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图新译】中国将要打造第二个深圳？
海图新译——
《深圳效应：为何中国原“模型”城市比以往更重要？》
By
Jonathan Chatwin
本期编译：周丛丛 海国图智研究院研究助理
本期校对：柯曼琪 海国图智研究院研究助理
原标题：The Shenzhen effect: Why China's original ‘model’ city matters more than ever
来源：CNN Architecture
乔纳森·查特温(Jonathan Chatwin)，旅行作家、记者，其主要作品有《长安街：看现代中国发展》（Long Peace Street: A Walk in Modern China）。
内容摘要：40年前改革开放，深圳以其无与伦比的发展速度和得天独厚的发展条件成为了中国城市转型的模范城市，打响了“深圳效应”这一国内与国际招牌。本文通过回溯深圳城市化建造脉络，以及其经济特区背景，总结了在40年后的今天，面临着城市空间不足的问题，中国政府一系列以深圳为样本的城市化改革尝试——深圳湾、上海浦东新区与雄安新区。
中国政府预计，到2035年，超过70%的中国人口（约10亿）将居住在城市中。
上海和北京皆已宣布限制人口，并且正在实施削减外来人口数量的政策。而似乎这些限制措施未来将会出现在中国许多人口更加稠密的城市。
但是城市化速率仍没有减慢的迹象。因此，虽然现有的小城市可以吸引数百万搬迁人口中的一部分，但为了提供住房、就业和基础设施，中国正越来越匆忙地寻求开发全新的城市地区，同时推动经济增长。
其中最备受瞩目的便是雄安新区，位于河北省，横跨三城，距北京西南100公里处。2017年4月隆重地揭幕，雄安新区预计可容纳多达250万人居。雄安新区于2019年开始兴建。中国政府一箱野心勃勃的规划显示，未来10年，许多北京企业、大学和医院将搬迁至此，缓解了首都的压力并且促进了传统工业地带高新技术经济的发展。
图片：成都郊外的科技中心独角兽岛，由扎哈·哈迪德建筑事务所设计，是中国正在建设的众多新城市地区之一。
以上这些项目的灵感均来源于同一个城市，那就是城市转型教父、国家模范城市——深圳。这个南方大都会现已居住了超过130万人口，是中国政府在过去40年经济改革中最得意之作。
深圳建筑
1984年7月4日，爆竹喧天，共庆国际贸易中心（International Trade Center）竣工。在当时，国际贸易中心是中国最高的建筑。
时任中国最高领导人的邓小平在当年早些时候曾视察过现场，并且给该项目盖上了批准印章。他对建造速度格外印象深刻，尽管一定程度上由于缺乏合适的设备，项目伊始进程缓慢，但最终还是达到了每三天新建一层楼的速度。塔楼上层的建造速度被誉为“深圳速度”，而这种广为流传的神话使人们淡忘了这个所谓的“速成式城市”的原身。
对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到访深圳的游客来说，50层高的摩天大楼主宰了这座城市的天际。然而随着时间流逝，国际贸易中心附近的建筑物拔地而起，超越了它的高度。建筑师和新书 《深圳实验》的作者杜鹃，在一封电子邮件采访中表示：“这群高楼成为了中国改革后现代化和城市化的映像。”
图片：国际贸易中心
经济特区
20世纪70年代末，邓小平发起中国改革开放，深圳被确立为中国首批四个“经济特区”之一。入选的四个城市都拥有优越的地理位置和便于进入全球市场的渠道，其中深圳与国际枢纽香港隔江相望。
很多人以为深圳原是一个小渔村。但是在1980年，它已然成为了一座繁华的集镇。被划入经济特区的周边地区占地近330平方公里，其中包括一些其他早先存在的村庄和城镇。根据杜鹃的调查，当时深圳的官方人口为94,100。
图片：20世纪80年代以来，深圳经历了快速的转型。
尽管现在深圳被认为是一个成功的典例，但是在其建立和早期发展中也存在争议。邓小平承认，深圳是一个试验田，因此它享受的规则与中国其他地方截然不同。深圳被允许尝试一些相对激进的想法，比如放松商品的价格管制与吸引外国直接投资。
深圳太过于例外，在其存在的大部分时间里，都与其他城市用带刺的铁丝网隔开。这条边境线上散布着七个人工检查站，被称为“第二条线”（第一条线是大陆南部与半自治香港的边界）。
