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域国别】欧盟制裁正在将柬埔寨推向中国
SOUTHEAST ASIA INSIGHT |《东南亚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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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UME # 30SEE FIRST
EBA制裁：正在将柬埔寨推向中国
摘要：欧盟委员会2月12日晚宣布，由于柬埔寨严重且系统性地违反关税优惠协议中关于人权等方面的相关要求，欧盟将部分撤销柬埔寨目前享有的“除武器外全部免税（EBA）”待遇，涉及价值约为10亿欧元的部分服装鞋类，以及全部旅行商品和糖类商品，约占柬埔寨对欧出口总额的五分之一。声明指出，如果欧洲议会和欧洲理事会不提出反对意见，该决定将从2020年8月12日起生效。早在2019年2月份，欧盟委员会就启动了撤销柬埔寨EBA待遇的相关程序，期间欧柬双方多次交涉沟通。但显然，在这场长达一年左右的“对峙”中，柬埔寨和欧盟都没有也不会彻底地让步，该结果可以说是意料之中。而在EBA问题背景下，中国和柬埔寨在政治和经济上的合作交流愈加紧密。
关键词：欧盟；柬埔寨；中国；EBA
一、对柬埔寨的EBA制裁
《除武器外一切都行》（“Everything but arms” , 以下简称“EBA”），是欧盟与非洲、加勒比和太平洋国家集团于2001年签订的一项协议，其内容为：欧盟给予非洲等最不发达国家（LeastDeveloped Country）的商品（武器除外）进入欧盟市场时享受免关税、免配额的优惠待遇。该决议于2001年3月5日生效。此项决议的目的在于促进世界上贫穷国家的经济发展。EBA是欧盟普惠制（Generalized System of Preferences）的一部分。但要获得进入欧盟市场的EBA资格是有限制的：第一，某个国家须被联合国发展政策委员会列为最不发达国家；第二，在某些特殊情况下，尤其是在严重和系统地违反劳工权利公约所规定的原则的情况下，欧盟可以撤销该国家的EBA优惠。也就是说，在2001年柬埔寨被授予EBA优惠时，其政府是承认欧盟的贸易特权是以尊重国际条约和国际劳工组织核心公约规定的原则为条件的。但欧盟对关于部分撤销柬埔寨EBA待遇所提出的指控是“柬埔寨严重和系统地侵犯了言论自由，限制了其他公民权利，并且未能确保劳工权利”。
欧盟在关于一份柬埔寨的评估报告（‘Everythingbut Arms’: The case of Cambodia）中指出，柬埔寨存在政治压迫。欧盟方面认为，自1985年以来，首相洪森及其政党就一直执政。所有这些都是长期存在的问题。但在2017年，政治形势急剧恶化。尽管遭到了系统性的干扰，反对党（柬埔寨救国党，以下简称“CNRP”）一直表现良好，甚至有可能赢得2018年7月的选举。但在2017年末该党被解散，其领导人Kem Sokha被控叛国罪。执政党（柬埔寨人民党，以下简称“CPP”）有史以来第一次赢得议会的每个席位。
这已涉及到柬埔寨的内政问题。柬埔寨内政部表示，救国党暗中勾结外国势力，妄图通过“颜色革命”推翻柬埔寨合法政府。而自1993年来，西方为了在柬埔寨建立多党制，已经花了数十亿美元，CNRP可以说是西方为在柬埔寨攫取政治利益而精心培植的“代理人”。事实上，CNRP在人权问题上的作为与欧盟所标榜的国际人权条约是相悖的。譬如，在2013年首相洪森推动《禁止否定红色高棉所犯的种族灭绝和其他战争罪行》法案时，时任CNRP副主席的KemSokha表示反对，并表示S-21集中营纪念馆的展品是虚构的，是1979年越南入侵后伪造的。此外，CNRP一向反对越南裔柬埔寨公民拥有投票权在内的政治权利，对后者持强烈的歧视、敌视态度。2013年大选期间，越裔柬埔寨人曾遭遇救国党支持者的威胁和暴力攻击，以阻止其参加投票。并且，欧盟也未撤销与缅甸的EBA协议，而后者被指控严重侵犯人权，但该国政府声称自己仅犯战争罪，为种族灭绝行动辩护。可见，EBA待遇不过是欧盟向其它国家施加政治影响的一种方式。
