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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康医疗】瘟疫的引线:西班牙流感中的政府防控与国际合作

海国图智001 海国图智研究院 2021-02-07


瘟疫的引线:西班牙流感中的政府防控与国际合作



102年前,西班牙流感肆虐全球,凭借其惊人的死亡人数与传染速度成为了一场改变世界发展进程的可怕瘟疫。世界卫生组织(WHO)和美国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CDC)的数据显示,在两年时间内,全球至少有4000-5000万人因感染西班牙流感而死亡。事实上,百年来的科学家与历史学家们并没有就西班牙流感造成的死亡人数达成一致。帕特森(Patterson)与派耶(Pyle)将这个数字估计为3000万,米尔(Mills)认为是2000-4000万,陶本伯格(Taubenberger)则认为是5000万。但无论是哪一种估计,直接或间接死于西班牙流感的人数都远远超过了死于一战的人数。
除了可以比肩鼠疫的极高死亡人数外,西班牙流感的传染速度之快、传染范围之广也令人震惊。研究认为,西班牙流感的爆发主要可以分为三波:1918年2月至6月、1918年7月至12月,以及1919年春季至1920年春季。第一波流感最早出现于美国福斯顿军营,短短三周时间内便有1100名士兵病重。同时,病毒也随着士兵的休假和出征在美国境内与境外扩散。4月底,美国50个大城市中的30个都报告了流感病例;法国、德国、西班牙等地也都出现了严重的感染情况。病毒在6月抵达了英国,并很快横渡海峡到了爱尔兰。丹麦、挪威的第一例病症出现在7月,瑞典、荷兰以及巴尔干半岛则是8月。在地球的另一边,病毒顺着航线到达孟买与上海,并迅速席卷了重庆、菲律宾、夏威夷乃至更远的新西兰。不到五个月的时间,西班牙流感便袭击了世界上绝大部分地区。此后的第二波与第三波疫情,则是在感染地区范围进一步扩散的基础上变得更具攻击性。骇人的高死亡率,以及“早晨感染晚上去世”的死亡速度,均能体现西班牙流感变异之后的超强毒性。
无论是致死率还是感染速度,西班牙流感给当时的人们带来的恐惧与绝望,都绝不亚于令人闻风丧胆的鼠疫,以及多次在全球爆发的疟疾和霍乱。然而,在现代医学已经萌芽起步的二十世纪,西班牙流感何以能造成堪比十四世纪时期鼠疫那样的死亡呢?
流感本身的特征是一部分原因。西班牙流感的特殊变异使其具有高致命性,并不容易研究出可供接种的疫苗。且当时的医疗观点仍认为流感的病原体是细菌,严重缺乏对于免疫学的认知理解,更使得流感疫苗研究难如登天。事实上,直到20世纪40年代,第一支流感疫苗才开始投入使用。此外,感染上西班牙流感的患者都会在最后时刻因细胞因子风暴(人体免疫系统引导免疫细胞在病患处进行无差别攻击)而出现肺功能的全面衰竭。因此,免疫系统越是强大的人群——譬如年轻人——就越容易在感染后死亡。据统计,0到35岁的感染者死亡率高达30-40%。这就意味着承担大部分劳动和病患照料工作的健壮青年反而比老年人更容易死亡,进一步加剧了社会的崩溃与混乱。
然而,更多的研究认为:除了客观的医疗条件和病毒性质之外,国家内部失败的防控措施以及国家之间缺失的交流合作,或许才是西班牙流感恐怖至此的更深层原因。
以病毒发源地美国为例:在传染病疫情爆发半年后,美国政府仍没有采取任何实质性的防控措施。一般认为,传染病防控就是对传染病流行的三个环节采取一定手段,即控制传染源、切断传播途径、保护易感人群。疫情初期,美国军队宽松的休假制度使得一开始仅在军营中流行的病毒能够轻而易举地跟随着返乡的士兵抵达美国各地。病毒还可以借助平民之间不加防护的亲密接触,从而传播到更远的地域。同时,20世纪初期的美国尚未建立完整的公共卫生体系,公共卫生治理情况也相当堪忧。尤其是人口较少的中小城市,卫生部门缺少标准化的检疫程序,也没有进行城市清洁与个人卫生方面的教育。因此,当西班牙流感这样的公共卫生事件发生后,政府并未通过隔离来切断传播途径,或是通过卫生教育、重点监护来保护易感人群。更有甚者,在1918年的9月28日,费城市政厅还不顾医生劝阻,举办了战争筹款游行,使得该城的流感疫情迅速扩散,城市也陷于崩溃。一直到第二波更凶猛的流感疫情爆发一段时间后,美国政府才开始下令关闭博物馆、酒吧等部分公共场所。而在公共卫生部门几无作为的情况下,当时的美国人民只能采取寻找洋葱樟脑一类的偏方、买保健药品和牙膏、戴薄纱面罩等方法来自行抗疫。显然,这些措施并不能很好地降低死亡率和传染率。
失败的防控绝不仅仅发生在美国。事实上,大部分国家都会出于缺乏防控意识的客观原因以及想要稳定社会、稳定民心的主观原因,而选择不采取积极的防疫措施。整个疫情期间,类似于费城游行的悲剧也在不断上演。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伦敦、巴黎等战胜国的大城市纷纷举办各类庆祝典礼。狂欢的舞会与游行给了西班牙流感更多可趁之机。如此混乱的防疫一直持续到第二波疫情爆发的中期,医护工作者才开始慢慢总结实践中产生作用的治疗手段,并形成有体系的卫生治理制度。一系列沿用至今的传染病防控方法,诸如不要接触病患、对病患使用过的物品进行消毒、避免人员聚集、注意口鼻喉部位防护等,也是在那时才逐渐推广开来。
此外,各个国家之间也极少存在有关抗疫防控的交流与合作。战争带来了人群的聚集与人口的快速流动,却没有带来防疫进程的互通有无。尤其是在1918年11月之前,各国都竭力隐瞒本国的患病人数与具体情况。协约国与同盟国都害怕己方阵营的严重疫情会打击士气,因而采取了严格的新闻管制手段。在如此严苛的信息传播环境之下,同心合力抗击疫情的议题更显得荒谬不堪。由于缺乏国际层面治疗经验的交流,各个国家都只能依靠自己并不成熟的公共卫生体系在黑暗与未知中摸索,这也使得成体系的防疫迟迟没有落实,进一步加重了西班牙流感带来的伤亡。
百年过去,当我们回望二十世纪初的这一场人类灾难时,仍不禁为它带来的死亡阴影扼腕叹息。但在恐慌与绝望背后,我们更应正视并自省西班牙流感中那些失败的政府防控与国际合作。正如巴里(Barry)所言,这一场致命的瘟疫不仅仅是有关毁灭与斗争的故事,也是科学与探索的故事。从十四世纪开始缓慢萌芽的公共卫生体系,终于在这一场瘟疫之后得到了突飞猛进的发展。因为人们开始认识到,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在病毒前独善其身;唯有科学防控、积极合作,才是人类真正的求生之道。公共与个人卫生教育、卫生网络检测、廉价医疗的兴起,都是人们从西班牙流感的惨痛教训中得来的防控经验。
自二十世纪二十年代以降,世界传染病史仍在不断书写:从1976年的埃博拉、1981年的艾滋病,再到2003年的SARS、2012年的中东呼吸综合症……而人们应对传染病的防控手段也在逐渐升级。科学或许无法彻底毁灭病毒,却能控制甚至消弭潜在的公共卫生危机,让更多人免于传染病的威胁。换言之,不是我们主动选择了科学与合作;而是病毒和死亡告诉我们:面对全球性的公共卫生危机,科学与合作是唯一的答案。 (吴嘉宁)

