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与白】坏人们之四川坏人（10）||董洪良：身体罪

身体罪

董洪良

左眉眼角的一颗黑痣

左眼眉毛中，靠近眉心的

地方长了一颗黑痣

它居于人世的深丛

潜伏，而又骨架高耸

随眼而转，随眉而舞，察言

观色，形面不见喜乐，作静默说

不知是父亲遗传，还是他

刻意在某个时刻狠心砸进去的

几十年了，竟然扎的那么深

倘若不是一次眼部的意外受伤

缝补，我怎么也不会知道

父亲在我的眼上种下了一颗长钉

它时而人来疯，时而深沉

混迹和刺入庸常生活

对日子虎视眈眈

“哦，如果那颗痣——

再往眉心移一点就好了

就可配印堂发亮，心有大志！

或者再往眉毛深处扎深一些

潜伏就更藏而不露……”

很多人这样说的时候

我才发现，一枚黑色的钉子

在我的骨肉里长出了一副尖牙

甚至反骨，对围堵反抗，对尘世说不

从而与眼患难，惺惺相惜

有时也会助眼一臂之力，钉在眉上

像颗定海神针

对乱象分经定穴

穿过风雨和悬崖的丛林

而在风尘乱世大打出手

露出身体尖冷的锋利

脸说

像风车一样，轮子

固定在头颅

颓败建筑物般

坍塌堆积

向行走，要一阵风暴

疼痛击打,轰隆人世

统治现有头顶和天空

如冰雹、石块，或闪电

慌乱溃败，逐至黑暗

然后，搂住自己

只有脸历经过厄运、吉祥

肉色滩涂中才决然屹立

可这可怕脸色

谁敢携雨行走

谁还敢再来为风暴呼啸

哑言

反复说过妆容和表情

它们视而不见

不见彼此

不见生活垂下一条

肉刺和绞杀的根

谎话总在搏杀

埋于泥土

草写于纸上也属徒然

它们跃起、奔腾、消解、淹没

大地口语

哑言，它们彼此

见也未见是小事

言所未言实更小的小事

生活万花瓶上

一条舌头，会长满智齿

嘴罪

喉头吞咽。多了

一根刺

扎在不明处

接下来清理：张口，探照

——牙齿需配合

不要咬人

舌头僵硬不吐话语

钢夹入口

眼睛看着一切发生

多像人生被五花大绑

一根无形缚带

把手脚捆起，又松开

甚至横胸而过

最后一条尾巴则在痰盂里呕吐

故事该结束了，医生告诫说——

以后吃东西要小心

嘴是嘴，牙是牙

怪就只怪人都有

多事的喉咙

肉这墙

父亲是小的一面

母亲是更小的一面

脸直面风霜冰雨

从不背手走路

衣兜揣有多少盐哟

是怕苦独占鳌头

酸甜苦辣咸都怕孤单

成群结队，风雨惶惑也一起走过

有多少次儿子看见我的背影

哑声中，说我像极了他爷爷和奶奶

双眼

过了四十，一双眼

显得越来越不正经

和无拘无束

老是翻墙越狱

没事惹事，给人添乱

或给一叶障目添堵

有人说：就算是火眼金睛

也需开只天眼——

而不是套紧箍咒，抓妖

它时而贪玩、好动，看人

踏春，赏花，窥色，演戏

说子非鱼，不务正业

有时，也可能变得

张狂和不正目视人

一场大病后，有些烧脑

和犯一些凶险——

右眼对人世充满好奇，警惕

好像在乱世带了

一颗杀伐之心

在野外遇见蛇虫毒蝎

或在动物园看见豺狼虎豹

会立马收缩瞳孔，狗样

狂吠、吼叫，目光中露出

一把防身的锋刃

左眼，则比它显得冷静了许多

它蹲在对岸打量一切

照妖镜般透视

潜藏的汹涌和看不见的

高深莫测

似乎要把洞悉的先机

或秘密，轻声说给另一只眼听

但更多时候，在隔岸观火中

它却终日忧戚

却又不知为何而沉郁

魔术

无中生有，或有而化无

都是魔术师的本事

这不是剧场，但要确定主角

或参照物。他就是舞台的表演家

一张纸、一块手帕、一顶帽子……

活脱脱世相的万花筒、脸谱史

算什么也是什么，不算什么

也不是什么，什么，也就不是

关键在于，隔空及探囊取物

魔术可以当判官：死生两茫茫

轻描淡写一句话、一个词

把自己和观众藏在生活容器里

分割、闭合、发酵、分裂、衍生

身体被锯成两截是小儿科

白的可以是黑，黑的也可以是白

虚虚实实，拽着好奇心和想象力

九死一生，玄妙万种

乾坤是绝对离不开道具和手的：

请大家放心，拿好各自的入场券

不露破绽，散场之前

高潮处惊叫连连

剧末处，早为还原

埋伏了许多险象环生

爪

因手而形，幻化万千

身之自带，颇具功力

这本该是本能和自然生活

不是一定要游走江湖

要是画蛇添足，或添油加醋

由爪变抓，甚至还要长牙

爪就颠倒黑白，神奇也化为腐朽了

爪不再是爪，手便不再是手

生活该有多可怕呀：

手动处——

鹰爪功会伤人无数

谁不怕断子绝孙？

而鹰，还在日子的刀头舔血

指甲

长在手上，存在不止美观

挠痒、捋发、抠鼻孔、掏耳

自己或别人的都没什么，甚至被洁身

切掰水果，掐指命运、指点江山

后来锦袍加身，技能增加、功能转变：

抓人、挖人、伤人，直抵皮层与血肉

我看见过自己的血，更看见过别人的

多像六脉神剑，引发过多少江湖的

重大事故，而甲力受指而动——

指不是指，甲也不是甲

它只寄生或听令于手或手的主人

众生皆平等哦，放下颐指气使的手指

附带上指甲，站直了

请好好说话

作者简介

董洪良，笔名老刀。诗文散见于《人民文学》《诗刊》《星星》《草堂》《青春》《青年文学》《延河》《文学报》《散文诗》《中国青年报》等全国刊物；入选多种选集及年选；多次获全国诗歌奖及征文奖。著有中短篇小说《错乱》《非常村事》等多篇。出版诗集《嵌骨的爱痕》。系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

---

 坏人榜

【投稿须知】

（1）发自己满意作品到指定邮箱：[e-mail]，欢迎不同风格的诗，来稿附上简介、照片和微信号，均附件发送。来稿两周内未见釆用，作者另行处理。
（2）来稿发布后涉及纠纷，文责自负。本公号推文均已获作者授权，图片来自网络，版权属原作者。

（3）投稿者建议关注公众号，推送后取消自由，无妨。

诗天府

长按扫码关注我们

编辑  土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