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辛迪·舍曼(Cindy Sherman),《无题电影剧照》(Untitled Film Still),1978,明胶银盐冲印,20.32 x 25.4 厘米 / 8 x 10 英寸,© 辛迪·舍曼,图片:艺术家、豪瑟沃斯
辛迪·舍曼
Cindy Sherman
1977 – 1982
即日起至7月29日
豪瑟沃斯纽约69街
辛迪·舍曼(Cindy Sherman)的早期作品让镜头的艺术身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为后世的艺术家与艺评人开启了重新思考摄影媒介的全新思路。豪瑟沃斯纽约69街空间现正呈现艺术家加入豪瑟沃斯以来的首大型画廊个展「辛迪·舍曼:1977–1982」,带来超过一百件舍曼最具开创性和影响力的早期作品,包括「无题电影剧照」系列的全部70件作品、「背景投影」与「杂志插页」系列。本次展览也是继2012年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MoMA)的舍曼回顾展之后,首次完整展出「无题电影剧照」这一重要系列的全部作品。辛迪·舍曼习惯独自创作,她不仅担任摄影师,也兼任化妆师、发型师、造型师与导演,将自己作为明星,拍下舞台感强烈的照片。这些角色的灵感往往来自于电视、电影与广告中的女性造型,探索了一系列女性的刻板印象——蛇蝎美人、职场女孩、家庭主妇等等——以此来正视媒体中身份与表达的本质,而她的表现手法在当下依旧充满惊喜与深刻意义。
这些充满力量与神秘气质的作品创作于四十多年前,它们不仅已成为当代艺术的基石,也不断地启发、影响着后世的艺术与图像创作。
▲ 「辛迪·舍曼:1977 – 1982」(Cindy Sherman. 1977 – 1982)展览现场,豪瑟沃斯纽约69街,2022,摄影:Thomas Barratt舍曼在23岁时搬到纽约居住,随后于1977年秋天开始了「无题电影剧照」系列(Untitled Film Still)的创作。该系列的相片均为8 x 10英寸的黑白照片,原本是想作为一个演员一生的剧照记录。舍曼想要尝试不通过他人的介入来进行叙事,而这一尝试在随后的三年间进化成了一套70件作品的系列。
舍曼镜头下丰富多彩的角色与场景都受到了五十与六十年代好莱坞、黑色电影、B级片以及欧洲文艺片的影响,试图再现出电影工作室制作的电影宣传剧照的感觉。这些图像会让人联想起某种角色类型与风格,但总是充满了刻意的模糊感,给观众留下了空间,令他们能够将自己代入作品,得出自己的理解。
「无题电影剧照」是舍曼唯一给予官方命名的系列,而这次豪瑟沃斯的展览也是继2012年现代艺术博物馆的舍曼回顾展之后,首次完整展出该系列的全部作品。
▲ 辛迪·舍曼(Cindy Sherman),《无题》(Untitled),1980,彩色合剂冲印,40.6 x 61 厘米 / 16 x 24 英寸,© 辛迪·舍曼,图片:艺术家、豪瑟沃斯▲ 「辛迪·舍曼:1977 – 1982」(Cindy Sherman. 1977 – 1982)展览现场,豪瑟沃斯纽约69街,2022,摄影:Thomas Barratt1980年,舍曼停止创作「无题电影剧照」,开始涉足彩色相片。她继续以自己为模特,套上不同的服装、妆容、假发,故意让场景的叙事变得模糊。但她并没有让角色使用已有的灯光与地点环境,而是将创作带回了工作室内的可控环境中,将相片中的地点投影到角色背后的大屏幕上——这种技法因被希区柯克在电影中使用而闻名,如今被称为「背景投影」(Rear Screen Projections)。「无题电影剧照」是虚构叙事于实景拍摄,而「背景投影」系列中的女性则不再受到周围环境的限制。▲ 辛迪·舍曼(Cindy Sherman),《无题》(Untitled),1981,彩色合剂冲印,61 x 121.9 厘米 / 24 x 48 英寸,© 辛迪·舍曼,图片:艺术家、豪瑟沃斯▲ 「辛迪·舍曼:1977 – 1982」(Cindy Sherman. 