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艺术家辛迪·舍曼(Cindy Sherman)在她的长岛农舍里
美国艺术家辛迪·舍曼(Cindy Sherman)是推动当代摄影艺术发展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她曾被评为“二十世纪最具影响的25位艺术家”之一,与马塞尔·杜尚(Marcel Duchamp)、约瑟夫·博伊斯(Joseph Beuys)、安迪·沃霍尔(Andy Warhol)等艺术大师齐名。关于她的标签有很多:最贵摄影师、最著名的女性艺术家之一、自拍达人、女权主义代言人……
▲ 辛迪·舍曼《Untitled #96》,彩色打印,121.9×61cm,1981年,这件作品2011年在佳士得纽约当代艺术晚拍中以389.05万美元成交,约合人民币2525万元,打破了当时摄影作品的拍卖纪录,成为有史以来最贵的照片。
▲ 辛迪·舍曼《Untitled #475》,彩色打印,219.39×181.61cm,2008年
舍曼以亲身出演所有摄影作品中的主角而闻名,她将镜头对准自己,通过化妆、服饰转变等方式不断改变自己的形象,进而操纵自己的身份,重新定义了摄影的可能性,将其作为创造而非仅仅描绘的媒介。除在作品中呈现多种形象外,舍曼还在创作中同时担任演员、摄影师、艺术家等角色,她的创作向人们证明了身份的流动性和可塑性。
▲ 辛迪·舍曼《Untitled #479》,手绘彩色明胶银版画,85.1×52.1cm,1975年▲ 辛迪·舍曼《Untitled(A,B,C,D,E)》,纸上明胶银版画,每张48.9×33.7cm,1975年
乍看之下,这些照片似乎是舍曼的自画像,展现了她个性的不同侧面。然而事实上,她的作品没有任何自我参照。在镜头背后,真实的辛迪·舍曼通过塑造那些复杂多变的角色“坚强地保护自己的内在脆弱”。
▲ 辛迪·舍曼《Untitled #92》,彩色打印,121.9×61cm,1981年
▲ 辛迪·舍曼《Untitled #90》,彩色打印,121.9×60.9cm,1981年
舍曼从小就展现了对服饰造型的狂热迷恋,在纽约州立大学布法罗学院艺术系读书时,她可谓是“不务正业”,将艺术创作的重心从绘画专业转移到摄影上。舍曼收集了上世纪40-60年代的大量废弃服装并添置到自己的衣橱中,自学化妆和灯光,在电影、电视、广告、杂志等她曾接触过的所有文化资源的照片中寻找女性形象进行模仿,然后在镜头前摆拍。
▲ 辛迪·舍曼《Untitled Film Still #21》,明胶银版画,24.1×19.1cm,1978年
▲ 辛迪·舍曼《Untitled Film Still #47》,明胶银版画,25.4×20.32cm,1979年
《无题电影剧照》(Untitled Film Still)系列树立了她作为“图像一代”(Pictures Generation)艺术大师的声誉。在这一系列的69张黑白照片中,舍曼从好莱坞和欧洲电影中汲取灵感,希望通过模仿剧照来重新创作这些大众熟悉的、标志性的电影和图像,唤起人们对主流叙事形式的重新想象。▲ 辛迪·舍曼《Untitled #193》,彩色打印,124.14×106.52cm,1989年模仿正是其作品如此有影响力的原因。从1975年拍摄第一张照片开始,舍曼一直在变换造型,塑造了好莱坞明星、性感女郎、小丑、历史人物、名画形象等角色。令人难以想象,这些迥异的角色都由她一人扮演,是真正的“剧抛脸”。
▲ 辛迪·舍曼《Untitled #199》,彩色打印,63.5×45.72cm,1989年与其他模仿者不同的是,舍曼在创作上能够取得巨大成功来源于她尝试在角色中抹杀自己,而不是自我识别。她摆脱了创作者和主题之间的二元关系,并从照片中分离自我。舍曼拍摄的从来不是自己精心打扮的照片,而是各种原型的复制品。在隐藏自我的这一创作过程中,舍曼向人们提出了有关身份和形象在当代流行文化中的作用的重要问题。
