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红泥 2018-05-26

 《神的病历簿》剧照

“有多少人白白地被你们切了宫颈?有多少人因为宫颈切得太狠,导致宫颈机能不全,怀孕后连孕囊都兜不住,怀着怀着就流产了?你拿着那工资,晚上不做噩梦吗?”

 

2013年,我正式退休,为了能让儿子下班回家后有口热乎饭吃,便去了儿子工作的城市跟他同住。儿子有一个同事叫涛子,外地人,只身一人在这里打拼,他和儿子感情很好,经常来家里蹭饭。

今年4月,社区里有人做活动,凡是社区内的女性都有资格领取一张价值千元的体检表,再凭表到市内一家挺出名的民营医院免费做检查。我心动了,也登记领了一张体检表。晚上涛子过来吃饭,看到了我放在茶几上的体检表。几经犹豫后,跟我和儿子讲述了之前他在一家民营医院工作的经历,提醒我警惕免费体检背后的陷阱。

征得他的同意后,我就把他的故事写了下来。


1


2010年春天,我去一家民营医院的企划部应聘。医院领导临时有事,约好的面试时间被推后。

等待的间隙,我到楼下小花园晒太阳,遇到一个正耸肩甩头锻炼身体的老头,60岁左右,挺个啤酒肚,长得慈眉善目,乍一看像尊弥勒佛。

记不起是谁先开口,我俩就这么聊了起来,聊到高兴处,老头豪爽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企划部、2000块钱一个月有啥干头?跟着我,只要肯干,月入上万都不是问题,干不?”

我咽了口唾沫,重重地点了下脑袋:“干!”

然后我才知道,老头姓戴,是这家医院外联部的主任。

就这样,我一个丝毫没有医学底子的人,误打误撞成了外联部的正式员工,很快和另一位老员工王姐一起,成为老戴的左膀右臂。

熟识后,我向老戴打探,自己当初怎么就入了他的法眼。

“油嘴滑舌,能说会道。”他半躺在沙发上,微眯着眼,吐出一串绵长的烟圈,稍稍停顿后,侧身摁灭烟头,又笑嘻嘻地补充了一句,“关键长得还不错,有利于和大妈大婶沟通。”

外联部的主要工作,是带上人和设备去农村做妇科检查,再把筛查出来有妇科疾病的女人“沟通”到医院治疗。这种模式是院长年初去外地学习取回来的“真经”,据说若是开发得好,业绩将“不可限量”。

来外联部之前,老戴是卫生局的一个领导,退休后被这家民营医院请来,就是为了让他动用关系,让妇检变得名正言顺、畅通无阻。这事对他而言是小菜一碟,几番推杯换盏、人情往来后,医院就在市里最繁华的中心广场举办了一个隆重的仪式,宣布“我院携手妇联共同开展关爱农村妇女,下乡入户,免费检查的大型公益活动”正式开始。活动现场众多领导出席,还有电视台采访录像,声势极为浩大。

如此一来,当有人说“你们民营医院都是骗人的”时,我们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反驳:“我们可是专业、正规的医院,要不然,政府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们做?不信你们看电视,电视上专门报道了的。”

紧接着,市妇联牵头,将各乡各村的妇女主任召集在一起,统一安排好妇检时间,并要求妇女主任要组织好本村的适龄妇女,再协调出两间屋子,用于打B超和做阴道镜。

当然,妇女主任们不会白忙活,医院会按照实际妇检的人数,以每人1 0元计算劳务费,人口多、组织又极为得力的村,妇女主任一天就能收入上千元。

尝到甜头后,不少妇女主任由最初的漫不经心变得热情高涨起来,主动要求延长自己村的妇检天数,甚至还出现了好几次“跨村”到别人地盘上拉人的情况。


2


妇检出乎意料的火爆。我们每天一大早就从医院出发赶往既定的村子,通常到达时,村委会的大坝子里已经挤满了准备检查的妇女。

老戴手下有6个人,除了我和1个学营销的同事,其他都是护士。工作时大家各自有分工:3个护士负责登记受检者的基本信息、检查结果和沟通情况,1个护士负责给B超医生打字出报告,王姐负责做阴道镜,我则负责和妇女主任拉近关系,插科打诨调动气氛,维持现场秩序,外加宣传医院的各种特色技术和优惠政策。老戴多数时间都窝在办公室喝茶玩电脑,只是偶尔下来转转。