1977 – 1982)展览现场,豪瑟沃斯纽约69街,2022,摄影:Thomas Barratt就在她创作「背景投影」系列的同时,她还受《艺术论坛》(Artforum)杂志委托创作了新的插图。她继续探索了消费文化中伪装与身份之间的紧张关系,创作出一系列映射男性杂志中情色图片的作品。她一人同时担任了男性摄影师与女性模特,不仅反转了作品中的角色,还颠覆了这一题材——传统的裸体女性被衣着整齐的女性形象所代替,摆出挑逗的姿势,充满矛盾的距离感。由于担心会引发强烈的社会反应,《艺术论坛》杂志最终并未刊登这些相片,但它们却成为了广受赞誉的12张大型彩色摄影作品系列「杂志插页」(Centrefold)。这一系列有意让观众更感到不适,进一步挑战了人们对此类摄影的预设,指引思考我们对图像——尤其是女性图像——的消费。▲ 辛迪·舍曼(Cindy Sherman),《无题电影剧照》(Untitled Film Still),1978,明胶银盐冲印,25.4 x 20.3 厘米 / 10 x 8 英寸,© 辛迪·舍曼,图片:艺术家、豪瑟沃斯1977年秋,23岁的舍曼创造了后来集合为「无题电影剧照」的摄影作品。这一系列令舍曼成为了她那个年代影响深远的重要艺术家,开启了她生生不息、发人深思、令人惊叹的艺术生涯。这些8 x 10英寸大小的黑白照片探索了电影大众文化中无处不在的刻板印象,好似电影的宣传剧照。整个「无题电影剧照」系列如同一本五六十年代好莱坞电影、黑色电影、B级片与欧洲文艺片女性角色的百科全书,令人联想起希区柯克、安东尼奥尼、道格拉斯·塞克等著名导演。不过,舍曼的相片并不是在描绘真实存在的电影:“有人告诉我,他们能记起我的某张照片所引用的电影,但其实我在创作时并没有任何具体的电影参照。”▲ 辛迪·舍曼(Cindy Sherman),《无题电影剧照》(Untitled Film Still),1978,明胶银盐冲印,20.32 x 25.4 厘米 / 8 x 10 英寸,© 辛迪·舍曼,图片:艺术家、豪瑟沃斯她的角色与我们脑海中的文化典故相呼应,汲取了各式各样的战后文化符号与风格。这些角色形象通过好莱坞而家喻户晓,代表了极其陈旧的刻板形象(职场女孩、性感美女、亡命女、交际花、家庭主妇等等)。舍曼饰演照片中的角色,从镜头角度到假发、妆容、造型与表情,都被刻意地舞台化处理。为了遵循电影的规则,所有的角色都当作镜头不存在,她们通常是以空洞的眼神望向镜头外的某处,或是陷入沉思。角色的表现并没有任何恶搞元素,而是在探索充斥着图像的世界中表达的复杂性,暗喻在图像的动与静中,文化滤镜如何影响我们去看待这个世界。但这些剧照看上去又像是模仿之作,更让作品中蕴含的主题更加复杂。▲ 辛迪·舍曼(Cindy Sherman),《无题》(Untitled),1980,彩色合剂冲印,40.6 x 61 厘米 / 16 x 24 英寸,© 辛迪·舍曼,图片:艺术家、豪瑟沃斯电影行业从1930年代开始使用「背景投影」(rear screen)这项特效技术。为了节约场景成本、或是创造出旅行或环境移动的错觉(如蜿蜒的道路),当演员在表演时,背景被投影上了相应的场景。希区柯克就十分钟意此项技术。「背景投影」系列作为「无题电影剧照」的直接延伸,延续了舍曼与电影的对话。这种静止的画面技术几乎只使用了简单的一帧幻灯片和对焦技术,而舍曼通过刻意使用这一技法,呈现出强烈的电影效果。▲ 辛迪·舍曼(Cindy Sherman),《无题》(Untitled),1980,彩色合剂冲印,40.6 x 61 厘米 / 16 x 24 英寸,© 辛迪·舍曼,图片:艺术家、豪瑟沃斯艺术家暧昧的表演更是让这种紧张感攀上新的高峰——不过相较舍曼后期的造型与装扮,那个年代的她还是更加有所保留。1980年代伊始,随着拍摄技术的普及,传统的电影制作方式渐渐变成了博物馆里的陈旧事物,而随着电影制作垄断的结束,影像所隐含的可能性获得了全面的释放。