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单纯的一生里,母亲至死都不会明白,本来对症治疗的药,居然也可以害人。
暗访记者系列第六篇
八十年代初,东北三省和内蒙古等地区,尤其农村,因天气寒冷而缺乏取暖设施,得气管炎和风湿病的人,遍地都是,包括我的母亲和她的姐妹们。从我记事起,总能看见她们不停地咳嗽、憋气,甚至喘成一团。
每到冬天,最让我揪心的,就是看见母亲气管炎发作,喘不过来气,脸上被憋得青紫。
那个年代,气管炎和风湿病,作为常见的慢性病,基本上无药可治,母亲的几个姐妹相继早早地离世,最小的四姨才三十多岁。
我家几个子女很担心悲剧在母亲身上重演,已经工作了的二哥和姐姐,便四处从报纸上看广告,购买一些治疗气管炎和风湿病的“良药”,希望能够治好母亲的病。我们不想过早地失去母爱。
有一天,做教师的二哥拿着一张报纸兴冲冲地跑回来,展示上面介绍的一种叫“定喘胶囊”的药,根据报纸上的描述,不但能治疗气管炎、哮喘,也能治风湿病。
还在上初中的我,永远记住了新药的产地:河南T县。远在千里之外,那里却寄托着我以及全家的希望。
很快收到了药,服用第一个晚上,母亲真的不喘了,我们全家欣喜若狂。之后的几个月,这种药吃上就不喘,停下就喘得厉害,而且需要越来越大的剂量。再后来,就完全不管用了,母亲也喘得越来越不像样子。四十岁后,她的骨质疏松开始严重,经常摔倒,扭伤,对很多药产生了抗药能力。当时谁也想不到,这和她服用了几年的“定喘胶囊”有关。在她单纯的一生里,她至死都不会明白,本来对症治疗的药,居然也可以害人。
做梦都没想到,二十年后,我亲眼目睹了那种药的制作过程,更知道了它的后果。
● ● ●
做暗访记者的我,总会去浏览网上的信息,找一些可用的线索,一天,看见一个人吐槽,说河南T县制售治疗哮喘的假药很嚣张,形成了巨大的产业链,害人不浅。他例举了几个药的名字,我蓦然看见了母亲吃过的那种药,当即人就呆住了。
虽然没有更多线索,我还是立即只身赶往那里,既是做报道,也像是去“破案”——它与母亲当年吃的药有没有关系?
这是个三不管的小城,不但脏而且乱。满大街的三轮车,横冲直撞。蹬三轮的男人们大多是当地的农民,操着浓重的当地口音,生硬地拉客。为一块甚至五毛钱,和客人们脸红脖子粗地砍价。
没有线人,没有线索,有一刻,我站在街口茫然不知所措,看哪个过路的人都像是做假药的。但总不能拉一个就问:你做假药吗?可以让我偷拍吗?
后来,我给了一个三轮车夫一百块钱,表示要找一家药厂,能搞到治疗气管炎和哮喘的药。
“你想去哪个?我们这里到处都是。”
“有那么多药厂吗?”
他大笑:“你别问了,到了你就知道了。家家都是制药厂。”
三轮车颠簸着,更难忍受的是一路的尘土。
“这些人,不会因为我是外地人,就高价卖我吧?”
“我带你去个熟人那,就说你是我的亲戚。”他故作犹豫地看着我,我又递给他五十元。
我想想不对,“算了,千万别说认识我。把我送到那就行。”做暗访久了,怎么也不愿我走后牵连无辜的人。
他笑了笑,举着钱不好意思往口袋里塞,我说:没关系,这么冷的天,你拉我应该得的。
七拐八弯地走了不知多久,他在一个破旧的民宅门口停下来,径直走了进去,边走便热络地喊着主人的名字。我下了车,审视着这个农村小院,大门敞开着,里面几间年久失修的平房,右侧的厢房,门窗也都敞开着。屋子中间坐着几个农村妇女,面前放着几个大洗衣盆,一边说笑一边做着什么。
我走近一看,地上放着成堆的空胶囊。几个妇女把胶囊掰开,抓起洗衣盆里的白色粉面,装进胶囊里,再合上,然后放进一个没有标签的白色塑料瓶里,一瓶装满后,随手撕下一块棉花塞到瓶口,把盖子旋紧。
我问:“洗衣盆里装的是洗衣粉吗?”
她们大笑:“是药!”
“什么药?”
“想治啥病就是啥药!”
我顺口说出了母亲曾服用的药名,“有这种药吗?”她们又开始笑:“这里生产的药,都是一个方子……”
“那治疗风湿关节痛的药呢?也是这个吗?”