参考文献:

[1] Patterson K D, Pyle G F. The geography and mortality of the 1918 influenza pandemic. [J]. Bulletin of the History of Medicine,1991, 65(1):4-21.

[2] Mills C, Robins J, Lipsitch M.Transmissibility of 1918 pandemic influenza. [J]. Nature, 2004,432(7019):904-6.

[3] Taubenberger, Jeffery K, Morens. 1918Influenza: the Mother of All Pandemics. [J]. Emerging Infectious Diseases,2006.

[4] 好奇心日报:《西班牙流感100 周年:人类遭遇过什么,又改变过什么?》

http://www.qdaily.com/cards/50688.html

[5] PBS, American Experience: Influenza1918, 60 min, WGBH-TV, 1998

[6] 李秉忠.关于1918~1919年大流感的几个问题[J].史学月刊,2010(06):84-91.

[7] 环球时报:《西班牙流感推动全球卫生合作》

https://world.huanqiu.com/article/9CaKrnKplFi

[8] David M. Morens, Jeffery K.Taubenberger, and Anthony S. Fauci. Predominant Role of Bacterial Pneumonia as a Cause of Death in Pandemic Influenza: Implications for Pandemic InfluenzaPreparedness[J]. The Journal of Infectious Diseases, 2008, 198(7): p.962-970.

[9] W. I. B. Beveridge. Influenza: the last great plague: an unfinished story of discovery. [M]. London: Heinemann Group of Publishers Ltd.,1977:31-32.

[10] 李颖. 1918年大流感对美国的影响初探[D].华东师范大学,2011.

[11] John M. Barry. The Great Influenza: The Story of the Deadliest Pandemic in History. [M]. Penguin Books, USA, 2005(revised).


原文摘自《全球健康医疗动态汇编》总第62期

本期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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