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与白】坏人们之四川坏人（二）||苏紫烟

偌大的城池，花朵盛放一如往昔

苏紫烟

偌大的城池，花朵盛放一如往昔

所以晚风又一次荡涤了窗台上的铁花

像一次尖锐又短暂的旅行

就此结束——

又或者是另一个开始。我熟悉的事物

都脱离了本位，甚至月亮亦不再亮于当时

薄纱背后，尘埃被撩起

如同情爱的灰烬。亲爱，你曾那样用力燃烧

而接下来，是漫长的破晓

很多时候我们记得一个地方，却再也不肯回去

噤若寒蝉。抑或，我只是在黎明前踏足了逼仄的花园

这世界果然要支离破碎才足够繁华

亲爱，你是我握于掌心的，唯一的棉

因此懂得酸楚和克制的颤栗

并触及我遭遇第一颗露珠时隐忍的疼痛

你在沉默中取走我最后的孤妄和想象——

我是爱你的，此刻

在月色中央，像回忆席卷了故园

但怎能轻易舍弃呢？百毒不侵，也不过是虚弱的伪装

但我的门牌还执拗地保持着存在的意义

譬如朝露，譬如此刻，仿佛爱过就大于所有

之后是盛夏，像严苛的律例，使人涣散而又

一再回到最初。我该感谢此刻盛开的花啊

那些跃跃欲试的花粉和相对坦荡的花瓣

因为簇拥而气势磅礴

这时影子落在水中，是有声响的

藩篱隔绝了尘世的臃肿，只剩你我

被时光忘却，被彼此，轻轻拾起

天色最好先黯淡下来

我首先听到密云的喘息，一封初夏简讯

以及锦衣的路人，打马掠过黄昏

而火红显得颓废。雨来之前

蔷薇的盛放更加意味深长

我看到你的寂静。如同水面之下踌躇的暗流

天色最好先黯淡下来

方便枝叶朦朦，肌肤和言语

都有洇湿的柔软。塔在我的体内摇晃

喜雨的妖精已经迫不及待。她会不会

重新被你安抚，在灯火点亮之前，爱上新的沉浮

念及这世界，我先睡为敬

01

繁花是一场典当

沽衣取酒，换我的热烈与笑容

犹如作梦不分南北、黑白

有的没的。那赤裸小径，蜿蜒成省略的符号

从此往后全是虚线

02

梦中镜面不懂折射。光芒便是深渊

与你已做完一次郑重告别

但不着笔墨，亦无声响

我们终将进入不同的音区，被弹响的枷锁

或在镣铐里也甘之如怡

03

无论如何，凉风和虚妄

此时都落进稻田

我并没有真地爱过耕种的快乐，更不能赠予你

实用的物什。我像一个纯粹的小布尔乔亚

阑珊而又愚钝，并不知晓果实的意义

04

然而说到厌倦，再抵不过装作温柔地

看向无眠，或狭窄河流

我每天都认真路过枫岭路上每一棵小树

它们时而萎靡，时而又亢奋得像孩子

它们身上的石灰味道，偶尔让我刺痛

05

对话还未开始，就立夏了

我一直想让自己再多一些耐心，等青苔和莲叶

覆满额头，等我把晒干的决明子

塞满枕头。我想做一个清肝明目的美梦

衣衫褴褛，脚步伶仃，却掌握了全部星空

06

夜色如天涯啊。我已摆好鸭掌与花生

丝质旗袍里，竟有几分卤水的味道

尘烟暗火，没有那么讨厌。五月的脸，

也有了艳色迷蒙，只说懵懵懂懂、袅袅娜娜

这人间，我想先睡为敬

旧楼

在预设的春雨中复活。吱呀声

像被提前戳破的埋伏

脚步的变量

应是丈量午夜与花的距离

或动情时刻，一句表白与一句承诺之间

细微的差别

楼道逼仄，青衣夹紧的嗓音

使时光幽暗，恍惚

砖瓦因此吻合了唱词的悲恸

在所有空洞的门帘背后

他正试图辨认唯一的玉兰

应是洁白无暇，不恼春雷，不焦急生长

更像一种镌刻