“一样!”
对于我的“傻问题”,一妇女脸上现出了不耐烦。
因为没带摄像,属于探访,我怕打草惊蛇,敷衍了几句,就匆匆和那司机离开了,他告诉我,在县里到处都有这样的“药厂”,这个村里就有很多家。
我连续走了几条街。在摊位,我买了两个烤红薯,一边暖着被冻僵的手,一遍坐在马扎上,和卖红薯的大姐闲聊。
她告诉我:这个十几万人的小城,十几年前有人开始做假药,因为挣了很多钱,之后做的人就越来越多。这在当地不是秘密。最近几年,偶尔会有人查查,也不过例行公事。
假药主要靠邮递,当地生意最火的就是邮局。
● ● ●
因为事先做了初步的探访,对做成这期节目,我胸有成竹。回北京报了选题,上司指派胖男人老马作摄像。
我如法炮制,通过一位三轮车司机,接触到了一个六十多岁的做假药的老头。他精神和身体都很好,老伴刚刚过世,一心想再找一个小媳妇。
老头猜我是四川人,我顺水推舟说是。他便想让我帮忙找个四川媳妇,若能拐卖来一个也好。
他说四川被拐卖的女人很多,便宜又漂亮。他要找个三十岁左右的漂亮女人,还不能胖。他和我强调,做药多年,还是退休教师,他不差钱,可以养着那女人。
我假装答应帮忙,心里却厌恶至极。做了那么久的暗访,接触的造假分子里,他年纪最大,也人品最差,好色、贪婪。为老不尊这个词,第一次在他身上深刻体味。
在和他接触的过程中,我掺杂了个人情绪,因为厌烦,一心想做他的节目。而他也一心想通过我,在四川讨个小老婆,还能顺便赚到我这个菜鸟的钱。
对这笔生意,他比我还着急。不但带我们去了他家,还详细地介绍了当地生产假药的状况。据他介绍,那时该县做假药生意的有上千家。不过,其中大多数是小作坊,他们没有生产能力,加之最近几年查得严了,又请不起保护伞,就集中去当地几户大的“厂家”批发假药,再通过邮寄卖给客户,中间赚点差价。
当地假药生意做得最大、最兴隆的,其实是某警队队长家的工厂。为了进入那个厂,我要先搞定老头。
我假装给那老头找到了对象,告诉他,生意做完就带他回四川去见他美丽的新娘。为了让他心安,我让我的一个女朋友假扮媒婆,和老头通了电话,向他描述未来新娘的妖艳。老头兴奋不已,答应第二天就带我们去那个队长家进货。
● ● ●
当天晚上一起吃完饭,老头突然郑重地对我们表示,有事要交代,免得第二天出错。他说警队队长家做的都是老顾客,不允许带外人去,而且现在风声紧,队长怕出事,一直很谨慎,货都不在当地发,要等到晚上,悄悄拉到邻省某县的邮局去发货。“你们明天去的时候,什么都不要说,也不要问,就说是我的亲戚,跟着我去进货。”
他还很形象地描绘说,队长运货的那辆车,其实是警车,把里面的座椅拆了。谁也不会怀疑、阻拦。
说这些的时候,老马一直拿着暗访包,对着老头很夸张地摆着动作,可那老头根本没在意。此时,老马突然举着包,对着那老头的脸故意摆拍摄的动作。我目瞪口呆。更戏剧性的是,老头竟然嫌他碍事,挡住了看我的视线,站起来走到我旁边继续说。
十几年前,所有暗访记者用的都是一个夹在腋下的黑色手包,那几乎是小老板和政府官员的标配。我们的摄像机就放在这样的一个包里。
当时社会上对于我们的偷拍神器,还是有些耳闻的,尤其是一些造假分子,对这样的小包很敏感,一旦发现对方举止异样,通常立即终止合作。
老马的动作超乎寻常地明显、夸张,但色迷兼财迷心窍的老头,一直沉浸在自己的讲述状态里,对此毫无反应。
见老头没反应,老马又将手包举到老头的眼前晃了几晃。我赶紧说:“大叔,这么晚了,您该回家了。”
我担心了一夜,怕老头醒悟老马的异常举动。第二天约定的时间内,老头准时出现,我悬着的心才算放下。
老头带我们去了警队队长家的药厂。不愧为警务人员的造假窝点,一切都是事先经过周密部署的。
那是个巨大的院子,位于县城边上,四周除了公路就是庄稼地。两米多高的围墙将院子围得严严实实。
老头刚走近大铁门,里面就传来可怕的狗叫声。一个人从门缝里看见是他,才打开锁头,拉开门闩,并在我们踏进的瞬间重新锁死。进来之后才发现,刚才经过的不过是第一道门,还有两道门是锁着的呢,而且每道门里都有恶犬看护。
