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小说｜音乐 李健 向往 ｜老石的诗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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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枕雨听风
老石又在梅苑大门口徘徊着。这是一幢高档住宅区，门卫穿着制服尽职尽责地巡逻着。老石根本找不到偷遛进去的机会。
秋风扫过街面，树上的枯叶呼拉拉地飘落一地，又在地面翻了几个滚，匍匐到路边。老石零乱的头发像干草一样浮动，黑瘦的手，紧了紧沾有油污的衣领，夹在腋下的一叠纸也在风中“沙沙”作响。老石眯起了眼，黑瘦的脸就拧成一枚核桃，看着太阳渐渐隐入楼后，留下一大片阴影，心里嘀咕着：“看来今天又碰不上余大诗人了”。他踌躇了一会儿，还是等等吧，反正今天收的破烂也不多，明天再一起送去回收站也行。他回头看了看那辆生锈的自行车，后架上挂着两个并不丰满的蛇皮带。皱了皱眉。再不卖力点，这个冬天又得在那个小破屋里挨冻了。老石抹了抹脸，靠在大门附近的一处墙根下，这里还残留一缕阳光，老石需要这一丝温暖。
老石原是这座城市某一建筑公司的农民工。工余，工人们都聚在一起打牌消遣，只有老石喜欢躲在工棚里翻一本诗集，这是无意从破烂堆里捡来的，老石如获至宝。老石从小有个诗人梦，初中时写过几首小诗，经老师推荐发表在地方刊物上，并赞叹他有天赋。可是因家境贫寒，早早辍学回家务农了。生活虽一波三折，他也娶了媳妇，生了儿子。因为在地里刨食，日子过得如那老屋，黑漆漆的。这才出来打工，好改善家里的生活。
一天，收工后，工头在工棚大呼小叫：“谁会写诗，给我站出来。”工人们炸了锅似的哄堂大笑：“头！你是开玩笑的吧，俺们这些大老粗，只跟钢筋水泥打交道，还能跟诗挨上边啊？”只见人群里有个声音传来：“老石成天鼓捣诗集呢，叫他写。”大家又轰笑了一阵，工头还当真了，便指定让老石写，还说过几天参加总公司的“共建企业文化诗歌大赛”。这是上面布置的任务，交不了差，就要扣工资。
老石还真写出来了，大赛那天，在台上抑扬顿挫，激情慷慨地朗诵了一遍。念完台下鸦雀无声，一位评委带头站起来：“这一首激昂高亢，最能代表一个企业积极进取的风貌，好！”接下来就响起一大片掌声。
老石获得一等奖。颁奖的正是那位评委——老总请来的本市最著名的余大诗人。老石揣着奖杯、证书和五百元钱，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这可正是那本诗集的作者啊！也是他最崇拜的诗人啊！余大诗人还拍拍他的肩：“不错，你有天赋，有理想，只要好好努力，坚持下去一定会有一番作为。”
从此，老石的诗人梦就开始茁壮成长。在工余，常拿出新写的诗给工友念，初时掌声如潮，渐渐地就稀稀拉拉。上工时，老石走神了，工头还多次提醒。工友也劝他：“别再做白日梦了，实实在在赚钱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就知足吧！”老石不甘心，心想：“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浑浑噩噩就把这一生交待了，不是白来世上一遭了吗！”后来因为他的失误，掉下的砖头砸伤了地面的工友，老石被开除了。
老石依然一心扑在诗歌的创作上，在郊区租了一间七八平米的小屋，吃喝拉撒都在那。除了白天捡破烂，夜晚，他像一只牛辛勤地耕耘着他那方诗田。两年了，那破床上、破桌边，堆了一摞摞他视如生命的诗稿。余大诗人的肯定，那是一粒定心丸，他不也是获奖之后才成名的吗？他相信只要肯努力就能实现自己的理想。
因再也没能力寄钱回去。老婆骂他：“穷得叮当响，还痴人做梦，理想那是富贵人家消遣的玩艺儿……”老石偏不信那个邪。老婆与他吵翻了，带着孩子回了娘家，另嫁了人。
这下，老石的世界只有诗可供取暖。可是投出去的稿如泥牛入海。老石去找诗刊编辑。编辑看完诗眼睛一亮，随后又冷冷地说：“我们可是严肃的诗刊，不是随便什么人的诗都能上刊的。”老石惴惴不安地讲：“余大诗人是我老师……”还没等老石说完，那编辑又瞥了瞥诗稿放缓声：“诗——还不错，让余大诗人提点提点，推荐推荐。”
老石打听到余大诗人就住在梅苑，捡完破烂，就每天在这附近守株待兔。选了几十首最满意的诗稿带在身边，将获奖的那首放在最前面。老石想：“当初他对这首诗评价那么高，看到肯定会想起自己，也就会给推荐推荐，有他当引路人，加上自己的努力，自己的诗人梦就有希望了。”
老石喜滋滋地想着。墙角处残阳退去，老石打了个激灵。看着风将落叶卷起，推向角落，冬天的脚步看来更近了，春天也不远了吧。
突然，老石看到梅苑门口开出一辆四个圈的大轿车，看车牌，心中一喜，这正是余大诗人的座驾，那天他是看着建筑公司老总，将余大诗人送上这辆车的。
老石赶紧挡在车前，生怕又一次错过。余大诗人一个急刹车，落下窗喝道：“怎么回事！”老石急急地叫着余大诗人的大名。余大诗人警惕地问他：“找我有什么事？”老石看到有了机会，急忙忙地将腋下的一叠诗稿递过去，鞠了一躬，语无伦次地说起那次获奖时余大诗人的嘱咐，及这些年不断写诗的经历……还没等他说完，余大诗人翻了几页，眼角闪过一丝光，再上下打量一番老石，眉头一皱，将一叠诗稿塞还给老石，丢下一句：“神经病，想当诗人，下辈子吧！”黑色的车扬长而去，留下一股尾气，呛得老石干咳不止。
一阵大风席卷而来，老石手中未抓紧的诗稿，如冬天的雪花一样，漫天飞舞，随着恣意的风，飘散到一个个黑暗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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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HENG YU TING FE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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