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与白] 坏人们之四川坏人（16）||蒋雪峰：其实市面上并不需要那么多诗和诗人
其实市面上并不需要那么多诗和诗人
蒋雪峰
被玩残的巅峰
它挡住了
时速300公里以上的气流
气流高铁般一遍遍嘶吼着
撞在岩壁上
它用地球上最高的海拔
却挡不住 越来越多的人
他们把直升机停在上面
没腿的人 用假肢站在上面
未成年人 用12岁站在上面
两个来自不同国家的人
穿着滑雪板 同一天 从上面
一跃而下 到达大本营
有盲人摸索着 仍然到达峰顶
我说的是珠穆朗玛峰
去年站在它头顶的人
超过了前十年的总和
有图片显示 在最后200米处
人们像超市付款那样排着长队
等待冲顶
姓
松下 渡边 井上 田中……
明治维新前
贫民有名无姓
就以出生地标志
作为自己的的姓
想想也有道理
人皆为自然之子
还将归于尘土
这些大阪的码头工
静冈县的农民
京都的小字老师
见面就哈腰：
请多多关照！！
1937年7月7日
这些有名无姓的人
他们口袋里装着
亲人的照片 《源氏物语》
没有谱完的曲 借条
举着三八大盖
踏进我的祖国
一个个变成了
杀人魔王
其实市面上并不需要那么多诗和诗人
一个诗人去世的消息
如楼上靴子突然落地
总会引起一些响动
他的诗歌
是另一只靴子
落不落地
都不会影响
别人的睡眠
秋雨
怎么哭
也不会把长江哭肿
让黄河变清
把石头哭出出一条缝
让不要脸的东西钻进去
怎么哭
都不会把时间的心肠哭软
求不得
断离舍
哭着哭着
就无声无息了
没有哭完的
到冬天
飞成雪
黑的变成了白的
白的更白了
写诗的人
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还是找不到自己的下落
当你老了
谁也不知道自己
是否就在下一个路口
跌倒 痴呆 迷失
把经过的一切归零
落木萧萧 故交惭稀
一盘没下完的棋
就放在那里了
黑白已经不再分明
谁也不知道 明天
放在床下的鞋子
是否还能被自己
穿在脚上
脸上的微笑
是否会被带到
另一个世界
四世同堂
坐在老屋门前晒太阳
太阳还没落坡
你就走了
这是福报
这样的福报
需要忍受多少不能忍受的
如果列成清单
人间值得眷恋的
还剩下多少？
谈虎色变 谈老去如谈虎至
无处可藏
不如不藏
筷子
一个人走完了一生
不能吃饭了
香炉里插着的香
密密麻麻
好像焚他活着时
一根根
用过的筷子
在中国
几千年了
吃饭时
把筷子插在饭碗里
是大忌
到今天淸晨
我才明白
这是为什么
谭老和游老
二老供职文化馆
谭老搞音乐
臂长声响
常作指挥状
游老搞舞蹈
身段柔软
谈笑常伴兰花指
一张办公桌
谭老称游老：游伯伯
游老称谭老：谭伯伯
外面的人
常常把二位名字弄反
二老只管答应
从不纠正
时间搞他们
他们搞不过时间
就和时间开玩笑
游老住院了
莫法开玩笑了
有人想去看望 问谭老：
“游老 麻烦你告诉我
谭老住在医院几床”
谭老耐心作答
游老去世了
有人安慰谭老：
游老节哀 谭老在天之灵
也会保佑您的！
游老离世十多年了
谭老自己保佑自己
每年迎春音乐会
衣冠楚楚
握着指挥棒
在台上指挥乐队
在安多 听见十万头羊吃草
你见过成千上万的羊
你见过十万头以上的羊
一齐吃草
发出的咀嚼声吗？
2000年 在西藏安多
埋头苦干的羊群
牙齿扯断草茎的
断裂声在嘴里的咀嚼声
汹涌澎湃的声浪
在雪山下旡休无止
让我这个四川人
毛骨悚然
穹顶之下
天空像一个
灌满了蓝色胃液的胃
除了白云
骑马的牧人
坐在越野车的我们
玛尼石 风马旗
包括掠过头顶的鹰
那一刻 我相信
都正在被浸泡 被咀嚼
被无声无息的消化之中
山水
可以寄情 把它当一个朝代
完美无缺 有缺的地方
飞流直下三干尽
如果有闲心 站在旁边 用一首词
把这个缺就填了
如果有知音 可以弹琴唱答
几千年过去后 变成国画和成语
我在古籍中 找躲在世外的高人
山水遮住了朝庭和车马
终究没有变成疗养院
他们的伤口发霉 患风湿病
寂寞如落叶 有增无减
怎么也扫不干净
只有一天天 把自己活埋
因为要留清气在人间
在文章里 他们都是陶渊明
采菊 种豆 下围棋
不说缸里无米 老妻病重
孩子送人 老友断了音讯
自己想被返骋
抑郁症一直无草药医治
某曰 访唱山歌隐者
无路可走 沿河滩而行
山势陡峭 水流得像哭
便桥腐杇 青苔遮住了石头
终见其人 如野果 闲抛闲掷
儿孙老伴 皆定居江油 绵阳
他守着两间泥屋 一间木屋
和狗说话 唱出来的山歌
词不达意 没有一句
和他的现在有关
他活在过去 不想搬出来
山是山 水是水 人是人
山水寄情 终究难以寄人
我们所生活的时代
教堂拆迁时
神甫和开发商
私下勾兑
给他一套房子两个门面
山上寺庙和尚
悄悄的在山下餐馆雅间
摆了两桌
给自己过生日
清真寺傍边
有人卖注水牛肉
被工商局查处
一个朋友
让我给他承包寺庙的朋友
帮忙拉香客
我的神啊
……
于恺说：让我们正式开始吧
人到齐了
于恺端起杯子：
“让我们正式开始吧”
叮叮当当碰成一片
酒过三巡
“让我们正式开始吧”
酒过六巡
“让我们正式开始吧”
白酒喝完了喝红酒
“让我们正式开始吧”
红酒喝完了再拖几件啤酒
“让我们正式开始吧”
酒过N巡
举座皆静
……
于恺斟满酒
悄声对自己说：
“让我们正式开始吧”
作者简介
蒋雪峰，四川李白故里江油人，收税，写诗，痛风，喝酒 偶尔也抬头望天
编辑：土土儿
坏人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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