以首相洪森为首的柬埔寨政府在EBA问题上一直采取较为强硬的立场，申明不会用国家主权换取外国援助。2018年10月7日，洪森在日本东京与柬埔寨侨胞和留学生举行座谈会时指出，向外国一次低头未来就会继续低头，绝对抬不起头。而且向外国低头为了换取援助，或者以某个条件来交换，就等于破坏柬埔寨的主权和独立。2019年2月12日，柬埔寨外交部对欧盟委员会决定正式启动撤销予以柬埔寨的EBA待遇程序做出回应，认为欧盟不尊重柬埔寨主权，其EBA要求形同于干预柬埔寨政治发展。“欧盟只关注救国党被解散和其领导人的命运，对去年柬全国大选结果存有偏见，无视多达19个政党参选和选民投票权益。”2019年2月14日，洪森在出席内政部总结大会闭幕仪式时，首次对欧盟启动撤销予以柬埔寨的EBA待遇程序做出表态。他表示，由于柬埔寨是贫穷国家，欧盟才予以柬埔寨EBA待遇，因此撤销EBA是“迟早的事情”。“柬埔寨获得的EBA待遇迟早都会失去的……没有EBA，我们不会死；有EBA，我们也不会成为有钱人……只是以前多赚，现在少赚了一点而已。”2019年6月17日，柬埔寨副总理兼内政部部长苏庆亲王出席并主持第三届马德望省政府委员会就职仪式时，表示柬埔寨虽然不想欧盟撤销EBA，但也不怕被撤。柬埔寨正在向东盟及中、日、韩等国家寻求更多市场。2019年6月28日，柬埔寨人民党举行68周年党庆，首相洪森在3万名党员面前，重申柬埔寨不会向外国势力的威胁压迫低头，也不会让外国势力有机会介入柬埔寨内政，如果以主权换取外国援助或优惠待遇，这是对国家最大的侮辱。2019年11月21日，洪森在出席柬埔寨皇家科学院英德拉黛维大楼落成剪彩仪式时，再次强调柬埔寨不想失去EBA免税待遇，但柬埔寨也不想让欧盟通过该免税待遇来干涉柬埔寨的内政和主权。
柬埔寨也一直未放弃与欧盟方面的交涉协商。2018年12月13日，柬埔寨国会通过《政党法》修正案，该法案允许被禁止参政的政客在最高法院禁令期限结束后，或在内政部大臣申请及首相的建议下，获得国王的特赦，重获参政权。这意味着原本被禁止参政的118名救国党政客能够重返政坛。并且，首相洪森公开宣布接受愿意加入人民党的所有救国党党员，并保证，加入人民党的原救国党党员的职位一律保持原状，他们若当选乡长、分区区长的职位将不会被撤职。截至2018年12月31日，已有2622名原救国党党员加入人民党阵营,其中有2346人已获得职位。洪森还下令释放逾70名被指意图推翻政府的反对派激进分子，并撤销对在逃反对派的通缉令。此外，自2019年10月13日起，洪森率领高级代表团依次访问捷克、匈牙利以及保加利亚三个欧盟国家，以挽救EBA关税待遇。洪森在会晤保加利亚总统Rumen Radev时表示，柬埔寨民主并没有落后，2018年柬埔寨国会选举顺顺利利举行，一共有20个政党参选，投票率高达83%。柬埔寨希望欧盟给主持公道，酌情处理撤消EBA优惠贸易待遇的问题。与此同时，柬埔寨也在改善工人待遇、增进与工会沟通方面作出了相应的努力。
二、中国的“援手”
中柬两国有着悠久的传统友谊。自1958年7月19日两国正式建交以来，中国与柬埔寨太皇西哈努克建立了深厚的友谊，为两国关系的长期稳定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1955年4月，周恩来总理与时任柬埔寨政府首脑西哈努克在万隆亚非会议上结识。20世纪50至60年代，周恩来总理曾多次率团访柬。西哈努克曾6次访华。20世纪70至80年代，西哈努克两次在华长期逗留，领导柬埔寨人民反抗外来侵略、维护国家独立和主权的斗争，得到中国政府和人民的大力支持。2010年12月，两国建立全面战略合作伙伴关系。2019年4月，两国签署《构建中柬命运共同体行动计划》，双边关系进入新的发展阶段。
