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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丽隽:似有故人来

叶丽隽 送信的人走了 2023-01-11

叶丽隽,女, 生于浙江丽水,毕业于浙江教育学院美术教育专业,任过教师等职,目前供职于丽水市文联。


《眺望》


许多事情从身边经过

许多鸟

消失于群山环绕的天空。我还能漫游

多久?从一座山,到另一座山

我渐渐分开

成为时间的片段或小小的停留


在我走过的每个地方

星辰都高高在上,因不可名状

而显得凛冽和漫长……



《我记得这茫茫芦苇》


我记得这茫茫芦苇,这一望无垠的

辽阔水面。一月的风吹着

我记得突然跃起的鹤群

在蔚蓝的天空和波涛之间

一小点,一小点的白色,慢慢地

舒展,靠近我

日渐黯哑的内心

多么安静——


我记得你的眼。一月的风不停地吹

你说我的脸红了,野茫茫的芦苇

起伏不定……在尚湖



《沉醉时光》

  

就这样,低低地飞着,多好

无知、盲目,却快乐

像是黄昏时分的雀鸟。我那

自以为是的灵魂,现在也轻松了

霓虹灯摇摇摆摆,在我两边舞蹈……不要拉着我

也不要和我说起永恒、信仰、或者

别的什么

  

  

《在黑夜里经过万家灯火》

  

车灯亮着,前面坡地上,黑夜留出了

一小块的空白……在森林公园,一切

都静下来了,夜鸟、树桠间的风、

以及山脚下

一个城池的灯火——

我曾置身其间啊,多少个夜晚,多少年

没有呼应地微弱与单薄

  

都静下来了,而我无端啜泣

站在寂静的白云山顶

回望阑珊处,这些辉煌或卑微的闪烁

仿佛灵魂,今晚

我一一经过,一一经过 



《野渡》


是啊,我一直渴望着

过上一种

流水一样的生活

离城二十里,依山傍水之地

寻下一栋旧屋。瓯江在这里拐弯

水面变得宽阔

恰如我,人生至此,泥沙俱下

怎能不敞开?不浑浊?

滚滚向前啊

我的觊觎之心——

那江上寂寥的渔夫、荷锄的农人

笑声爽朗的卖柑者

我一一羡慕。我能做些什么呢

蔚蓝苍穹之下

火车穿过山腰,白云隐在峰顶

橘花开得漫山遍野

细碎的花瓣飘落

去年的果子半埋在泥土里,静静地腐烂

而埠头上

那艘已经离岸的庞大渡船

此刻却缓缓折了回来

把我捎进远远的呼喊和马达的喧嚣声中

捎进人群中



 《野蜂》


窗台下,缺了块青砖

一群野蜂在里面安了家。明媚的午后

随它们,去往屋后的山坡

一片橘花的海洋

盛开着阳光、花香和野蜂嗡嗡的鸣唱


我也君王一样,通体金黄,迈着回旋的舞步

逡巡着眼前

属于我的江山:奔腾的瓯江,在此拐着大弯

两岸,群山四合,杂树生花


橘树林往上,是静静横卧的铁轨

穿过隧道,向东南,抵临大海

向北,可以直达北京,年青时的,向往之地。而今

令我慰藉的,却是这僻静之乡


好了,现在,跟着唱得低沉的野蜂

就能够回到我的青屋

采足了蜜糖的野蜂,飞舞得多么从容

我呢,也有明亮、膨胀的心房



《似是故人来》


每次仰望星空,逡巡过后

我总是要找到北斗七星,那一把属于我的

明亮银勺——浩瀚世间,以此

作为微弱心脏的倚靠。如今白露已过,“斗杓西指,天下皆秋”

这江边古镇,也就你我两个外乡人

以手当枕,静躺于渡口的青石埠头。凉夜里

我絮絮叨叨

说起这把不离不弃的银勺

说起童年的院落、流离、惶恐

和突如其来的中年

你呀,我沉默得如同宇宙间

永恒寂静的爱人

悲欣全无

黑暗中你只静静地聆听

你只点着了雪茄,深吸后,让我也试一口

星空在胸,秋风一样的爱人呀,我的眼前有微暗的火

对于未竟之旅,我,从不拒绝



《唯有这流逝之音……》


唯有这流逝之音让我安静

唯有你。午后三时

从每日的电脑、A4纸、书籍和狭长的楼道溜出

阔步在木油桐滚落的白云栈道

我与自己,短暂和解

几近枯竭的山涧,清癯,叮咚作响

向这世间,同一种看不见的东西

献出那最后的秘密

和湿润的心……我有过生命的盛年吗我所信何事当深秋

明晃晃的、橙色的阳光倾泻进树林间

我看见了你

我在想你

空山的力量难以估计



《乌有镇》

 