舍曼总是担心她对自己的形象改造得不够,不愿暴露太多有关自己的信息,对她而言,在照片中认不出自己就是创作的成功。因此她不在意装扮的美丑、模仿得是否完全还原,甚至有时故意“露出破绽”,比如假发掉落、假肢脱落、过分的浓妆、背景处理不够细致均匀……舍曼放大了自己模仿和伪造的过程,隐喻了所有身份建构的虚假性。▲ 辛迪·舍曼《Untitled #357》,彩色打印,76.2×50.8cm,2000年舍曼曾这样描述自己在Instagram上分享的夸张变形自拍:“从技术上讲,它们既是、又不是我的照片,因为我在脸上做各种奇怪的事情,这些照片中的形象看起来并不像我。”在所有创作中,舍曼都希望观众可以很明显地看到她化妆或PS的技巧:“我总是希望我的照片稍微有些纰漏,观众能够分辨出我使用的是假胸还是假鼻子,每个人都知道这些形象不是真实的。”
▲ 辛迪·舍曼《Untitled》,彩色印刷,86.4×59cm,2010-2012年事实上,在创作中一直扮演别人,舍曼也曾不可避免地陷入“身份危机”,对自身感到不确定,偶尔有一种在工作中迷失自我的感觉。然而面对身份的错乱,舍曼并没有焦虑,而是乐在其中。她曾回忆说:“有时候我只是恍然间瞥见了自己的想法:那不是我,那是其他人……我很喜欢这种幻觉。”▲ 辛迪·舍曼《Untitled #574》,升华染料金属印花,124.46×99.06cm,2016年
在舍曼看来,人们每天都要照镜子面对自己的脸,但却只能反向观察自己,实际上从不知道自己的长相。摄影与这一过程相似,观众无法从照片中看到一个人的本质。在她的作品中,人们仿佛看到了熟悉的电影明星等商业人物形象,但这些形象在舍曼的“改造”下已不再是本来的样子,扮演者舍曼自己也因模仿他们而“面目全非”,那观众看到的“人物”究竟是谁?舍曼的作品颠覆了我们用来对周围世界进行分类的视觉速记,引起了人们对这些刻板印象的虚假性和歧义的关注,并破坏了视觉理解更复杂现实的可靠性。舍曼的创作风格看似大胆叛逆、怪诞不经,在角色扮演中尽情地释放自我,就连安迪·沃霍尔都由衷地感慨:“她天生就是一个演员。”实际上她最开始的变装打扮只是为了引起别人的注意。作为家中最小的孩子,与兄长和姐姐们年龄差悬殊,舍曼从小就觉得自己好像不属于他们的家庭,因为这个家庭在其加入前已经存在了很多年。▲ 辛迪·舍曼《Untitled Film Still #48》,板上明胶银印刷,101.6×76.2cm,1979年
▲ 辛迪·舍曼《A Pages from A Cindy Book》,1964-1975年
因此她最初的打扮冲动就是出于这种焦虑,想让家人对她保持兴趣。她回忆说:“我想,如果您不喜欢我这样,也许您会喜欢我这样?卷发?还是什么?”她在每一张合照中圈出自己并标注“这就是我”(That’s me),让大家记住她还在这里。▲ 辛迪·舍曼《Untitled #112》,彩色打印,114.3×77.47cm,1982年你可能发现了舍曼在创作上的矛盾:她通过扮演别人来隐藏自己,然而创作的初衷却是为了展现自己。实际上这两种看似截然相反的目的都源于同一个创作内核:疏离感。无论是隐藏辛迪·舍曼这个真实身份,还是通过夸张的表演引起别人的注意,都是因为她主动或被动地与别人拉开距离,变装摄影是她安全感的来源。▲ 辛迪·舍曼《Untitled #421》,彩色打印,200.34×139.38cm,2004年这种疏离感一直延续至舍曼成年后的创作。一个人工作就可以任意摆布自己,不必考虑模特、摄影师和化妆师的感受。从2002年开始,她开始拍摄小丑这个主题。舍曼认为小丑是她的影子——最有趣的人永远是最悲惨的。小丑带着面具表演,产生了有趣的张力,达到了看起来像快乐但内在悲伤的一种平衡,有一种“精神上歇斯底里的快乐”。▲ 辛迪·舍曼《Untitled #587》,升华染料金属印花,200.7×196.2cm,2018年光鲜亮丽的电影明星、淳厚质朴的乡村女孩、矫揉造作的交际花、笨拙滑稽的小丑、经典名画中的贵妇……她们都不是她。镜头下的辛迪·舍曼是一个梳着金色长发、装扮时尚优雅、性格友善、会在接受采访时感性地大哭大笑、工作时手忙脚乱的可爱女士。舍曼一直致力于创造一个没有任何身份根据的外表。她用最精美的服装和珠宝包裹自己,拍摄具有挑衅性的照片,塑造坚硬的外表来掩盖脆弱的内心。正如《欧洲时报》评论的那样:“这便是真正的辛迪·舍曼,她一直被一群‘辛迪·舍曼’包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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