在EBA问题背景下，2019年1月20日至23日，柬埔寨首相洪森对中国进行了为期三天的正式访问，中国强调中方支持柬埔寨走符合本国国情的发展道路，相信在首相先生领导下，柬埔寨一定会在国家建设事业方面取得新的更大成就。随后，洪森在其官方脸书上表示，中国已承诺今后三年向柬埔寨提供价值40亿元（5.88亿美元）的援助，并在2023年时将双方贸易提升至100亿美元，鼓励更多中国人前往柬埔寨投资。2019年5月，洪森率团出席第二届“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期间，洪森除了获得中国给予保护性援助的承诺，也争取到总值8900万美元加强柬埔寨军力的配套，以及柬埔寨与中国电信巨头华为合作推动5G网络发展的初步合同。柬埔寨首相府办公室部长高金华表示，“（洪森）此次出访非常成功，为柬埔寨带回了许多益处。”2019年7月，洪森表示，为使本国军队现代化，将再支出4000万美元用于从中国购买武器装备。2020年2月，洪森成为首位在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爆发期间访问中国的外国领导人。洪森此次访华的目的是为了展示柬埔寨政府和人民对中国政府和人民抗击疫情的大力支持。在谈到欧盟即将决定是否撤销柬埔寨EBA的问题时，洪森希望在柬埔寨的中资工厂不要因为欧盟撤销EBA待遇而撤离柬埔寨。柬埔寨政府将改善经商环境，为外资企业提供便利。习近平承诺，中方将向柬埔寨提供援助，包括支持西哈努克省发展。
2019年还被定为“中柬文化旅游年”，不限于吸引更多游客在两国间互访，双方还开展了一系列涉及文化、艺术、新闻出版、体育、宗教、旅游等诸多方面的活动。毫无疑问，旅游是促进柬埔寨经济发展的重要动力。柬政府计划于2025年吸引中国游客500万人次。除此之外，目前中国已取代欧盟成为柬埔寨大米的最主要进口国，这是该国最重要的农作物。2019年，柬埔寨对华大米出口量约为22.2万吨，比2018年增加35%，创历史新高。这主要得益于中方根据中柬两国政府间大米贸易协议增加了采购量，柬埔寨不少大米加工厂也提高了生产和供货能力。另外，自2018年起，中柬已连续三年举行了代号为“金龙-2018”、 “金龙-2019”和“金龙-2020”的联合军演，此次遭遇新冠肺炎也正常举行。
根据中柬领导人达成的共识，双方于2019年底完成自贸谈判联合可行性研究。2020年1月20-21日，中国—柬埔寨自贸协定第一轮谈判在北京举行，双方就货物贸易、海关程序和贸易便利化、经济技术合作、“一带一路”倡议合作、电子商务及相关法律事宜等展开了实质性谈判。2020年4月9日，中国—柬埔寨自贸协定第二轮谈判以远程视频方式举行。在本轮谈判中，双方就协定内容达成广泛共识，完成了“一带一路”倡议合作、投资合作、经济技术合作、电子商务及部分法律问题等领域磋商，并在货物贸易、海关程序和贸易便利化、技术性贸易壁垒、服务贸易及相关法律领域取得重要进展。双方约定，将继续采用包括视频会议在内的各种方式加快谈判进度，为共同推动自由贸易、稳定区域经济、维护全球产业链、携手抗击新冠肺炎疫情采取实际行动。
上述举措显示，柬埔寨尽管面临来自欧盟EBA制裁的风险，但同中国的关系却变得更为紧密。柬埔寨希望通过中国的巨大市场为本国获取更多的经济利益。而中国由于大多数东盟国家存在领土和海洋权利争端，又欲在南中国海及周边抗衡影响力日益增强的美国和印度，且中国的“一带一路”战略中，中南半岛是关键一环，这都需要柬埔寨事实上的支持。因此，对于中柬双方来说，继续深化在各领域的合作是共赢的。EBA制裁是一个将柬埔寨推向中国的契机。
（陈梦瑶，海国图智研究院研究出版物《东南亚观察》编辑。研究兴趣：中美关系、中国-东南亚关系）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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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政府. 中国和柬埔寨举行双边自贸协定第二轮谈判[EB/OL].
http://www.gov.cn/xinwen/2020-04/09/content_5500714.htm.2020-04-09/2020-0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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