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政快评】白宫椭圆形办公室背后的美国政治因素

刊物介绍

《美国政治追踪》是由海国图智研究院在2018年12月对《中美关系每日速递》改版后独家推出的美国研究刊物，通过对白宫内部动态、党派竞争动向、美国各州情况及中美关系发展趋势等问题的梳理和跟进，保持对美国内政的持续关注，并配合之后的大选预测。

本文作者：

刘津瑞 海国图智研究院研究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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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白宫西翼的椭圆形办公室在美国政治中发挥着不可忽视的作用。作为总统办公室，美国总统在此日常办公、签署总统令和法案、会见访客以及发表重要演讲。同时，椭圆形办公室受到了外界的广泛关注，甚至每逢椭圆形办公室更换装饰都会吸引媒体的注意。本文将对椭圆形办公室的历史、装饰及与政治传统的联系进行分析梳理，以探索这间办公室背后的美国政治因素。

图说：拜登时期的椭圆形办公室｜图片来源：Associated Press News

为什么美国总统办公室是椭圆形的？

总统办公室的椭圆形设计和美国总统办公室的历史有关。椭圆形办公室在1909年建成并被确定为总统办公室之前，美国总统通常选择在白宫主楼二层的椭圆形房间办公。美国首任总统华盛顿在费城官邸中的半圆形接待厅是白宫内位于一楼和二楼的两处椭圆形房间的原型。因此，白宫内的总统办公室一开始便是椭圆形的，只不过不在白宫西翼。

图说：白宫二层平面图中的椭圆形房间(中央厅）曾是总统办公室，现在是总统家庭的私人空间 ｜图片来源：Wikipedia

在老罗斯福任期内（1902-1909），由于白宫主楼二层也是总统家庭居住的地方，而第一夫人埃迪丝·罗斯福不希望家人受到白宫办公人员的打扰，于是老罗斯福将办公室迁往西翼。不过当时的西翼总统办公室只是一个临时办公室，并且是长方形的。1909年，在老罗斯福的继任者塔夫脱（William Howard Taft）的要求下，西翼的临时办公室被改建成正式的总统办公室。塔夫脱总统聘请的设计师按照他的要求仿造白宫一楼的椭圆形接待厅“蓝厅”重新设计了总统办公室。塔夫脱认为椭圆形更能代表民主，因为在会见多名客人时，每位客人离他的距离都是相同的。从此，位于西翼的总统办公室的形状被正式确定为椭圆形，椭圆形办公室也因此得名。

图说：白宫一层的椭圆形“蓝厅”（西翼椭圆形办公室的原型）｜图片来源：Wikipedia

1929年，白宫西翼因为火灾开始了重建，重建工程于小罗斯福总统上台后的1934年完成。在同一年，椭圆形办公室的位置由原来的西翼南侧迁至西翼东南角，以便获得更好的采光。从此，位于白宫西翼东南角椭圆形办公室被作为总统办公室使用直到今天。

图说：椭圆形办公室（浅蓝色）在白宫西翼中的位置｜图片来源：Wikipedia

椭圆形办公室装饰背后的总统偏好

每逢新总统上台，椭圆形办公室内部装饰的变化都会受到媒体的关注。人们认为这些变化可以反映出总统的个人偏好，甚至是政策取向。这是因为椭圆形办公室的装修风格和内部陈设都是由总统本人决定的。新总统通常会更换办公室里的墙纸、地毯、窗帘、艺术品以及其他摆件。艺术品和摆件主要来从白宫藏品和总统个人物品中挑选或者从博物馆租借。总统也会将一些可以直接体现自己喜好的物品带入办公室，近年来最有代表性的便是特朗普的“健怡可乐”按钮（爱喝“健怡可乐”的特朗普只要按一下办公桌上的这个按钮，白宫的服务员便会端着一杯“健怡可乐”进入椭圆形办公室）。

图说：特朗普办公桌左侧电话边的木盒子上的按钮便是“健怡可乐”按钮，特朗普曾向记者表示曾有访客将这个按钮误认为“核按钮”｜图片来源：Wikipedia

新总统及其团队通常会花重金重新装修白宫和椭圆形办公室。虽然国会从1999年开始后会向新总统一次性拨发10万美元用于布置白宫和椭圆形办公室，但是，总统出于“财务透明”的原则，往往不会使用这笔钱。例如，奥巴马团队在8年里花费了近150万美元，而特朗普团队则在4年里花费了超过175万美元。因此，总统通常会选择自掏腰包或者接受私立基金会如“白宫历史联合会”的资助。小布什总统就接受该基金会的资助，为白宫添置了一套价值7万4千美元的瓷器。

