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图荐文】特朗普主义为何难以消逝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世界知识 Author 张业亮
2月25～28日，美国保守派政治行动大会（the Conservative Political Action Conference，CPAC）在佛罗里达州奥兰多市召开，会议的中心议题是2024年大选。这一会议是美国保守派最重要的集会，也是共和党总统竞选人的跳板，每年召开一次。特朗普应邀在会上就共和党的未来、保守主义运动、拜登政府的移民和边境政策发表演说。这是他离任并遭到第二次弹劾、在沉寂一段时期后的首场政治秀，也是他重返美国政治舞台的一个重大信号。
特朗普是美国迄今46任总统中为数不多的仅担任一届总统的总统之一，也是美国历史上第四位遭弹劾的总统和第一位被弹劾两次的总统。在2020年大选失败后，特朗普一直以选举欺诈为由，拒不承认并试图推翻大选结果。在今年1月6日美国国会骚乱后，民主党主导的众议院以“煽动暴乱”为由，对特朗普发起第二次弹劾，但弹劾案在参议院的投票表决中没有通过，这使特朗普得以摆脱对其担任联邦公职的法律束缚，继续在美国政治中发挥作用，并可能在2024年再次竞选总统。
实际上，特朗普离任后虽然没有言明是否再次竞选总统，但其所言所行暴露了他一直念念不忘重新入主白宫的心思。他在卸任后仅一周就建立了“前总统办公室”，雇佣前白宫助手为工作人员，“以推进美国的利益”“继续推进特朗普政府的议程”。他还成立了“拯救美国政治行动委员会”，为其推翻大选结果筹募资金，并巩固其在共和党中的地位。该委员会与“使美国再次伟大委员会”（Make America Great Again Committee）、共和党全国委员会一起，已经成为特朗普意图再次问鼎白宫政治平台的一部分。不久前，前特朗普政府预算管理办公室主任拉赛尔·沃特宣布成立“美国复兴中心”（the Center for American Restoration）及“美国复兴行动”（America Restoration Action），这两个组织的宗旨是用特朗普主义来“构造共和党的意识形态”，以促使美国公众持续关注特朗普“美国优先”议程。有理由相信，筹募资金，联系基础选民，扩大影响，彰显其政治存在，继续宣扬特朗普主义议程，将是特朗普在今后一段时间政治活动的主要内容，其目标是获得共和党2024年总统候选人提名。
特朗普虽然争取连任失败并两次遭受弹劾，但其追随者对他的支持力度不减，其在美国政治的影响力还在，这给他东山再起创造了条件。
首先，特朗普的基础选民没有发生变化，支持率保持平稳。在特朗普四年任期内，他的支持率一直相对平稳，从没有超过45%，也没有降到36%以下。在国会山骚乱事件发生后，美国多家主流媒体民调显示，特朗普的民调支持率仅从大选前的45%下降到43%，其中共和党人对特朗普的支持率高达87%，几乎与选举前相当。在支持弹劾特朗普的民众中，大多数是民主党人和独立派人士，共和党人只占8%。这说明特朗普基础选民的大多数，特别是福音派基督徒，仍选择继续站在特朗普一边。
其次，特朗普在共和党内仍拥有巨大的影响力。在特朗普入主白宫后的相当长一段时期内，如何处理与建制派共和党人的关系曾是他面临的一大挑战，“共和党特朗普化”还是“特朗普共和党化”也是共和党面临的一大问题。在短短的四年里，特朗普用自己的形象改造了共和党，使共和党基本变成了特朗普的党。特朗普拥有7400万选民的支持，这是特朗普令共和党建制派大佬畏惧、被迫妥协退让和特朗普继续主导共和党政治议程的资本。鉴于特朗普受到共和党基础选民的欢迎，许多共和党人担心，反对特朗普将可能付出政治代价，危机个人政治前程甚至使共和党发生分裂。
在这次国会弹劾特朗普的投票中，大多数共和党议员反对弹劾特朗普，高达75%的共和党人相信“拜登是通过作弊赢得选举的”；民主党主导的众议院通过援引宪法第25条修正案罢免特朗普的决议案，遭到副总统彭斯的拒绝；包括共和党众议院第三号人物里兹·切尼在内的投票弹劾特朗普的议员遭到党内的谴责和惩戒，是否投票弹劾变成了共和党内对特朗普忠诚度的一场测试。此外，特朗普对公职候选人的政治背书被共和党公职竞选人竞相追逐：受到特朗普支持的亚利桑那州共和党主席凯丽·沃德赢得连任；特朗普还支持前白宫新闻秘书莎拉·桑德斯在2022年竞选阿肯色州州长；众议院共和党领袖凯文·麦卡锡亲赴海湖庄园，寻求特朗普支持，以帮助共和党在2022年中期选举中夺回众议院控制权；等等。这些都显示特朗普在离任后仍牢牢地控制共和党，共和党领导人也相信特朗普对基础选民的巨大号召力。美国《政客》杂志刊文称，特朗普离任后增加了而不是失去了政治影响。共和党重量级参议员林赛·格雷厄姆称，“大多数共和党人将最终重新团结在特朗普政策周围……我们需要特朗普，特朗普也需要我们。”连特朗普的政治对头罗姆尼也不得不承认，如果特朗普想参加竞选的话，2024年共和党总统提名非他莫属；共和党大佬、参议院多数党领袖麦康内尔表示，如果特朗普在2024年当选共和党总统提名人，他会支持。
由此可见，尽管特朗普在弹劾审判无罪后还面临一系列司法调查、法律诉讼、公司财务问题以及主流媒体和主流社交媒体的封杀，但只要不被定罪，民主党可能难以阻止特朗普重返政坛，“后特朗普时代”还远未到来。
特朗普的复出固然有其个性和行事风格的因素，但更重要的是滋生特朗普主义的土壤还未清除。
特朗普是在全球反全球化和右翼民粹主义思潮泛滥的大背景下，打着反移民、反穆斯林、反建制的旗号竞选和上台的。特朗普在执政的四年间，美国社会面临的一系列经济和社会问题不但没有解决，相反，特朗普实行的一系列政策还助推了国内白人至上主义者反移民和反穆斯林的情绪，加剧了美国社会的分裂。特朗普推行的许多政策，迎合了美国中低收入蓝领白人阶层对制造业就业流失、收入停滞和贫富差距拉大担忧的心理，也迎合了共和党选民对美国人口和文化急剧变化、特别是移民大量涌入带来的美国人口结构的变化愈益焦虑的情绪。他们认为，这一趋向必将对美国的价值观、宗教、持枪权和文化传统构成威胁，“传统的美国生活方式正在迅速消失”，而特朗普主义则是“对强加于我们孩童身上的激进社会价值观的拒绝”（纽特·金里奇语）。因此，他们把特朗普主义作为拯救美国的济世良方。换言之，只要美国面临的社会问题未得到根本解决，特朗普主义将会继续存在下去。而拜登政府上台后实施的一系列政策只会激起特朗普基础选民的强烈反弹。
2024年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竞选将是开放性的竞选，届时将会有多人角逐共和党总统提名人。但不管谁代表共和党竞选总统，只要共和党获胜，即使特朗普本人在四年后不再掌权，特朗普主义也将会以某种形式回归，出现一个不是特朗普的特朗普第二任期。
（作者为清华大学中美关系研究中心高级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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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刊登在《世界知识》2021年
第6期
责编：范庆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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