是由指尖推动着的锋利刀刃

成全了镂空与瞬间跳脱

他将之比喻成谢幕的美人

无论是一幢摇摇欲坠的建筑

还是面具之下，光怪陆离的泡影

无问西东

我曾落空，像齿轮跳开命定的一格

无端滞留于冬天

怀揣一个旧址，布满灰尘、光线，和槁枯的爬山虎

若遇到水或软一点的下午

便能复活

温热是不断失散后，又重新聚拢

像你提到立春，纤草抬头，云梦轻飘如辞

馨香有罪，摘走离别

人世除了遥远，还有咫尺间，呼吸的场景

模仿者

因语速而溺爱。因夜色褪去缓慢

而端详露水

又因局促，才了解你是我的旷野

星辰对应星辰，命理对应命理

简单对应简单

皱褶中的雪花，对应清白与悠长牧笛。

众水沉静，扣住凉薄的脉息

你举起寂寞，我举起寂寞里的一抹浅灰

成都街头，走走就走走

深入阴天的腹地，镜像潮湿

天空是倒扣的睡莲，锦里就是莲心

莲心的苦是另一种苦，是女里女气的妖媚

是卖不脱的糖影儿，是蒙了尘的川剧台子

有角儿在夜里尖叫了一声

武侯祠像是骗人的场所，但金鱼池依然热闹

对穿出去就是藏街，有浓浓的酥油茶味道

黝黑的男子长得像刑天，凶，要隔远点

但他们念旧情，讲义气，唱起歌来

是软化过的芙蓉。成都的街道是巨型八卦

但最好听的八卦都在巷子，国学巷的师生恋

小通巷的文艺青年，柿子巷的老柿子树

依旧每年开花、结果，少城早就没了将军

但府前的兵丁胡同，如今叫了宽窄巷子

扁担长，板凳宽，巷子的壁头上

生死克隆，家宅铜门，尚存保守的自尊

其实走到这里，我就不想再动了

清茶一盏，凉风五钱，冷了有主人家的火烘灯儿

我们叫两碗黄浸浸的伤心凉粉

一边吃，一边看那些熊mer玩具的葡萄眼睛

锥形天空


即使秋天遍布危险，我们倒立着
将更多叶片，悬挂在本该属于冥思与遐想的地方
深情与否，均是可以凋零的。路边的
一朵小尘埃也这么想

陌生事物总是更容易引起好奇心
剥去不安的外壳，秋日显得广阔
谁又不是单枪匹马呢，树木沉默的躯干
和我们日渐冷冻的内心，都能够卷成香烟
在沉静的黑夜里指向明灭的罅隙

我当然不能留住你。如同面对好山好水
也只是假借湍流表达某种奔赴
更深的天空已经钉死在我的自由当中
去争取而不是缅怀，身体在下雨
但大地仍是荒原的起点

了望


很多时候，秋天保持繁华
也是一种萧条的线索。我的歌声不稳
唱醒山坡之前，它在梦中抖落叶子
与我的瑟缩暗生吻合。水滴路过我
轻风也路过我。而生活在远处
发散着柚子和石榴的清香
我可以每时每刻都偏爱你，像视线里清晰的雨丝
八千英尺之上的虚度，略过星光

遥望

我的衷情，无非是赤足跨过北方时
一点轻微趔趄。而内心的观照
有如红嘴唇之于灯火，或是对千里之外
一顶蓝湖泊的蓄意模仿。那时，天空的眼睛会酿酒
麦田辽阔，足以令醉意复苏。而蝴蝶
总先于秋天找到窖藏之地，我们打开书本时
那些翅膀的影子，就闪现于指尖

 对望

我无法解释汹涌的伤感，却固守浪潮
秋天也无法解释
我们之间的爱，可能是跨时空的
现在我要坐在你对面，丹寇与暗香
是流动的。我们聆听彼此的游荡
籍此抵临相对陌生的部分
星空投下阴影，你的睫毛才是光的来源

作者简介

苏紫烟，本名杨颖。重庆人，生活在成都。

编辑  土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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