拜登上台后也对椭圆形办公室的地毯、窗帘、画像和雕像进行了一系列的更换。从下面的三张椭圆形办公室的展示图可以看出，拜登虽然保留了特朗普所使用的金色窗帘，但将地毯换成了和克林顿同样的蓝色地毯。

图说：图片从上到下，分别为拜登、特朗普和克林顿时期的椭圆形办公室｜图片来源：American Home Shield https://www.ahs.com/home-matters/resources/the-evolution-of-the-oval-office-decor/

椭圆形办公室中画像的变化则最能够反映拜登和其前任特朗普政策偏好的不同。例如，拜登将特拉普挂在办公桌左后侧墙壁上的美国第7任总统安德鲁·杰克逊的画像更换成有美国“国父”之称的科学家本杰明·富兰克林的画像。安德鲁·杰克逊和特朗普一样都是民粹主义总统，而富兰克林则被美国社会视为科学理性的象征。去年，美国科学界对特朗普的抗疫政策非常不满，具体可以体现在《自然》、《科学》等顶级学术期刊对特朗普政府消极抗疫的声讨上。而拜登在竞选时就曾表示会用科学的态度应对疫情，因此，更换画像向外界表明了其将与特朗普进行切割，以科学而不是民粹为原则制定对策。

图说：拜登在椭圆形办公室，办公桌左后方（图片右侧）为富兰克林画像和杜鲁门雕像｜图片来源：The Guardian https://www.theguardian.com/us-news/2021/jan/20/oval-office-joe-biden-busts-paintings-mlk-fdr-franklin

相较于特朗普时期的椭圆形办公室，拜登时期的办公室中的雕像也发生了变化。不仅美国民权运动领袖马丁·路德·金和罗莎·帕克斯的半身像被摆在办公室中，这体现了拜登非常推崇主张平等的民权思想。拜登还将墨西哥裔美国劳工领袖塞萨尔·查韦斯的半身像和自己家人的照片摆在一起，以示民权在自己心中和家人一样重要。另外，拜登在富兰克林画像下摆放了一尊第33任总统杜鲁门的半身像，杜鲁门是美国第一个在和平时期抛弃孤立主义对外政策的总统，因此，拜登将杜鲁门总统雕像放在显眼位置，宣示放弃特朗普的孤立主义政策。

图说：拜登将民权领袖塞萨尔·查韦斯的半身像和自己家人的照片摆在一起｜图片来源：The Guardian https://www.theguardian.com/us-news/2021/jan/20/oval-office-joe-biden-busts-paintings-mlk-fdr-franklin

同时，拜登将特朗普摆放在壁炉旁的丘吉尔雕像移出了办公室，该雕像位置的变化曾经影响了美英关系。这座英国前首相的雕像是由英国政府在小布什执政时期出借给白宫，并被小布什摆放在椭圆形办公室内。2016年，时任总统奥巴马将这座雕像移出椭圆形办公室，为一座黑人民权领袖马丁·路德·金的雕像空出位置。奥巴马的决定受到了时任英国外交大臣（2019年担任英国首相）鲍里斯·约翰逊的指责（约翰逊称奥巴马为“反英分子”）。不过，这次英方不再像在2016年那样表示不满，而是不予置评，这也许是因为英国政府不再像2016年脱欧公投刚结束时那样充满民族主义情绪，也不想因为一座雕像而损害英美关系。

图说：2017年，特朗普和到访椭圆形办公室的时任英国首相特蕾莎·梅的合影，丘吉尔雕像在两人中间的桌子上｜图片来源：Bloomberg https://www.bloomberg.com/news/articles/2021-01-21/u-k-s-johnson-dogged-by-row-over-churchill-bust-in-oval-office

