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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弗》和《先知们》

张小美 送信的人走了 2023-01-11


张小美:女,湖北人,生于70年代,2002年触网写诗,有诗集《独自离开》。

《沙弗》

 

沙弗有一个大家庭

在他还是小男孩的时候

就已经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

后来又有了两个弟弟和两个妹妹

他们一家人

躺在地毯上看电视,聊天

弟弟们穿着中国制造的T恤

跑来跑去

妹妹还小

每次在照片里,沙弗

都搂着她

笑得眯起眼睛

露出洁白闪亮的牙齿

 


《撒哈拉》

 

撒哈拉的沙子

又细又软

在黄昏里闪闪发亮

站在高处

一望无际的沙丘

如波浪起伏

千变万化

沙弗穿一件褐色长袍

和他的骆驼

往沙漠深处走去

走着走着

就不见了



《斋月》

 

每隔四小时

沙弗的手机就开始唱歌

他迷迷糊糊起床,穿长袍

跪在拜毯上朝麦加磕头

一个,又一个

我不知道他嘴里念什么

其实我也不知道多年前

读过的心经

在说什么

沙弗告诉我

同一时间

全世界的穆斯林

都做同一个动作



《白色》

 

男人们穿白袍

女人们穿黑袍

在阿尔及利亚,最大的节日来自于

一次集体的饥饿。

或者反之。

而在圣城麦加

白色起伏的海洋让人恐惧

去年,沙弗曾和父亲朝圣过一次

穿着白袍的沙弗

在众多的白袍里

没有不同

他告诉我,就是匍匐跪拜的时候

他的双膝很疼。



《阿加米娜》

 

她深陷的眼窝

比死亡还美

那时候他们那么年轻

没牵过手

在她的黑袍下

藏着什么

沙弗也不知道

两家挨得近

总会遇到

遇见了就微微一笑

那时候他们那么年轻

那么年轻

知道什么叫最爱呢

直到死亡夺走了她




《阿尔及尔》

 

风暴后的大海

吐出珍珠和死鱼

马蹄践踏过的土地

留下一个

多语言国家

 

阿尔及尔,一个半圆形的剧场

他曾有魔术般的抗争史:

“拿起枪就是战士,放下枪就是平民”

在胜利的当天,他理解了偏安的全部要义

 

如今他的街道懒散,

位于阿尔及尔的老城卡斯巴哈

数十年再没有改变过。



《摩洛哥》

 

阿尔及利亚的阳光下

金黄的狮子,吐出它的舌头

你站在路边撒尿,指着远方说

那里是摩洛哥,摩洛哥---

 

在撒哈拉沙漠西部腹地

只要太阳照耀过的地方

都流过血,你说

那个人的脸全烂了…

 

亲爱的,不要悲伤

我们都知道

那么多条路,将土地一分为二

那遥远而古老的山顶,也曾住着你我的祖先



《阴影》

 

看得见水的地方

都浑浊了

你向我抗议在中国的一次旅行。

那么多河流,湖泊,海洋

那么多水---

在地表流动,越流越慢。

 

“可是,非洲有很多部落

仍常年处于干涸之中,虽然这其中

并不包括阿尔及利亚”

 

你告诉我,即使阿尔及利亚

河流也在消失。

在它们消逝的方向,沙弗,我看到

你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

覆盖了所有悲伤的事情。

 


《晚餐》


燕雀在早晨飞走

黄昏飞回。

孩子们往路面洒水

天边,晚霞红得那么漂亮

再迟一些

就会变成金黄色

还是很漂亮

母亲在厨房忙碌

她要准备一大家子的晚餐

夕光照在她宁静的脸上

她专注于此生

最重要的工作

当丈夫和孩子们陆续到家

炖锅里的香味

已经飘得很远了



《新月》


除了陌生,还有什么

能解释我们走近那个夜晚。

黑暗中,遥远的山岚

失去国度。

它被短暂命名,既不属于阿尔及利亚

也不属于中国。


唯有黑暗是我们共有的。沙弗。


当新月初升,你会匍匐

于这古老的图腾赋予你信仰的力量

或是习惯。

而我的图腾是一轮圆月

因为求全,它已经在自我的认知中

越来越圆满。



《记忆》


阴影里,你沉默着

未知的旅途,一个巨大的行李箱

装满一个个拗口的名字

你的家乡,那里的男人

都叫穆罕默德

他们留着大胡子,惫懒

在阳光很烈的街道

走来走去,不工作

这已是过去的事情


现在你逗留的

火车站咖啡厅外

是中国的小商品城

一个崭新帝都产下的麟儿

关于二者的记忆

在过去的铁轨上展开

然后,火车出发了。

火车已经呜呜的出发了,

一往无前的速度,让我怀疑

它使用了一种新型的能源。



《先知们》


我无法在你脸上

找到关于未来的些微提示

但这与我的生活

是一致的


为神代言的人

流亡的人

被倾扎,驱赶,伤害的人

悉达多或穆罕默德

他们的经历多像一部伟人的奋斗史。


让我感到好奇的

永远是那些神秘的部分。

那些雾一样存在的部分

是如何成为宗教的,这永远是一个未知。



《拜毯上的国家》


在街道转角,一棵梧桐树下

他打开随身携带的礼拜毯

跪了下去。


他跪了下去。在公园,在集贸市场

在旅馆房间。在中国。

在巴黎香榭丽舍大街。


上哪儿他都带着这块毯子

仿佛带着他自己的命。

他掏出它的时候,如同一只魔毯

在地上缓缓铺开


一个国家神秘的阴影

浓缩在礼拜毯之上。

让路人侧目。

在巴黎流血事件

刚刚过去之后。


我知道他来自阿尔及利亚

他叫沙弗,或是穆罕默德

都可以。

他只是一个平民

或者

农夫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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