农村里,十年八年没去医院做过妇检的女人很多,尤其是中年妇女,所以我们每天都能轻轻松松筛出一大堆的妇科问题。

做B超主要是为了筛查子宫肌瘤、附件包块、卵巢囊肿、盆腔积液,阴道镜检查则是为了筛查阴道和宫颈疾病。按理说,前一类疾病往往比后一类严重,但从对受检者的实际“震慑力”来看,B超检查出来的问题远不如阴道镜检查——B超报告黑乎乎的一片,情况正常的和不正常看着差不多,就算包块再大再吓人,只要没有明显症状,没影响到日常生活,很多妇女都不以为然。

但阴道镜检查不一样,将电子阴道镜的镜头对准宫颈,调好焦距,放大几十倍后的宫颈就会在刻意放在检查床边、正对受检者视线的屏幕上显示出来,一旦宫颈上有囊肿、糜烂、息肉等问题,那种视觉冲击无疑是极其强烈的。

况且,做了十几年护士、又专门在妇科门诊培训过一段时间的王姐特别擅长攻心。比如发现了息肉,她会故意放慢动作,一边轻轻用长棉签将息肉左右拨动,一边摇头叹息:“看到没,它会动。这种多出来的东西,如果不及时切掉,就会不断地往外长。我以前见过一个病人,息肉都长到阴道口上了,太可怕了。”

若是发现宫颈糜烂,她就会解释:“简单说,你可以把它理解为是一团肉烂了,要是不治疗,它越烂越凶,最后就会发展成宫颈癌。而且,这阴道的顶端紧挨着宫颈,你们过夫妻生活的时候,肯定要摩擦到这里。你想想,这地方都烂成这样了,还要反复刺激它,会咋样?”

要是遇到特别健康的宫颈,她也会竭力说服对方,同意其他妇女进来观摩。因为是同一个村的,大家比较放得开,一般都会很爽快地配合。王姐在边上大声讲解:“看到没,这就是好的宫颈,光滑、有弹性,等会儿你们可以对照着比较一下自己的。”

同样,若遇到情况很糟糕的,她也会说服对方让人进去看——这一招相当高明:一方面向妇女们传递了我们检查是“实事求是”的信号,另一方面又让她们在对比中强化了健康宫颈和不健康宫颈的认识,为接下来的“沟通”做铺垫。

最后,王姐会出一张阴道镜的彩色报告,上面有四张图,一张是系统里存的正常宫颈图,剩余三张是受检者的宫颈从不同角度看上去问题最严重的图片。不用我们过多引导,妇女们就会自发结合王姐检查时解释的病情,东一堆西一团地聚在一起,互相讨论谁的毛病更严重些。

我们当然也会趁热打铁,马上邀请有问题的妇女到市里的医院治疗。除了反复渲染不积极治疗的后果外,我们还会抛出两大诱惑:一是强调现在治疗有政府扶持、妇联拨了专款,这些优惠一旦拨的钱用完了,活动也就结束了;二是提出,如果去治疗的人多,医院可以安排专车接送。

这样一来,一些想治疗的妇女就会主动劝说还在犹疑的妇女,一同前去治疗。她们说话也往往更随便,更有杀伤力:“拖严重了,遭罪的还不是你自己?你把钱省来干啥子?你前脚死了,你男人马上就会找个新的。走走走,明天一起去……”

