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iginal
2016-08-14
李奕
李奕在哪儿
大概两三年前，我去旧金山的时候去了一家奶茶店，叫做Boba Guys（彼时这家店还没啥名气，现在已经在Instagram上火的不行，在纽约开pop-up被网红们挤爆… ） 店里人不多，我照例和店老板聊聊天扯扯淡。 听说我从洛杉矶来，老板推荐我去downtown LA的一家名叫Boba7的奶茶店。 “我和Boba7的老板是好朋友，他卖的是alcoholic boba，波霸鸡尾酒，你有空可以去瞧瞧。” 波霸鸡尾酒？这个有意思。Boba7这个名字也挺上口，我便留心记下来了。
回到南加州后的两年多，我却始终没找到机会去downtown的这家Boba7，还是照例喝着我的half and half，写着我的paper… 直到今年三月偶然的一天，去USC参加一个活动，经过LA downtown，朋友说想喝点什么，我突然又想起了这家店，于是终于第一次造访了。
Boba7开在一家泰国餐厅里面，路过不留心完全不会注意到。所以街上都会放着牌子给客人指明方向。首先吸引我的是他家酒单上的名字。 Green Tea Heineken，绿茶喜力 Bobagasm，波霸高潮 Barack Bobama，巴拉克奥波马 Applejito 苹果吉托 反正是各种文字游戏玩到飞起，懂的人自然懂。 我点了一杯Bobagasm，嗯，名字起的挺到位。老板叫Elton，五年前从南加大Marshall商学院的创业专业毕业，结果真的学以致用开了这家奶茶店。 他问我在哪里上学，我说Pomona；又问我毕业后打算干嘛，我说做咨询。 “McKinsey？”他问我。 “Good guess!” “我之前也有个做咨询的朋友，来我这儿工作了一个夏天，就不想回去啦！”他笑嘻嘻地跟我说，“你要不要也考虑来我这儿工作？”USC的社交网络账号上特意feature过Elton的故事，他大概属于“非典型校友”。
据说，大四的某一天，他和室友想出门喝点东西，但是他俩一个想去酒吧喝酒，一个想去奶茶店喝boba，双方愣是都不肯让步。 “干嘛不把这两种东西结合起来？”就这样，波霸鸡尾酒诞生了。
除了研究各种boba cocktail的口味，Elton还有一大爱好：魔术。 他家在Yelp上的check-in reward是one free magic show，大概是我见过最奇葩的奖励。
“我时间不多，能不能给我变个快的？”我说。 “没问题啊。”他掏出一副扑克牌，不到两秒钟就把顶上的红桃A变没了。 当时我并不清楚当中的各种门道，后来再一起玩，我终于忍不住问他：“你的那些纸牌魔术，用的扑克牌是不是魔术道具？” “当然不是了。”他很认真地说，“我只是能注意到每一张扑克牌最微小的细节。” “比如我在这张牌上弹一下，留下一个小褶皱，你能看出来吗？” 我仔细盯着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任何端倪。 “所以我是魔术师，你不是呀。”Elton毫不留情地嘲笑我。三月份的时候我和朋友去棕榈泉沙漠里的Coachella音乐节。 在舞台边上蹦跶累了，我拉上Yuki去找吃的。 Coachella为festival goer们准备了好多美食，我们随便挑了一个离舞台最近的food court走过去。 “哎你看，那边那个男生戴了一个写着Boba的鸭舌帽，好搞笑啊！”Yuki扯扯我的袖子。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还真是，BOBA四个花体字母赫然印在鸭舌帽上。 再定睛一看，这不是Elton嘛！
T恤上居然写着"Enjoy Our Balls"也是够了...
我跑上前去跟他打招呼，“你怎么也跑到Coachella来啦？” “我朋友在这里卖吃的，让我来帮他招呼客人，送了我免费门票，我就过来啦！”话音没落，我果然见他手里拿着一副牌。 “Wanna see some magic?” 路边经过的花枝招展的小姑娘们，纷纷被吸引过来，餐厅的生意好得不得了。
他在Coachella穿的另一件T恤上写着Bitches love boba...