2006年以前，中国其他地区的游客需手持护照和特别许可证才能进入经济特区。
1984年邓小平到访深圳时，他宣称经济特区是“技术的窗口，管理的窗口，知识的窗口，也是对外政策的窗口。旨在于向世界其他地区、中国其他地区展示中国的潜能。”
图片：1990年，深圳一家正在建设中的麦当劳。
建筑和外观设计成为了展示现代中国这个模范愿景的重要方法，中国的城市空间一直长期强调对称的重要性，因此传统的街道布局都是由东到西、由北到南的直线。按照这些原则，深圳最初的建设便是沿着它的第一个东西大道铺开，同时城市的主要中央商务区沿着一个突出的南北轴线布局，两侧是摩天大楼和地标建筑项目。
然而，深圳并不是一张白纸，可以在上面画出一个对称有序的城市。经济特区范围内现有的村庄呈指数级增长，因为它们往往是成千上万的后来者寻找负担得起的住所的第一个落脚点。
拥有农村房产的人们会迅速向上向外扩大他们的房屋来为新住民提供廉价的住宿。乔纳森·巴赫（Jonathan Bach）在《向深圳学习》一书中写道；“没有这些村庄，这个城市将绝不会以著名的‘深圳速度’发展，也绝不可能维持住房成本和供养如此多的劳动力。”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村庄被新的、更有利可图的开发项目所包围，甚至被寻求新的发展机会的开发商夷为平地。
正如杜鹃在其《深圳实验》中观察到的那样，尽管村庄是促使深圳成功不可或缺的因素，并且它们的生机活力是这座城市文化的一个重要方面，但大部分中国人对于尚存的村庄仍报有刻板印象，他们认为村庄是脏的、混乱的和低人一等的。深圳还有数百个这样的“城中村”，而深圳发展中尚未解决的挑战之一，就是如何妥善地管理、整合这些“城中村”和生活在其中的数百万居民，并使其融入一个不断发展的大都市，融入一个领导人喜欢去推广的有序的模型城市。
图片：黄昏时深圳的天际线
新城市中心
深圳已经证明了它的成功，然而现在其最初的规划师正面临着一个难以想象的问题——空间不足。
现有获取新陆地的渠道之一便是在曾经的海洋上动土。
通过大量的土地开垦，在近20年前深圳南边的海滨区扩展成了海湾，成为了一个新的城市中心商业区。现在一个被称为深圳湾总部城市（Shenzhen Bay Headquarters City）的项目正在这片土地上建设。
亨宁·拉森建筑师事务所（Henning Larsen Architects）的克劳德·戈德福伊（Claude Godefroy）在电子邮件采访中说道：“我们试图将深圳湾打造成深圳现有一系列中心商业区的互补性市中心。” 这间事务所是三家赢得新区设计竞赛的公司之一。
该项目的第一阶段预计将于2022年完工，其特点是南北轴线和样板摩天大楼(该项目的主塔将高达1640英尺，建筑师说其高度将稳居世界最高建筑前20)。
但除了力争上游，深圳湾的设计目的也是为了纠正过去的错误。尽管深圳一直被视为模范城市，但事后也暴露了原计划的一些缺陷。
在戈德福伊看来，深圳过宽的高速公路割裂了社区，而深圳湾将会设计成行人友好型。“为了修改深圳城市规划与海隔绝的历史性错误，深圳湾沿海散步长廊将会排布许多酒吧和餐厅。” 戈德福伊补充道，“市民抱怨道他们有时会忘记自己住在一个海滨城市。”
深圳湾项目的另一目的便是为城市吸引有技能的中国和国际劳动力。戈德福伊说：“所有的大城市都在吸引未来人才上面相互竞争，然而在宜居性上，深圳落后于香港。”
深圳想与与其邻居——长期繁荣的贸易枢纽香港一争高下想法早已不新鲜。但是在2019年夏天出台的政府政策直接地表明了深圳的野心：致力于成为“具有全球影响力的创新、创业、创意之都”。
图片：2015年，一名工人冒着高温在深圳平安金融中心顶楼焊接零件
这项计划强调使深圳更加国际化，努力发展其科技枢纽的优势，提高环保资质。而深圳早已是中国科技巨头华为、腾讯和中兴等的所在地，中国国务院称，深圳将成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先行示范区”。
戈德福伊说：“国务院的文件并不是深圳湾简报的一部分，但是每一位参与深圳建设的建筑师都知道这就是规划。”尽管戈德福伊不相信深圳能够成为香港真正的竞争对手，因为“彼此的经济重心太过于不同了”，他还表示，中国政府对于新发展的野心还是十分明显的，政府想要“将深圳湾作为计划的先锋，推动深圳成为中国乃至世界的模范城市。”