舍曼似乎也在与它告别,开始采用彩色摄影,直至今日依旧未曾改变。——摘自奥利维埃·米歇朗(Olivier Michelon)的文章《辛迪·舍曼》,路易·威登基金会出版,2020年▲ 辛迪·舍曼(CIndy Sherman),《无题》(Untitled),1981,彩色合剂冲印,60.96 x 121.92 厘米 / 24 x 48 英寸,© 辛迪·舍曼,图片:艺术家、豪瑟沃斯1981年11月,这12张横版彩色相片在Metro图片公司一经展出就震撼了整个艺术界。这套充满煽动性的作品让舍曼的创作生涯在商业与艺术上进入全新的时代,不仅让她一跃成为艺术之星,更促成了更加激烈的公共讨论。「杂志插页」包含了印刷与电影——舍曼恒久不变的两大灵感来源。印刷相片映射了电影画面的尺寸,相较「无题电影剧照」增加了更多的身体层面的观赏体验,令观众觉得自己仿佛在进入(或是被包围在)一个虚构的空间中。这套作品最初由英格丽德·西斯其(Ingrid Sischy)委托,后来由《艺术论坛》约稿,但最终因西斯其担心公众会产生误解,这些影射男性情色杂志的作品并未刊出。▲ 「辛迪·舍曼:1977 – 1982」(Cindy Sherman. 1977 – 1982)展览现场,豪瑟沃斯纽约69街,2022,摄影:Thomas Barratt舍曼的「杂志插页」描绘了各式各样的年轻女性,多数处于仰卧的姿势。摄影作品被截取出某一部分,看上去被压缩在像框中,摄影空间也更加平面。很多相片中,这些女性都在沉思或是在胡思乱想,望向镜头外,似乎并未留意到摄影师的存在。角色们都处在极端情绪中:恐惧、伤心、忧郁等等。与「无题电影剧照」和其他早期作品中表面的伪装与空洞的眼神相比,这种对内在的表达是巨大的转变。饱和的颜色为画面增加了紧张感,让相片中的女性角色更加疏离,更推动了每幅画面的戏剧性。相片既充满挑逗,又令人感到焦虑,就好像我们目睹了一段十分私人的时光,观众成为了偷窥的一方。舍曼利用了观看暴露女性照片的男性心态,但她自己分饰了(预设的)男性摄影师与女性模特。▲ 辛迪·舍曼(CIndy Sherman),《无题》(Untitled),1981,彩色合剂冲印,60.96 x 121.92 厘米 / 24 x 48 英寸,© 辛迪·舍曼,图片:艺术家、豪瑟沃斯横版摄影的形式正是为了影射杂志插页,令人反思这种陈旧的摄影表达方式。舍曼的摄影作品与观众对插页的期待完全对立。与「无题电影剧照」系列一样,这些作品揭示出我们是如何被图片影响的,让我们意识到「摄影」与「观看」这两个动作的存在。「插页」系列也引发了对女性受害的讨论,因为许多相片中观众是在俯视模特,这种居高临下的角度也会令人联想到男性视角,暗示女性的被动与脆弱。劳拉·莫维(Laura Mulvey)认为这些相片表达出了男性凝视中女性所处的情色化与物化的地位:“(插页)作为图片,作为插页海报,模特的情色倾向与姿态直面镜头,最终面对的是观众。”——摘自艾娃·莱斯皮尼(Eva Respini)论文▲ 辛迪·舍曼(CIndy Sherman),《无题》(Untitled),1982,彩色合剂冲印,114.3 x 76.2 厘米 / 45 x 30 英寸,© 辛迪·舍曼,图片:艺术家、豪瑟沃斯辛迪·舍曼以普通的角色形象创造了另外两个系列。模特穿着粉色的裙子,摆出造型——也许是为了杂志插页?——小心翼翼地在垂下的粉色礼服裙中掩饰自己的裸体。舍曼的表情非常自然,短发淡妆。她皱褶眉头,直视镜头。很多人都认为这些相片展示出了“真实的”舍曼,但这种“裸露的真相”则是完全的虚构:从设计到光影对比,从粉色主导的前景到黑色的背景,都是为了引发出对形式的忧虑。我们也能在另一个系列中一窥这种情绪——舍曼呈现出了一个完全不同的自己,一个摇滚假小子,以及另外两个穿着白色裙子或是蕾丝装扮的女性化的少女。第二个系列被称作「颜色研究」,仿佛是辛迪·舍曼想要表达:这些颜色的玩味比真正的摄影对象更重要。的确,这些角色都几乎消失进了背景中,而这种融入背景的设计似乎让我们更加了解她了。