杜若在芳洲

桑榆在晚

那,荼蘼架下,雨香云片,醉卧又何妨

 

总是在叹息中

一遍遍地到来,总是紧紧地

十指相绾……哦不要害怕

触及我那隐晦的过往

风有其神秘之声,唤醒一个久远的小镇

我的心迹一览无遗

 

不要追问此生之长短,感官

顺从着柳枝——

古今多少事,只在渔樵问答,在风中

在瓦肆

 

 

《肖邦,雨滴》

 

若倾心,雨会渐渐远去

 

回忆找到了你。

音符,跳动着,抖落进天与地的交谈、

岁月之外的隐秘

 

忧郁的异乡人,你一气呵成的孤独

没有诗行可解——

 

所以热情,栖身于这绝望中、这无穷无尽

重复的节奏里

 

当它们纷纷,纵身扑向大地——



《将  饮》

 

何事婆娑?漫山遍野,丽水悬钩子——

那嫩汁浆果、绒毛小刺

那遍布着呢喃燕语的采撷之路

 

我们已分别了多久?轻轻摇晃

手中的这杯果酒

一颗颗去年的悬钩子,沉沉浮浮

 

在纯净的糟烧酒中

它们依旧饱满、红亮,仿若星群

我的感官模糊……谁来饮尽,这团旧火?


 

《惊蛰之晨》

 

接骨木树丛里,一只花猫

正轻快地穿越

我的视线在风中默默相随

 

醒来的感官,意欲侵扰

一场江南的绿梦

 

晨起,也可视为重生。而天气

“好得使人想怀孕”

我心中

那饱受折磨的蓝狮,就此驯服——

 

怀抱自由之热望,也始终

怀抱死之恳切

春日迟迟,何不,多生活一些



《山国碎念》

 

我剩下的部分,松如野径

正在岁月里继续分解和消融

 

每日黄昏后,在山中急急行走,晚风如流

一阵阵沁心凉

带走我身上多余的器官——亲爱的

 

我只是还占着一点儿面积

我只是还在想着你——

 

深夜回到卧室,不开灯,悄悄地躺下

感激于这宇宙间有你

感激于,长河浩淼,而核心寂静——

我在触摸

一个细小的天体

 

 

 《 盛夏夜忆旧》

 

对岸的磷火

又开始微微闪烁。院落里

凉风习习,竹床,已经用湖水仔细地擦洗

 

穿棉布衫的孩子

慢慢地阖上了眼。只是,决明子枕头下

我那双孩提时的手

还在暗暗摸索:

 

苍耳、覆盆子,这是白天在野地里

沾染的气息……接着,是蝴蝶和蝉蜕

是树荫下的坟茔、羽翼

以及一场突降的暴雨

 

……鳞片在抖动。河边,当晒烫的石头被掀起

一窝蛇卵,簇拥着,多么宁静

其上斑点,仿佛神谕。再往前

炫目的彩虹

团聚着水面和天空……

 

唉,没有什么,是她摸索不到的

 

也没有人知道

这个孩子睡梦中的身体

和这个盛夏夜的星空一样,如此悄然

而又波澜壮丽


 

 《较量》

 

你在水银和时空的深处喘息,盯住我时

满是质询

 

你我之间,光阴的虚线在舞蹈,尘土飞扬

势不可挡

存在着一个深渊

 

——我袭击过一面镜子。哗啦声后

世界暂停

戛然而止的寂静、血

满地的碎片。哦不,是满地

破碎的自我,一个个,与我愕然相觑

是对峙,更是对我的嘲弄

 

 

 《 微雨》

 

常年生活在群山之中,她已然

形神松动

倘若你闭上眼,慢慢地伸出手

跟随她的波澜,她的起伏

掠过她粗糙的表面

你就能感觉到

那上面的每一处涡纹和峡谷

一路上,有木莲、冬青、金合欢

有爬满苔藓的残碑和无名菌类

若继续,你会相逢

一场明亮深邃的细雨——她的

流水身躯。因绵密如针,而难以察觉

这会儿,是她的心在说话

疲惫的灵魂将在此相谈甚欢

 

 

 《 日常梳理》

 

早餐,燕麦

晚餐,蒜泥黑木耳

中午呢,如何是好?当血压持续增高

 

类似于,人被赋予语言,可能性的迷雾里

又有几人

懂得这汪洋中的凶险?

 

而那菊花,就像狮子……跳起来,一声咆哮

杜鲁门·卡波蒂写到:

“他对自己携带的危险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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