情提倡祖国文化；甚至于台湾「笠」诗刊某位「跨越〈日、中〉语言」的前辈，也遭到粗暴的攻讦，说他们由日文改习中文写作，「无异从近代社会又跨回到封建的旧社会去」，说「跨越语文的愚行」是「第一号罪首」，背叛了光复当初的广大读者，造成「文学良知的破产和文学人格的牺牲」。该文把张文环、龙瑛宗、杨逵和巫永福全列为「皇民文学家」，并且称赞这些「皇民文学」「作品的思想与技巧都是纯熟的」，改以汉文写作，则「终其生」无甚成就！

安于依赖美日的经济、政治和文化

像这样的暴论，完全没有政治经济学、台湾史、台湾文学史的最粗浅的语言和知识，根本没有办法做知识上的讨论。这类的暴论超乎一切知识的贫困与混乱之上，唯有以下的观点和执意是异常明显的：「依赖」美、日帝国主义的经济、政治和文化而不与之「对立」、不加以批判，对中国抱持着50年代世界冷战心智造成的仇恨、鄙视和反对。

在战后冷战结构中二体制对立的世界现代史总的矛盾上，重新对日本、南韩、台湾、菲律宾……的「战后」与「光复」，做出全面的结算，从而对新近在美国、国府和民进党组成的三边构造的展开，去分析和批判不同形式的台湾分离运动，应是今后台湾前进的知识分子富于挑战的新课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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