▲ 「辛迪·舍曼:1977 – 1982」(Cindy Sherman. 1977 – 1982)展览现场,豪瑟沃斯纽约69街,2022,摄影:Thomas Barratt▲ 辛迪·舍曼(Cindy Sherman),2019,© 辛迪·舍曼,摄影:Inez and Vinoodh四十年来,辛迪·舍曼突破性的摄影作品审问了当代媒体中的表达与身份等议题。1954年,舍曼出生于新泽西州的格伦里奇镇,现工作并生活于纽约市。1970年代末,舍曼与「图像一代」(Pictures Generation)艺术家雪莉·莱文(Sherrie Levine)、理查德·普林斯(Richard Prince)以及路易丝·劳勒(Louise Lawler)等人一起崭露头角。1972年,舍曼在水牛城州立学院学习艺术时,开始转向摄影。1977年,在移居纽约不久后,舍曼便开始了她广受好评的「无题电影剧照」(Untitled Film Stills)系列作品。▲ 「辛迪·舍曼」(Cindy Sherman)展览现场,巴黎路易威登基金会,2020-2021此后,舍曼继续引导并重构着各种大众所熟悉的人物形象,而她的方式也常常令人感到不安。这些经过严格裁剪的彩色照片,展现了她所扮演的角色处于一种脆弱而暧昧状态下的形象。到了1980年代中后期,艺术家的视觉语言开始借用恐怖与凄惨的镜头,来探讨人性中更加怪诞荒唐的一面,比如作品《童话》(Fairy Tales,1985)与《灾难》(Disasters,1986-89)。在这些发自肺腑的图像中,我们可以看到艺术家在作品中引入了假肢与人体模型,而这些道具也被应用在了后来的《性爱图片》(Sex Pictures,1992)等作品中,以求在她构建出来的女性身份中增加一层伪装。与舍曼对服装、假发和妆面的使用类似,这些道具的使用也往往都是被有意暴露出来。而舍曼自1988年开始创作的著名作品系列「历史肖像」(History Portraits),就利用了这些戏剧化的效果,来突破(而非维护)任何潜在的图像幻觉。▲ 「辛迪·舍曼」(Cindy Sherman)展览现场,英国国家肖像美术馆,2019自2000年代初以来,舍曼就开始利用数字技术,进一步调整她所扮演的角色。在艺术家2003年创作的「小丑」(Clown,2003)系列中,她加入了既好玩又凶险的迷幻背景,来表现她所扮演的对象在外在人格与内在心理之间的差异。在「社会肖像」(Society Portraits,2008)系列中,艺术家使用了绿幕来为上流社会的女性创造宏伟壮观的环境。而这些电脑生成的图像背景也为舍曼所扮演的角色增加了一种矫饰的魅力;在面对衰老时,她们浓妆艳抹,并转而关注社会地位。▲ 「玛丽亚·拉斯尼格 & 辛迪·舍曼」(Maria Lassnig & Cindy Sherman)展览现场,豪瑟沃斯圣莫里茨,摄影:John Etter舍曼后来的作品则继续以一种讽刺的视角,来看待几十年来社会投射到女性身上的、对青春与美丽的现代性迷恋。在2010年创作的一系列墙面壁画中(该系列曾于2012年在舍曼的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的回顾展中展出),舍曼在电脑生成的背景前扮演了一系列不同的角色:她戴着不合适的假发、穿着中世纪的衣服,没有化妆,而是使用了Photoshop 来修改自己的面部特征。在2016年的「摩登女郎」(Flappers)系列作品中,观众将目睹1920年代好莱坞女星脆弱的衰老过程,而照片中她们则身穿着壮年时期的迷人装束,化着夸张的妆容。2017年,舍曼开始使用 Instagram 来上传经过各种软件修图之后的肖像照,并在这样一种万花筒般的环境中,将自己变身成了各种不同的角色。这些帖子总是那么离奇而难以捉摸,但它们却凸显了 Instagram 游离于现实之外的特性以及现代社会中自我意识的断裂,而这些正是舍曼从一开始就不断在讨论的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