虽然总统有权力对办公室进行改造，但也有一些有历史价值的陈设一般不会被移除。例如，椭圆形办公室中标志性的总统办公桌“坚毅桌”。“坚毅桌”由英国维多利亚女王于1880年赠送给时任美国总统海斯（Rutherfold Hayes），以象征两国之间的友好关系。该桌由曾受到美国政府救助的英国退役军舰坚毅号船身的木材打造，并因此得名。1853年该舰在北冰洋迷航时，受到了美国捕鲸船的援救，之后随其来到美国寻求维修。时任美国总统富兰克林·皮尔斯（Franklin Pierce）决定为坚毅号的修复工作拨款，以修复1812年美英战争后冷淡的美英关系。1856年，坚毅号在修复工作完成后，便返回英国，而美英关系也如皮尔斯所愿得以改善。海斯在收到“坚毅桌”后，便将该桌作为自己的办公桌使用，以示喜爱。海斯卸任后，“坚毅桌”作为藏品留在白宫，以供总统调用。

图说：奥巴马时期的“坚毅桌”，桌身中部雕刻有美国总统徽的隔板是在小罗斯福时期加上的，小罗斯福希望用这块隔板遮住他不便的腿脚｜图片来源：Wikipedia

1961年，“坚毅桌”被时任总统肯尼迪用作在椭圆形办公室使用的办公桌。肯尼迪遇刺后，“坚毅桌”曾被肯尼迪总统图书馆外借。1977年应39任总统卡特要求，“坚毅桌”又重新回到椭圆形办公室成为总统办公桌。卡特之后的历任总统，除老布什外，均将“坚毅桌”选为办公桌。第40任总统里根，因为身高原因，还曾请工匠将“坚毅桌”加高，以供他继续使用。由此可见，从肯尼迪开始“坚毅桌”得到了绝大部分总统的青睐，并已经成为了椭圆形办公室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图说：肯尼迪总统的儿子小约翰·肯尼迪在椭圆形办公室玩耍，把“坚毅桌”前面的隔板打开｜图片来源：Wikipedia

椭圆形办公室和政治传统

除了体现总统们的个人政治偏好，椭圆形办公室也和美国国内政治传统相关联。椭圆形办公室讲话（Oval Office Address）便是其中一类政治传统。椭圆形办公室讲话是指美国总统在椭圆形办公室直接向美国人民发表的讲话，旨在增强总统与人民直接的联系和总统决策的支持度。美国历史学者罗伯特·德勒克（Robert Dallek）认为总统之所以选择在办公室发表讲话，是因为椭圆形办公室代表着总统权力的中心。

第一次椭圆形办公室讲话是由第31任总统胡佛在1929年通过广播发表的，主题为对国际裁军的呼吁。小罗斯福时期，椭圆形办公室讲话成为了向美国人民解释新政的方式，在罗斯福执政时期，椭圆形办公室讲话又被称为“炉边谈话”。二战之后，随着电视在美国的普及，椭圆形办公室讲话从原来的广播逐渐转变为电视直播。电视直播增加了椭圆形办公室讲话的感染力，并吸引更多的观众。1986年，时任总统里根在美国宇宙飞船挑战者号发射失败的当天便在椭圆形办公室通过电视直播向美国民众发表演讲（后来该演讲被命名为《真正的英雄》，演讲稿的中文翻译版被选为中国初中语文课文），以安抚受到打击的美国民众，这也一定程度上提高了里根的支持度。拜登就职后的第一天便发表了椭圆形办公室讲话，由此可见，椭圆形办公室讲话的政治传统被历任总统传承，虽然该讲话的传播方式因技术的进步在逐渐变化，但其重要性从未改变。

图说：1986年挑战者号宇宙飞船失事后，里根通过电视直播发表了名为《真正的英雄》的椭圆形办公室讲话｜图片来源：Wikipedia

结语

椭圆形办公室既是总统的办公室，又是美国政治的象征。从椭圆形办公室的历史演变可以看出，其形状、位置和内部装饰的变化都是由总统直接决定的，但是，虽然这间办公室的新主人来来往往，但一些历史遗产如“坚毅桌”和政治传统如椭圆形办公室讲话却没有发生实质性变化。因此，可以说，总统和椭圆形办公室是相互成就的。正是因为美国总统的权威，才使椭圆形办公室成为美国政治的中心，同时，椭圆形办公室凭借其所承载的历史政治积淀也为总统提供了一个表现自我的最佳舞台。

审校：葛健豪 海国图智研究院助理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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