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会选择当教师？有位数学老师这样讲述她的教学初体验
连接改变教育
本文作者露西•凯拉韦原是英国《金融时报》的专栏作家，但是却选择走出安逸生活，开始教学生涯，“痴迷”二字是她的教学初体验。此外，她还说服其他人放弃舒适的工作，重新受训当教师。教师这份职业到底有何魅力？她说：“希望当我终于知道教书是怎么回事时，我能告诉别人我爱教书”。
文 | 露西•凯拉韦
译 | 偲言
本学期刚开学时，在我开始当实习数学老师的第一天，一个迷路的11岁娃，穿着件超大的夹克衫走近我。他问，“女士（注：英文为Miss, 这是英国中小学对女教师的叫法），请问211室在哪？”
我不晓得哪是211——也搞不清自己干嘛站在一个学校的走廊里。我原来舒舒服服地当着英国《金融时报》的专栏作家，现在我感觉好像谁把我从那种安逸日子中揪了出来，然后抛在了伦敦东部哈克尼区(Hackney)莫斯布恩社区学校(Mossbourne Community Academy)的陌生地盘。我无助地摇了摇头，这个娃看起来要哭了。我也想跟他一起哭。
半学期过后，我知道该怎么回答那个孩子了。我昂首阔步地走在校园里，戴着自己写着“教员”字样的红色挂绳，不再自觉心虚。在我任教第三周的开放参观夜，准家长们一看到我花白的头发，都以为我教了大半辈子书，而不是短短几天。我也找不到纠正人家的理由。
然而击败我的还有另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几乎每个我遇到的人都会问我：“教书怎么样？挺享受不？”
我的答案似乎关系重大。大约一年前，我和别人联合创办了Now Teach，去说服其他中年专业人士放弃他们舒适的工作，重新受训当教师。大约有40人和我一起在伦敦各式各样的中学培训，主要教数学与科学。现在我们又开始招人了，想劝说更多的人在明年加入这一崇高的职业。
不好意思，“享受”这个词无法表达我对自己这份新工作的感受。九月以来我体重下降了7磅，总怕自己出洋相。像我这样，卷入要拿着白板笔在电子白板上写字的麻烦事可没啥享受的。还有，费劲吧啦地去记一大堆名字，还得时刻警惕学生是不是开小差了，结果不留神自己算错数，被一个学生给指出来了，这也不是什么享受的事。
有个词能更贴切地描述出我的教学“初体验”，那就是痴迷。这有点像刚开始一段充满激情的恋爱关系。
我时而感到开心——当我成功地解释出怎么将循环小数转换成分数时——紧接着又陷入绝望。即使周末不用为课前会议挣扎着爬起床，我也会在天亮前醒来，满脑子都是零碎的教案和我那些学生的脸。
一位和我一起在Now Teach参加培训的朋友，原先是一名高级公务员，她说教书有点像养娃。无论事前别人向你传授了多少经验，真的做这件事时，你都会猝不及防地发现这件事有多么可怕、多么困难，但又多么令人满足。
对我来说，教书像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养娃。26年前我家老大出生了，那是我这辈子头一回有比自己更迫切需要我去关心的东西。成为一个老师就已经在职业上实现了同样的奇迹——教书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学生，更具体地说就是为了让他们学一些数学知识。
第二种出乎意料的乐趣是我成了学校里最秀逗的新手。我原以为这会很丢人，但却奇怪地感到被解放了。没人指望我能立马胜任——我是个实习老师。我要做的就是每天进步一点点，鉴于我的起点如此之低，这实在太容易了。
我已经知道怎么教学生；怎么给学生发放资料最有效率；说话不要太多——或太快。虽然我与电子白板仍不共戴天，但有时我也能让这玩意服从我的意愿。
我讲课时都敞着门，这样任何老师都能走进来告诉我哪儿做得不对。这着实令人震惊，因为在我以往的世界里，反馈总是零星的、姗姗来迟，而且通常不怎么招待见。现在我不得不习惯听人家准确地指出我哪里做得不对——以及如何改正。
在我讲课时，我的导师——一位比我年轻四分之一个世纪的令人敬畏的数学老师，她从不受任何人忽悠，包括我——坐在教室后排，眉头紧蹙，十分不妙地做着笔记。一节课过后，她给了我18个T，每个T都画了个圈。T代表目标(target)，但也可能代表糟糕(terrible)。
以往如果我被一个编辑告知专栏里哪怕只有两处错误，我都会往心里去。如今，虽然我不愿意被人家一下给出18个“目标”，但我知道应该心怀感激。我知道这是我改进的唯一途径。
一个更剧烈的变化是我开始热爱规矩。教书之前，我的生活中几乎没有规矩。我上的那所学校校风自由，认为规矩阻碍创新。后来当了记者，我决意不理会仅存的不多的几条规矩。嘲讽公司中的僵化作风是我的工作。我甚至还写过一篇专栏，自豪地说我从未读过自己东家的《行为准则》。
目前我身在一个规矩为王的世界。莫斯布恩以严格著称——大家都好好地穿着制服，学生们在学校里安静地走动。“杜绝借口”是本校两大价值观之一（另一个是追求卓越），这对于教员和学生同样适用。
这里有规矩管着我应该在哪、穿什么以及我的行为举止。铃声每隔55分钟就响一次，当学生们课间走动时，我站在楼梯上，试着像我的同事们一样发号施令“都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
这些规矩，以及对规矩的那种一丝不苟的执行，每天都在救我的命。多亏有这些规矩才没人朝我掀桌子扔板凳。没人骂我。学生们也乖乖来上我的课。
我还以另一种方式默默地感谢着这些规矩。它们让我摆脱了一直伴随我职业生涯的那种模棱两可。我第一次明确地知道别人希望我怎么做——结果我感到出奇地平静。
我的前半学期还有两个小惊喜。第一就是我超爱学校的饭食。到午饭时间我就饿得两眼发慌了，我埋头吃着一塑料盆软乎乎的浸在橙红色番茄酱里的意大利面，好像从没吃过这么香的东西。
第二就是，到了58岁还被人叫做“女士”，心情简直不要太好。一个周五我准备跟一群20来岁朝气蓬勃的同事去酒吧时，还一厢情愿地以为，教书让我年轻了30岁。唉，但不是每个人都这么认为：就在那天，另外一位数学老师兴致勃勃地告诉我，我让她想起了她奶奶。
我已经成功度过了半个学期，但我猜想艰难的时刻尚未到来。因为我才刚开始教书，学校给我的教学任务很轻——每周教7个小时，但半学期后他们会给我安排更多的课时。到时候我大概不会觉得“享受”。
但每度过一周，我就感到更自信了些，某天，当我知道教书是怎么一回事了，对于“教书怎么样？”这个问题我会这样回答：“我爱教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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