那种氛围下,往往我们当天检查完,就能“沟通”好一批受检妇女,第二天一大早,医院直接派车去接。


3


这种操作模式也有一些弊端。一是在村里检查,离家近,一些妇女刚做完检查就没影了;加上每检查一个人就要从检查仪器、病因、病情,到治疗方案、大致费用等方方面面解释一遍,工作量很大,尤其是王姐,几乎每天下午收工时,嗓子都是沙哑的;虽然当场沟通的效果很好,妇女们当时脑袋一热,一窝蜂地表示第二天就搭车去治疗,但往往睡了一夜后,有些人就犹豫了,会以各种理由拒绝。

但这难不住老戴,虽然他看上去像“弥勒佛”,但其实是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针对被放鸽子的情况,他很快就拿出了一套应对方案,重新拟定了流程:

在免费检查的项目中增加了一项“白带常规”,并以“只有在医院才能化验白带”为由,开车将人接到医院。且为了有更充裕的时间跟受检者“沟通”,每天限定来的妇女不超过50人,同时相应地延长各村的妇检时间。

最关键的是,把妇女拉到医院来后,不是直接开始检查,而是先集中到大会议室,登记完信息后,喝着热茶听上半个小时左右的“健康讲座”。讲课的是王姐,她一边播放在老戴的指导下“精心”制作出来的幻灯片,一边从外阴、阴道、宫颈、子宫、输卵管、卵巢到整个盆腔,依次讲解接下来要做的检查,每一样针对的是哪些部位、这些部位的疾病主要有哪些、为什么会得病、有什么危害、该怎么治疗……讲座的效果立竿见影,大大提高了后面的沟通效率。

因为守着医院,检查一个沟通一个,一旦沟通好,马上带人到科室进行治疗。一时间,院内病人量暴增,专门做宫颈手术的LEEP刀手术室外面,常常排满了等待的妇女。高峰的时候,手术从早排到晚,医生做得头晕眼花、脚耙手软,整个走廊都弥漫着LEEP刀切割止血时组织烧焦的味道。

当然,靠业绩拿提成的外联部,收入也是刷刷地往上涨,最高的一个月,我和王姐的工资都破了两万。我们个个眉开眼笑,干劲十足。

“千万要抓紧哦,这可是块香馍馍,哪个跑得快,哪个就吃得多。你们看,很快其他医院就会跟上来,妇联那边说已经有好几家在找他们谈合作了……”

在老戴隔三差五的敲打下,我们心中的弦也是绷得紧紧的,马不停蹄地向周边的农村进行地毯式“搜索开发”,生怕被其他医院抢了资源,断了财路。


4


如果没有遇到杨洋,我可能现在还在那个民营医院的外联部。

2011年盛夏的一个周末,我去参加一个同学的婚礼,杨洋是伴娘。当时,因为自己的收入甩了很多同学几条街,我的自我感觉相当良好,正飘飘然地高谈阔论时,无意中一抬头,正好看到杨洋推门而入。

隔了这么些年,虽然她的面容早已在我的脑海中变得有些模糊,但当时那种惊艳的感觉却始终没有忘记——血液一涌,大脑一空,心跳加速,浑身冒汗,下意识就那么傻傻地、呆呆地看着她。

好在紧随其后入场的新娘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在一片起哄声中,没人发现我的失态。回过神后,我冲到卫生间,拧开水龙头,捧起凉水狠狠地洗了几把脸,然后对着镜子,深呼吸,深呼吸,好不容易才平复了狂跳不已的心脏,又仔仔细细地整理了一番仪容。

出去后,我对新郎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兄弟情深,主动黏上去忙前忙后,成功地吸引了杨洋的注意。我窃喜不已,想趁机再加一把火,就故意找话题谈起了我的“光辉奋斗史”。我的本意是想让她注意我的高收入,却不想弄巧成拙——在得知我的工作后,她的脸色瞬间就从暖春跌入寒冬,然后冷哼一声,转身离开,再也没正眼看过我。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打听到,原来杨洋是个妇科医生。当晚,我辗转反侧了一整夜,心乱如麻,隐隐有些想法,却始终理不出头绪。

