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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亡路上,他活得“不人不鬼”

王志涛 中央政法委长安剑 2021-12-05


“放我走!我是个杀人犯!”

起初众人并不相信,以为这只是赵德勇想要逃脱“惩罚”的说辞。

“他要是走了,以后还欺负谁解闷呢?”

但接下来,这伙窃贼渐渐就察觉出了不对劲:他们的同伙赵德勇没有像往常一样用手遮挡、护住自己,眼神一反常态的冰冷。

他们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老实巴交、唯唯诺诺、身材瘦小的中年男子,竟然有一段令人闻之胆寒的“杀人回忆”。他亲手杀死了自己曾经的爱人,逃亡路上如鼠蚁般隐匿躲藏。法医通过蛆虫推断出死亡时间,警方追凶多年从未放弃……

18年时间,很长,可以让一个人“改头换面”重头来过;18年时间,很短,一代代民警执着追凶的决心从未改变。下面,我们将从三个侧面,还原这起杀人逃亡十八年的一隅——

为了4万块钱,我杀死了曾经的爱人

我叫赵德勇,2001年,我43岁。

那一年,我从黑龙江省大庆市国企一名职工,变成了一个“无业游民”。领着“买断工龄”10多万元的补偿,我有了无所事事的资本,打麻将、下象棋,是我消磨时间最好的手段。

在烟雾缭绕、不分昼夜的麻将桌上,我认识了苏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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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女人有风情,会打扮,眼波流转间,我迅速和她发展为同居关系。

她太懂我了,在一起的日子总是充满了甜蜜。很快,我就和她领了结婚证。为了表示对苏华的重视,我还将住房变更到了她的名下。

从俭入奢易。婚后我还延续着谈恋爱时大手大脚花钱的作风,十万元很快就挥霍一空。

从奢入俭难。钱花完后,生活入不敷出,我这人还好面子,常常许下一些无法实现的诺言。

我和苏华之间的分歧,越来越大。无休无止的争吵,在一年后的离婚证书上,终于画上了句号。

离婚后,虽然我和苏华还保持着联系,但心里一直觉得怨恨:

失去了家庭,失去了存款,失去了房子,这一切都是苏华的错,都是因为她,才害我变成这样。

后来,我找到了一份保安的工作,但这样清贫的生活,给我带来的心理落差实在是太大了。

回头想想,这种生活对现在的我来说,根本就是一种奢侈,至少那时我活得坦坦荡荡,光明磊落,不用东躲西藏。

那一天,苏华来单位看我,我在她和同事面前夸下海口:

“现在的工作就是找个事情干,我还有四万多块钱在手上,正在找项目投资。”

没想到苏华竟然邀请我到她家吃饭。

我有些欣喜,但很快就被泼了一盆冷水:见面后,苏华说,我这四万元存款,应该分她一半。

积压已久的怨恨、愤怒一下冲到了颅顶,我和苏华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之后我举起尖刀,将她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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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5月7日中午,我亲手杀死了苏华。为了毁灭证据,这房间里我和她曾经相处过的痕迹,我都尽可能地处理掉了。

时值立夏,处理完尸体后,我仓皇逃离,锁紧了苏华家的房门,也锁上了我人生的大门。

从此,开始了18年的漫漫逃亡路。

凶案现场,我们用蛆虫推断出死亡时间

我叫夏彦兵,2003年,我是第一批赶到凶案现场的民警。

当时我在黑龙江省大庆市萨尔图区新星派出所工作。6月初,我们接到一名中年妇女的报案,说她妹妹苏华失踪了,最近二十多天,一直联系不上苏华。

电话关机,家里没人,姐姐苏芳预感到不对劲,赶到派出所报案。

仅凭电话关机,不能判断一个人的失踪。在征得苏芳同意后,我们找来了开锁师傅,一起去苏华家查看情况。

开锁师傅后来和我说,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遇到这种情景,也是此生最难忘的一次。

门被打开的瞬间,一股恶臭扑面而来,熏得人不由得倒退几步。

映入眼帘的,是一具尸体横陈在客厅地面,胸腹部有刀伤,因死亡时间较久,血液已经凝固发黑,此时又值夏季,尸体已高度腐烂,生出大量蛆虫……

那时我刚刚参加工作,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命案,胃部不由地开始翻江倒海。强忍着不适,我守着房门,不让其他人进入屋内。

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绝对不能让现场受到破坏。

十多分钟后,等到萨尔图分局的刑侦民警赶到现场,我才跑到屋外换了一口气。

刑事技术人员立即进行现场勘查和尸检工作:死者家中没有被盗窃或明显打斗过的痕迹,门窗完好,凶手作案后还曾用拖把对地面的血迹进行清理。

为了推测出死亡时间,我们强忍着不适,提取了尸体身上的蛆虫,交给法医。

法医鉴定分析了生物数据,发现蛆虫已繁衍至第三代。法医说:“蝇类的发育要经历四个阶段。在常温下,卵期的发育时间一般持续1-2天,蝇蛆持续6-10天左右,蛹期一般持续一周至十几天,高温下孵化成长的速度更快。”