中国新模型城市
在发展中国其他城市地区时，中国仍固执地尝试复制“深圳效应”。
这些新区在建筑手法上的特征总能令人回想起深圳，沿着会议中心、购物中心和摩天大楼错落有致，宽阔、垂直的街道伸展开来。而且，和深圳一样，这些城市通常在建设时都会考虑到经济振兴的目的，地方政府通常会对迁往此处的开发商和企业提供优惠条件。
上海浦东新区便是以深圳为灵感，并且与著名的上海外滩隔江相望。邓小平常常在上海过冬，1990年初，他开始鼓励中国下一任领导人，让浦东这片与对岸的上海相比较农村化的区域重新发展，他表示在1979年没有把上海划入最初的经济特区是他的错误。根据傅高乐(Ezra Vogel) 2011年出版的邓小平传记，这位最高领导人认为，至少通过吸取前任的教训，上海可以从晚于深圳发展的时间差中受益。
图片：深圳莲花山公园的邓小平铜像
从此以后，浦东变成了著名的天际线所在地，其间一些中国最高的建筑物鳞次栉比，同时浦东也成为了中国金融业中心。相比深圳而言，浦东新区的规划和发展当然更为集中和协调，但是尽管国际建筑公司提出了创新性的规划，浦东新区最终仍是遵循了相同的城市发展理念：野心勃勃，迅速兴建，最大化利用土地价值，强调商业甚于人文。
除浦东新区外，中国一直在努力输出深圳无与伦比的成功典范。即便是如汕头、厦门和珠海这三个与深圳同时确立的经济特区，也未能以如此爆炸性的态势发展起来。造成这种区别的因素有很多，地理位置、大小和规模、特定的地方政策和城市人口的性质都有影响。正如杜鹃在其书中提到的那样：“深圳不是一个单一的可复制的模型，而是一个受当地形势和当地社区影响的多元体。”
中国领导人的模型城市——雄安新区
北京新的卫星城雄安是中国对于复制深圳成果的最新尝试。中国领导人任命许勤为雄安新区所在地河北省省委副书记，许勤曾是深圳市政府市长和市委副书记。国家媒体称雄安为“北方深圳”，并且根据其总体规划，这个项目旨在成为“人类发展历史中的模型城市”。
但雄安的发展与深圳不同。差异最为明显的是：最初一批经济特区全都是沿海地区，其设计目的也是为了吸引外资，而雄安新区距离最近的海岸线也有150公里。
雄安新区将主要服务于国内工业中心，而不是国际工业中心，尤其是目前位于北京的许多大型国有企业。
图片：距离北京西南100公里的河北省有三个县将被改造成一个全新的城市。
政府也强调，雄安新区将会是一座环保的“智慧城市”，建设得更为人性化，并且人口密度低于中国拥挤的大城市。雄安新区将是一个建筑物高度相对较低的城市，没有摩天大楼，尽管摩天大楼是大多数新城市发展的标志。该项目早期工作的重点是改善白洋淀(雄安将以其为中心规划)的环境状况。白洋淀占地大，是中国污染最严重地区之一，需要进行密集的清理工作。
与深圳一样，雄安还必须应对管理该地区现有人口时的复杂性。雄安最初揭晓时，人们哄抢房地产，导致政府冻结了该地的房地产销售。
政府随后进一步限制了房地产投机行为，宣布雄安新区的住房将受到严格的国家管控。这是对深圳政策的重大改变：在深圳，房地产开发是经济增长的一个关键驱动力。
许多现有居民已经被重新安置并得到了补偿。但该地区约有人口100万，还有500多个村庄需要重新开发，如何令低收入且通常年龄较大的农村居民感到满意仍然是个难题。
然而，这两个城市也有一关键的相似之处：雄安将会被整合到一个更大的城市中心群。正如深圳现在几乎不知不觉地融入了广州、东莞等珠三角其他城市一样，雄安将通过高铁与东部的北京、天津连接起来，形成1.3亿人口的特大城市群，绰号“京津冀”（这是北京、天津和河北名称的合成词，“冀”为河北省古名）
图片：雄安新区航拍照片
雄安新区显然野心勃勃。雄安新区项目反映了中国现任领导人的雄心和关注点，中国领导人似乎希望效仿邓小平在深圳留下的遗产，非常公开地主导该项目。2018年的一份规划文件中写道:“习近平总书记亲自决策、亲自部署、亲自推动，倾注了大量心血。”
雄安新区将在多大程度上复制，或背离样板城市深圳的建立模式，仍有待观察。但不容置疑的是：即便深圳已经成立40年，深圳的例子，无论从正面还是负面意义来说，对中国的城市规划仍然有着巨大的影响力。
本文由海图编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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