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美诗
赞美
赞美十月和果实
赞美九月和花朵
赞美黑夜和星星
赞美欲望和疼痛
赞美秋天和大地
赞美石头
赞美语言
赞美想象
赞美心灵
赞美尘世
在它们上面我都能看见你
赞美诗
我喜欢一个人在雾里行走。踩着落叶、雨
喜欢道路在脚下突然消失！
路两边的岩石
向我呈现出自然的
表里一致和荒芜中的永恒！
赞美诗
总有一些日子，走着交谈着
突然落下的叶子没有使我们想起什么
风，不带走什么
交谈局限于孩子、天气和食物
不插进往事和故人，也不触及
月亮和大海
一天，在一天中消失
不延长也不缩短
刚好在醒来开始，入睡后结束——
这些日子不知道，当我写完这首诗
突然成为它们自己的回忆
就像站在岁月中的镜子，一直不自知
赞美诗
老房子老了
几块木板挡住窗户
一到夜里风就
呼呼吹进来
冬天的时候刺骨的冷
还有老鼠在梁上
或者床底下爬来爬去
不过半夜醒来的某一刻
你却惊奇地听见
闹钟滴答、滴答响着
这着实使人吃惊
一切都老的掉牙了
摇摇欲坠
唯它保持着年轻
寂静中的律动
如洪水猛兽穿过黑夜
等着老房子倒塌时的轰然一声
又像是在藐视一切
赞美诗
一个人沉默久了
就不想再说话
就像不说话
也有很多声音
就像寂静无声
也有很多话
一个人走太长的路
路就会替他走下去
就像火车停下来
铁轨还在飞驰
船靠岸了
水依旧勇往直前
一个人
有时就是一世界
就像一片叶子掉下来
就是一位亲人离去了
而他哭了——
月亮就是他的一滴泪
赞美诗
儿子开始走路。四季豆爬上架子
成片油菜倒挂在田野
麻雀和乌鸦占据早晨与黄昏
路旁的小摊
和多年前一样热闹
灰尘扬了多年
没什么可以使其改变的。就像海
在远方永恒地激荡
赞美诗
不必假装热爱生活
不必做不喜欢的事
不必沉溺琐事还理所当然
不必因人到中年就有了妥协的理由
向灵魂要生活的人
像根扎进泥土向它要水
像水流往远方向它要世界
像世界坐在时光中向它要故事
向灵魂要生活的人
可以把颠倒黑白纠正过来
可以让无雪的冬天下雪
让白色的墓地落满麻雀
可以偏执、愤怒、谦虚如水
可以苦吟、大笑、藐视毁灭
即使熄灭所有灯依旧可以洞见一切
可以多次扣动扳机而不死
赞美诗
这世上再也没有你但你活着
活在记忆里，活在遗忘的那些风中
甚至梦里，你依旧平静地坐在我对面
然后在另一个梦里起身
我继续走在路上
不断遇见远方的人们和清风
他们亲切、明朗、空阔连同磅礴的落日山
来填补你的存在
梦里的生活和现实的生活像两条铁轨
带我快速进入中年时光
它们平行相望却不再交错
犹如你我，犹如生死
赞美诗
缓慢的三月
玉兰花，在窗口，在路边，盛开
一切没有意外
潮涨的河水在继续
杀戮在继续
流亡的远方，落日依旧盛大
而帝国渺茫
梦中发生的，如春天的铁轨
牢牢抓住了风的旷野
只有晨起
刮胡子不小心刮破了皮肤
流出血来
才突然感到
一群鸽子从身体哗哗飞出
使我在茫然中
获得一种认知——
中年的意外，就是对一切
不再意外
赞美诗
草莓一样甜的
空气
雪一样
干净的冬天
我从远方
回来
从各式各样的人中
各式各样的生活中
如雕像回到泥
夜，走向黎明
静静等待，一双小手
把我重塑
赞美诗
那时，你一说话
就满脸通红，细声细语
仿佛担心
风中的桃子
会掉下来
那时，我在远处
偷偷观看
为你的担心而担心
同时，独自品尝着
又酸又甜的果实
那时，我们相信神，就在我们身边
我们永远不会像今天这样，把它遗忘
赞美诗
故事展开一半就已结束
夜里接连做梦却什么也不记得
沉默碰到钉子无人喊疼
戒律如围墙上耸立的碎玻璃
我们熟视无睹
忧伤拉不住冲进旷野的火车
幻想是被击中翅膀的鸟儿
但垂死，好过真死
真死不如赖活
软弱啊！但因此我们
得以继续生、继续活
英雄们急赴刑场我们则可以