第二天上午,我逮着杨洋独自靠在藤椅上休息的机会,鼓足勇气上前套近乎,结果却异常惨烈。

我记得她的眼神,那么漂亮的一双眼睛,扫向我时却是满满的鄙夷与厌恶;也记得她说的话,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泛着寒光的刀子,稳、准、狠,专往心口上扎。

“月经刚结束和重度炎症的女人,不能马上做阴道镜,你们坚持这个原则了吗?恐怕是见一个就做一个,一个都不放过吧?而且你们最爱拿来吓唬人的宫颈糜烂,很多都是生理性的,也就是正常的,完全不需要治疗,你懂不懂?你们连TCT(液基薄层细胞检测)都没做,就一刀切。有多少人白白地被你们切了宫颈?有多少人因为宫颈切得太狠,导致宫颈机能不全,怀孕后连孕囊都兜不住,怀着怀着就流产了?你拿着那工资,晚上不做噩梦吗……”

那一刻,我自诩刀枪不入的厚脸皮猝不及防地裂开了口子,从脸庞到耳根到脖子,红得跟烧红的火炭似的,下意识地想要辩解,嘴唇抖了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也许人就是这样,同样的话,有的人说给你听,你就当他是放屁,但换成另一个人说,却能一石激起千层浪,让你不受控制地顺着她的每一个字眼想下去,提不起丝毫反驳的底气。

当时于我而言,杨洋恰好就是那另一个人。我不知所措,落荒而逃。


5


当天,我连中午的婚宴都没吃,就借口医院有事,急匆匆告别了同学们。

回去的路上,我像着了魔似的,疯狂在手机上搜索诸如“阴道镜检查的注意事项”、“生理性宫颈糜烂”、“TCT检查的作用”、“LEEP刀手术的危害”之类的问题,越看越惶恐。我忍不住估算了一下,这一年多,被我们“沟通”去做了宫颈手术的妇女,怎么着也有上千人。

浑浑噩噩地回到医院后,我迫不及待地找到妇科一个平常玩得好的医助,装作好奇心爆棚的样子,向她打探这一堆的疑惑。

“按规定是应该先做TCT,门诊上挂号来检查宫颈的,都会做,但妇检是免费的,估计医院是不想把成本整太高吧。而且,我们医院TCT的检查结果两天后才能出来,妇检的人哪等得了那么久……肯定有些人是不用做手术的嘛,而且有时候医生怕没切干净,二次返工麻烦,一般会切得比较深……”

她没有防备,说说笑笑间,就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我脸上使劲绷着笑,心里却堵得发慌。

晚上,我约王姐吃串串,纠结良久后,才断断续续地、闷声闷气地说起从杨洋、医助以及自己从网上查来的信息,质疑我们这样做妇检到底该不该、是不是太缺德。

一阵沉默后,王姐忽然激动了起来:“有啥子该不该的?有啥子缺德的?你忘了那些被老公传染性病还蒙在鼓里的人了?忘了那个宫颈烂得一碰就掉肉渣渣,最后被确诊宫颈癌的人了?忘了那个盆腔包块大得像怀孕六七个月,还傻傻地以为自己只是发福的人了?要不是我们去妇检,她们好多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有病,不知道怎样预防,甚至连宫颈、输卵管这些东西长在哪个位置都搞不清……”

“但问题是,有些人的宫颈可能压根就没有问题,只是生理性的,也被我们沟通去切了啊!”我压低声音,看着她。

王姐也看着我,神情复杂。僵持片刻后,她慢慢别开眼,语气软了下来,像是在说服我,又像是在说服自己:“大部分应该还是有问题的。而且,我们确实也尽心尽力教了她们很多妇科常识,还帮一些特困户免费做了手术。再说了,哪行哪业敢说自己没点猫腻?”