我们惊魂未定,好不容易才经过三道门,坐进屋里。两个男人冲老头熟络地打着招呼。老头主动介绍了我和小马的“身份”,表示今天要进三箱货,他自己拿不动。
老马脸色惨白地坐在那,腋下的摄像包都没拿出来。我想这次暗访,可能什么东西吓到他了。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空荡的房间里,靠近外面庄稼地的那面墙上,莫名其妙地挡着一块巨大的木板,隐约有光从板子边上的缝隙里透出来。
坐了一会儿,老头付了钱,要提货走。一个中年男人带着我们去了仓库,看起来并无戒心。100多平米的仓库内,整齐地码放着至少上百个大箱子,贴着各种药名的标签。
摄像机在老马那。他僵硬地跟着,根本不敢动。那么有现场感的画面,就这样失去了。尽管之后那期节目反响很大,我心头还是留下极大的遗憾。
一回到宾馆,老马就对我说:新闻那边有个需要他拍摄的节目,他要先回去。
我微笑着,什么也没说。回到北京,我告诉领导,时机还不成熟,等过段日子再去拍。
● ● ●
电视是要靠镜头说话的,到这时为止,我还什么都没拍到。节目搁浅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这期间,我一直和老头保持联系,他还给我介绍了阿黄,一个自己生产假药的老板。
我和阿黄在电话里渐渐熟络。我和他商定,做他的加盟商,卖假药的利润也和他对半分。
一切差不多都运作到水到渠成了,我请了另一位男同事做摄像,一起直奔了T县。
那个小老板,矮小精瘦,喜欢眯着眼睛看人,是个在河南做生意的很精明的山东人。“合作”期间,他几次对我们产生怀疑,把目光锁定在男同事的手包上,好在那几次男同事只是自然地拎着而已,并没有拍,所以也就顺利过关了。
因为没有现货了,阿黄决定做一批新货,这正合我们心意。阿黄一大早就带我们去买制药的原料,并把药的配方给了我。
他带我们去了村里一个很小的私人诊所,买了很多治疗气管炎、风湿等病的成品药,其中最主要的成分是强的松、可的松、氨茶碱、百喘朋等等,每样药都买了几十瓶,很便宜,一块多钱一瓶。
他又从专门收购过期药品的小贩手里买了十几种药,不到5毛钱一瓶的价格。
我问他,这些药的配比有具体的标准和比例吗?他说:“没有。可的松、强的松、氨茶碱多放就行,因为它们药效很强。”
买完“原料。”阿黄带我们到了相隔非常近的邻省某村。那里有他的药厂。
说是药厂,不过是个简陋的农村住宅,左边的厢房住人,右边的厢房就是加工车间。十几平方米的房间里,到处是尘土,一个肮脏的小型粉碎机,突兀地立在屋子中间。地上放了几个里外都黑乎乎的大洗衣盆。屋子的一角,堆放了一些纸制的包装箱,地上散落着一些空的塑料瓶子。几个农村妇女叽里呱啦地说笑着,等着干活。
阿黄把刚买来的成袋的药品扔到地上。妇女们坐在马扎上开始工作,一瓶瓶的药片都倒进洗衣盆里,所有的药混在了一起。
阿黄把药片倒进粉碎机里。随着轰隆隆的响声,几分钟后,所有的药片打成了粉末,又重新回到了洗衣盆里。
妇女们搬过来成箱的空塑料瓶,拿出成袋的散装胶囊,装胶囊、再装瓶,这是我看到过的流程,区别在于,最后贴上标签,装进箱子里。那些标签的名字像是小老板们随便取的,什么喘立停胶囊、速效支气管炎胶囊、速效定喘胶囊等等。这种标签镇子上也有专门印刷的。
在说说笑笑中,从买原料到装瓶贴标签,只用了不到两个小时就拍完了。这种假药生产红火了十多年,将第一次以真实面目面对国人,尤其是那些可怜的患者。
出于安全考虑,我还是事先做好了安排,请某市检察院的车开到附近做接应。好在,直到我们离开,阿黄都没有产生任何的怀疑。
● ● ●
节目播出的当天,我就和公安部、河南省药监局的人一起去了那个警队队长的家,当我们赶到,已经人去屋空,连院子里的狗都转移了。
这并不令我意外。节目播出前,当地政府曾跑到北京四处运作,几次找我出去吃饭,暗示给好处,我没有去,也不清楚他们怎么听到了风声。
因为没有抓到证据,那个警队队长并未受到惩处,即使那个人去屋空的窝点,用的也是他的远房亲戚的名义。