继续看热闹,扔鸡蛋、扔石头、扔白菜
而返回便又成功地遗忘一次
道路总是毫无意外地转弯
转弯后依然没有惊喜
稀松平常的日子和重复的灾难
让小提琴在低鸣中变得麻木
还能怎么样——
山峰高于尘世却沉浸于迷雾
落日酷似急鼓却被湖水化为无形
而伟人经常被一棵小草绊到
赞美诗
穿过午夜的马路
我闻到从树上飘下来甜甜的味道
带着青春残存的美好情怀
但我没有停留而是快速地返回住处
拂过我的晚风
形同路人
与我擦肩而过
我甚至没有抬头仰望月亮和星空
是啊，快速地行走中我意识到
冷漠和决绝正
不断地摧毁年轻的心与灵魂
——我毫不后悔
我甚至感到魔鬼嗜血的快意
生命堕落的美妙
我终于可以和你们一样无痛地活着
但拒绝和你们一起，做梦
赞美诗
雨又下了。偶尔觉得
和多年前某场秋雨一模一样
空空的林子
只有啪嗒、啪嗒的雨声
响在你周围。你站在林子里
双手插在裤兜上
低垂着湿漉漉的脑袋瓜子
似乎想到了什么，但不知它究竟是什么
赞美诗
风暴不止的日子
我学会了赞美
对窗外的飞鸟、树木和喧嚣的城市
对身边的朋友
对没有尽头的孤单旅程
甚至对风暴本身
现在，我赞美身边这把快速转动的电扇
它发出呼呼的声音
像旋涡，吸走了子夜弥漫的空寂
赞美诗
我已不再恐惧
踏过的雪，转身就化入泥土
六年前桃花只偶尔想起
而途中不止的风暴，在归来时
只留下浅浅诗行
也不再恐惧
飞走的鸟儿，恍惚中飞了回来
消失的事物在某个早晨
突然复活。而深爱之人
却永隔生死
甚至不再恐惧——
那不能言说的孤独，如马匹
永驻每个黄昏
它是否还要让我们经历
落日滚滚的远方
赞美诗
巨大、弧形的海湾
怀抱我
我却只见山水、迷雾和辗转的旅程
海，在咆哮着！
——这应该是它要做的事情
也不断淹没自身的声音。犹如我们。
赞美诗
说立秋时，立秋已过
说爱情时，爱情像轮船
消失于翻滚的海上
而说起故乡啊，不知何时
已沦为他乡
事实就是这样——
当我什么也不再说
我可能真得不悲伤也不绝望
坐在事实里，就像坐在阳光中
白色的光芒，遮蔽了所有阴影
赞美诗
垂柳依依，柳叶葱郁
站在初冬的堤岸，站在雾中
多像一辈子
在这里打水、洗衣、照镜子的女人
弯着腰身
抚慰流逝的河水
远去的风
与渐冷的日子
她们被它们抚慰着，我们被她们抚慰着
赞美诗
我可以像一只小鸟栖息枝头
或者飞翔于任何一片天空中
可以是早晨上班的任何人
他知道迷雾是短暂的
阳光后面还有风暴
也可以是你每天喊老公
坐在黄昏沙发上
因疲惫而沉默，走神，打盹
但绝对会和你厮守终生的人
他也许想起往昔
还有悔恨、仇恨和愤怒
但会像所有平凡的人们一样
在细碎生活中
学会忍耐、接受和遗忘
偶尔还会耍脾气
甚至以为了解
经过的城市、街道、人群
和不止车流，如途中山水
无论在雾中还是落日下
都有各自秩序、规则与命运
赞美诗
早晨或黄昏
我总惊讶路上草叶挂满水珠
透过光
小镇和心灵
安静滴落下来
而田野上的雨
无论大小
也是明亮和清澈的
仿佛这才是
真实的生活——
就像父亲
开始每天练习书法
小儿子喜欢
独自蹲在地上
玩沙子
赞美诗
雨是玩具
是伙伴
是星星
是飞行的小鸟
是干净的内心
是遥远的往事
雨下着
谁也阻挡不了你
你哭着要出门
要带我们出去
找回最初、无畏、潮湿
闪亮的时光
赞美诗
像高原的云和语言
月亮和古城，海和群山
像湖中央盛开的野花
森林覆盖的古道。远方
总有陌生事物
打动我们。马，安静走着
嘴和鼻子轻触大地
船轻轻划动，高远的天空在头顶
有无限的垂怜
《送信的人走了》是诗人窗户的独立出版诗集，由飞地传媒负责装帧设计和印刷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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