我俩都不再说话,默默地喝酒、发呆。锅里的一大堆串串太久没人动,红油凝成了一片,看着有些恶心。我联想起阴道镜报告上的那一张张狰狞恐怖的图片,腥红的组织被我们热情洋溢地送进LEEP刀室,咔嚓一声,切掉了。突然心一颤,背一凉,手一抖,酒洒了。

第二天,我辞职了。我逃离得很彻底,不仅逃离了那所医院,还逃离了那座城市。转行面试时,对之前那一年多的工作经历闭口不提。

重新安定下来后,我鼓足勇气,给杨洋发了一条信息。一是告诉她之前关于宫颈手术的很多东西我确实是不知道,二是告诉她我转行了。点下发送后,开始了惴惴不安的等待。然而,等了很多天她都没回复。我苦笑一声,默默拿起手机,删掉了她的号码。


6


多年后的国庆,我带妻儿去古镇游玩,在河边一个小茶馆乘凉时,竟碰到了同样陪家人出来游玩的王姐,聊了起来,又提到了那家医院。

就在我离职后不久,如老戴所言,好几家医院都开始通过各种关系挤入“农村妇检”这个大市场。在众多医院的大肆哄抢与互相拆台中,农村妇女们也精明了,不再轻易相信某一家医院,即便查出有问题,也会去其他医院再次妇检,挑选出优惠政策最多的一家。甚至有的妇女纯粹是为了蹭车蹭吃——坐上医院妇检的专车,到了医院,老练地对登记人员说一声“月经期”,就光明正大地逛街去了,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再回到医院,领一份医院承诺为“妇检女性”提供的牛奶面包,跟着大部队坐上专车,欢欢喜喜地回村去。

每个医院都在抱怨农村妇检越来越难做,效果越来越差,却没有一家医院愿意退出——就像小河里的鱼,明知道越捞越少了,但不撒网就一点机会都没有,撒了,就算什么都没捞着,至少也让医院看上去“人气旺盛”一些,无形中给来门诊挂号的病人们吃一颗定心丸。

于是,你查过了,我再查一遍,今年查过了,明年继续查。这些年,大家你争我抢,把周边的农村妇女们来来回回筛查了好多轮。

为了提升不断下滑的业绩,老戴把免费检查的范围扩大到了城市,找了很多社区进行合作,但效果并不显著。与此同时,作为后起之秀的网络部,业绩却节节飙升。3年前,老戴离职了,王姐凭借超强的沟通能力转到了网络部,做咨询主管,引导“潜在病人”入院治疗。

告别时,王姐忽然问我:“不管怎么说,现在农村能筛出有妇科疾病的女人越来越少了,你说,这算不算是我们这些年做妇检的一点好处?”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像是在开玩笑,又像是在认真等我回答。

我蓦地一愣,干笑一声,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编辑:任羽欣

点击联系人间编辑


本文系网易新闻人间工作室独家约稿,并享有独家版权。如需转载请在后台回复【转载】。

投稿给“人间-非虚构”写作平台,可致信:thelivings@vip.163.com,稿件一经刊用,将根据文章质量,提供千字500元-1000元的稿酬。

其它合作、建议、故事线索,欢迎于微信后台(或邮件)联系我们。

人间,只为真的好故事。


推荐文章(点击阅读)


点击以下「关键词」,查看往期内容:

冥婚 | 秃鹫 | 移民 | 战俘 | 出柜 | 东莞 | 年薪十二万

抢尸 | 形婚 | 鬼妻 | 传销 | 编制 | 子宫 | 中国巨婴

性教育 | 小三 | 血潮 失联 | 非洲 | 美漂 | 冷暴力 

毕节 |  剖宫产 | 感恩教育 |  国殇墓园 | 超生男孩

砷中毒 戒网瘾学校 | 美国小镇 | 毒可乐杀人事件

工厂女孩 | 直播少女 我妈卖安利 | 中国站街女之死

执行法官 小镇青年 | 寂静的孩子 | 70岁的杀人“绅士”

钱宝网 职业医闹 | 凉山小新娘 | 未成年原味售卖者


▼点击阅读原文,参与人间读者小调查

文章已于修改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