我站在那个空空如也的院子发呆的时候,当地药监局的一个同志推开那个挡在西面墙上的巨大木板,我们惊诧地发现,那是个一人多高、两米多宽的出口,走出去,就是一望无际的玉米地。他半真半假地和我开玩笑:“记者同志,你太幸运了,如果当时被发现了,你只有两个结局,一个是被卖掉,做了农民的媳妇,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你的旁边站着一个小孩已经这么高了。”说着用手比着他腰间的高度,“另一个结果就是被杀了,尸体运走了,哪年找到都不一定。”
在造假窝点一次次暗访的过程里,我从未有过畏缩,但是有的时候,与执法人员再次踏入当初的涉险之地,却会莫名地后怕,而这次最为严重。一个伤天害理的警队队长,如此擅长伪装和保护自己,面对揭黑的记者,必定心狠手辣,杀人于无形。比死亡更可怕的是,我会想象自己被捆绑在玉米地里,披头散发、目光呆滞的样子。
T县,因是三省交会处的三不管地带,至今仍乱象丛生,倒卖妇女和造假极其猖狂。
后来我听说,节目播出后不到两个月,当地假药生意又红火起来。警队队长家的大院里,恢复了疯狂的狗叫声。只有那个无权无势的老头,被拘留了几天,当地公安厅的朋友告诉我,老头在看守所里一直在喊着我虚报的名字,让警察去四川抓那个“也想做假药的女老师”,还说她欠他一个媳妇。
他们边说便笑。我却一点都笑不出来,心底异常的悲凉。
● ● ●
采访完假药的生产过程,我一心想知道,它在中国销售了那么多年,到底对人体造成了什么样的伤害,对我母亲一类的支气管患者产生了什么样的后果。
回到北京后,我找到了药品检测部门和一些专家,了解到了这些药的药理作用。
可的松、强的松都属于激素类药物,药理作用相似。大量或长期服用可引起心肌损伤,心电图异常,也有引起颅内压增高的危险。还能导致骨质疏松。
阿黄和他的乡里制售的假药,具有短期内的欺骗性,但服用之后,贻害无穷。
后来,我想办法采访到了江苏、内蒙等地几个长年服用这种药的咳喘病人,每个人一开始吃都很有效,但越吃量越大,用到半年以上,就不再管用了,而这时,因长期受激素的副作用影响,哮喘反而加剧,手脚也抖得厉害,再用其他药物已经没有什么效果,吃上三年,骨质完全疏松。
江苏一个服用此药三年多的患者,六十多岁的人,却已卧床不起,生命渐近弥留之际。从其家人处得知,此人的哮喘已有很多年,无法根治,听信报纸宣传邮购了这种药,于是陷入了许多人都有过的噩梦,而且更为严重,喘得最厉害时,到医院用什么药都不管用了。医生对他进行急救时,胸骨轻轻一按就断了。医生说,这是他见过的最奇特的骨质疏松情况,完全是药物导致的。
在安徽的一家医院,我采访了陈姓老人,据家人讲,老人除了有慢性哮喘外,身体很健康。 2005年6月份,陈先生的女儿看到网上发布的治疗哮喘的特效药广告后,为父亲购买了6个疗程,64盒药。陈先生按药品的说明书服用一个疗程以后,哮喘症状有所减轻。可到第三个疗程时,出现了腿软、呼吸困难等症状,稍稍活动一下就感到疲劳。快过春节的时候,深感不适的陈先生将药停了,没想到病情迅速恶化,直至昏迷。陈先生说,现在说话很费劲,每天要吸好几次氧气,洗漱都需要人帮助。
他服用的药名叫 “百花定喘丸”。
随着采访的深入,这假药的危害触目惊心。当地假药分子手里,掌握着全国数以几十万计的患者资料。
得到药检的结果,我偷偷哭了一会儿,拨通了母亲的电话。她还在忍受哮喘等病症的折磨,我问候了一下她,却没敢告诉她,她曾经服用过的药,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的母亲已不在人世。如今,治疗风湿、气管炎之类慢性病的“神药”,转换到网络平台,更加肆无忌惮地传播,相当多的产地信息都指向河南境内我熟悉的那个区域。
编辑:关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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