通过温度、湿度、光照、尸体情况等综合因素分析,法医推断死亡时间应在一个月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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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就是抓捕赵德勇,为被害人讨回一个公道。

多年以来,负责侦办此案的民警有的已经退休,有的已经调换到其他岗位。但大庆警方对赵德勇的追捕从未停止,每有办案民警调离,总要将这本案卷特意交代一番。

有几次近在咫尺,但都只是差那么一点:

2003年秋,警方接到线索,赵德勇偷逃回了他大哥家。但当我们赶到时,警觉的赵德勇已经逃出了大庆。后来被判处包庇罪的大哥说,赵德勇身上的钱已经花完了,他在苞米地里蹲到后半夜,才敢跑到大哥家要钱……

2011年,内蒙古警方抓到了一个盗窃团伙,他们为了寻求立功减刑,交代出团伙中曾有一个命案逃犯,其特征与赵德勇极为相符。我们通过他们提供的线索找到了赵德勇曾经住过的出租屋,但已经人去楼空,只留下墙上歪歪扭扭的字迹:“赵德勇到此一游”……

逃亡路上,他活的心惊胆战,“不人不鬼”

我叫郑宏,2021年,我终于将赵德勇绳之以法。

十年前,我是接手负责追查这起案件的包片刑警。如今,大庆市公安局经历警务改革,当年的新星派出所早已不复存在,我也在组织安排下,成为了大庆市公安局情报大队的副大队长。

换岗不换责。赵德勇的潜逃,一直是我的一块“心病”,一旦有蛛丝马迹,我都会主动参与研判。

今年9月26日晚上,我和同事获悉天津市西青区某工地干零活的李某,与潜逃的赵德勇极为相似。

图为抓获之后的赵德勇。黑龙江省大庆市公安局供图

当晚,分局领导组织刑侦部门召开紧急会议,确定抓捕组成员,要求第二天一早直接赶赴天津抓捕,同时联系天津警方,请当地警方先行布控,防止赵德勇逃脱。

9月27日,抓捕民警赶到天津市西青区,在当地公安机关的配合下,很快确定了“李某”就是嫌疑人赵德勇。

次日清晨,趁着赵德勇骑着电动车准备出去买东西时,埋伏的警方突然袭击,将这个潜逃18年的犯罪嫌疑人抓获。

这些年赵德勇到底跑到哪去了?都经历了什么?面对警方掌握的一系列有力证据,赵德勇只能如实供述。

图为审讯现场。黑龙江省大庆市公安局供图

案发后,他连夜逃往齐齐哈尔市、内蒙古通辽市、吉林省白城市等,后辗转逃到天津,但每个地方都不敢长时间停留。

“听到警笛就紧张,看到警察就害怕。我不敢和人接触,只能以打零工为生,日子过得不人不鬼。”

在内蒙古通辽,他花光了身上的钱,只好在公园的长椅上过夜。一个盗窃团伙发现他,就拉他入伙。

但赵德勇不敢偷,他怕被发现就功亏一篑,于是每次有“任务”,他总是找各种说辞推脱。久而久之,免不了被欺负霸凌,连新来的都敢踹他两脚。

“放我走!我是个杀人犯!”

为了能够脱离这伙人,赵德勇才说出自己的杀人逃犯身份。

因为不敢使用身份证,赵德勇隐姓埋名,对外就用假名李某,生活来源主要靠进工地打零工。

凌晨3点起床,6点钟干完活就回工棚睡觉,赵德勇为了不在人前出现,一直选择昼伏夜出,因为晒不到阳光,皮肤也变得有些惨白。

“这个工地没活了,就跟着其他工人去别的地方,即使遇到拖欠工资的老板,我也只能选择忍气吞声。”

他还自学了天津口音,只为了伪装地“更像一点”。

2003年犯案时,赵德勇45岁;18年之后,63岁的他,终究难逃法网。

苏华的女儿当时只有17岁,因在外地读书,没能见到母亲最后一面。

女儿在国外定居,如今已是人母,听闻杀害母亲的嫌疑人落网,她十分感激,托老家的亲戚为大庆市萨尔图警方送来一面锦旗。

受害者亲属托人送来锦旗。黑龙江省大庆市公安局供图

今年我也46岁了,赵德勇的落网,就像是一块久久悬在心口的石头,如今,终于落下了。

(文中所涉人名除民警外,均为化名)

鸣谢:平安龙江网 黑龙江省公安厅 
大庆市公安局
编辑:吴一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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