我心说：这家伙小日子过的真不错，喜欢喝奶茶就自己开店还创造了一整个奶茶新品种，喜欢变魔术就天天一边练习一边泡妞，真是把兴趣变事业的典范。
再听说Elton的消息，是一个月以后。 Facebook上他po了一个视频，视频里他在开满漫山遍野茶树的大山里和茶农们谈笑风生。 这货居然跑到台湾去采茶叶了。 一直听他抱怨洛杉矶的茶叶不行，货源质量不够，没法满足他想做真正好奶茶的需求，没想到他还真是说干就干，亲自跑到原产地去寻找好茶叶。
写到这里你可能以为这是一个欢乐的故事，一个把兴趣变事业还能赚钱的美好结局。 我也是这么以为的。 可是上周和他见面的时候，Elton告诉我：“我准备把Boba7关门了。” “为什么？？！！”我的反应简直可以用震惊来形容，“以后我到哪去喝那么赞的奶茶鸡尾酒？？” “可是不赚钱呀。”Elton叹了口气，“我的信用卡限额早就用光了，还得付员工工资呢。” 在我的在三追问下，他给我讲起了他这几年经营这家小店的故事。 Elton的店里永远有无穷无尽的创意。就连给小费的罐子，他也总是贴上各种人物，搞一个“tip battle”出来。他这么干之后这个主意火了，后来洛杉矶好多餐厅都学他，但我觉得每次还是他的点子最有意思。
“我毕业哪会儿，大家从商学院毕业都去找正经工作了，只有我追求内心的想法，一门心思地要开奶茶店。 刚开店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而且我什么都不懂，连怎么做boba都不会。 你看menu上那么多不同的鸡尾酒，都是我尝试无数次之后才做出来的，每一个配方都是心血结晶。 问题是，这家店开了快五年，其实我一直都在赔钱。 你别看夏天生意那么好，冬天根本就没什么生意。一到冬天我就亏损。 还有店里的Yelp评价也是，我在店里工作的时候，给客人变魔术逗他们开心，五星好评一下子就上去了，可我总有不在的时候。一直靠我一个人撑着这间店，并不是长远之计。”
我习惯了见他嘻嘻哈哈，看他表情如此严肃，这还是头一回。 大选期间，Elton把小费的罐子改成了民主党的两位候选人。
跟很多人一样，我也有个开咖啡馆／餐厅的梦想，总觉得拥有一隅属于自己的空间，把兴趣变事业，是很浪漫的事。 正因为如此，我一直很羡慕Elton的生活，觉得他每天调调奶茶，变变魔术，和客人聊聊天就能赚钱，多轻松呀。 可惜，选择追求内心热情的生活方式，也未必总是是一片鲜花锦簇。 如果不是他和我坦白，我根本不会Elton和他的奶茶店也有这么多我看不到的挣扎。
最近Pokemon Go火爆全球，Elton是神奇宝贝狂热爱好者，但凡去他店里抓神奇宝贝，买奶茶都打折...“但你总不会这样放弃吧？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我想先做一些茶叶的生意，把最好的台湾茶叶直接卖给洛杉矶的奶茶店。我是真心喜欢茶，如果能让洛杉矶的奶茶店都用上好茶，大家喝的奶茶口感也会跟现在大不一样。 把这间店关了之后，我打算发起一个Kickstarter fund，如果能募到足够的钱，我就再开一家新店，挑一个好一点的位置。有了之前的经验教训，再开店应该会容易一些。” “万一筹不到足够的钱呢？” “那我就继续卖茶叶吧。反正总是做些我自己喜欢的事吧！”他似乎心中笃定，并不太担心未来。 做自己喜欢的事。我曾无数次给别人和自己这条建议，然而像Elton这样真正能做到的，总还是寥寥无几。 临走时，Elton送我一小罐采回来的茶叶，“省着点喝！” “知道啦！” 好奇奕洛杉矶的小伙伴，Boba7的店址是 518 W 7th St, Los Angeles, CA
趁Elton还没关门，赶紧去喝一杯他的boba鸡尾酒吧！ 码字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