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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届“星火杯”科幻征文大赛初审作品:超短篇组-13号 | 《叠影》

高校科幻 高校科幻 2023-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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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峰文化提供赞助支持,八光分文化提供指导支持,高校科幻平台、四川大学科幻协会、武汉大学科幻协会主办,联合全国众多高校科幻社团举办的第五届“星火杯”全国高校联合征文大赛正式启动,截稿时间为2023年6月15日。接下来将陆续推出经过初筛环节后进入初审的来稿作品,敬请关注!


       


进入初审作品:超短篇组  13  


叠影

全文2279
预计阅读时间6分钟

“A015号实验者赵先生,请您做好准备,测试马上开始。”

我怀着不知道什么心情戴上面前的测试头盔,在外界声音消失之前,我最后向智能实验助理确认:“随便说什么都可以吗?”

“是的,赵先生。请您放轻松,您只需要和另一个曾经的你随便聊聊天。”智能实验助理温和地回答我。

我进入了实验空间,是一片星空笼罩下的一望无际的草原。这儿真美,但巨大的不真实感裹挟了我,让人感到害怕。还是太荒谬了,无论是数字生命技术还是见到另一个自己。但我没把这话说出来,智能助理是不会理解的。我想如果我生活在几个世纪前月球危机时,会是彻底的反数字生命派。

几个世纪前数字生命派失败了,但技术没有完全被扼杀。对数字生命技术大范围民用的探讨是这几年才又兴起的,原因是覆盖了全球地下城的“地下能源污染”。使用最广泛的新能源发生污染,使得全球有2/3的人患上了必死的辐射病。“没有人就毫无意义的文明”可能是真的要没有人了,人们开始考虑让患者死后进入虚拟世界生活的可能性。

很不幸,我就是患者,有那么多垫背的,我也没什么留恋,但我还是同意了参加这个数字生命伦理实验——为了它丰厚的报酬。

我这样想着,直到被打断。打断我的就是和我拥有生命前十六年的共同记忆和三年各自成长光阴的数据之我。

“早上好。”他在我身边坐下来,长草几乎要将他掩埋。

“早上好。”

干瘪的开场白,我想。他好像只是一个VR游戏的实体投影,而不是一个独立于我的智能个体。我以为至少会感受到一点人工智能的矜骄。

他莞尔:“你是不是在想,我看上去还没有自我认知上的优越感?”他顿了一下,又接下去:“怎么会呢,你那么讨厌数字生命,我诞生以后不是只能天生自卑嘛。”

就凭这一句话,我明白他像全息投影的原因了,这种不热络又充满揶揄的聊天方式太像我了——通过把天聊死来结束对话,虽然是无意的。如此一来不知所言的我反而相形见绌的多,好像他才是真正的我。

“我以为十六岁以前的喜好转化为数据之后会被更新掉呢,毕竟那在你看来是不理性的吧。”我没有一上来就问他关于“自卑”。

“怎么会,没有了十六岁以前的记忆我会变得不完整。”他说,抿了抿唇,看了我一眼,好像在斟酌用词。“用你能理解的方式来说,那是我的核心数据。但我本人不喜欢这个说法。”

我明白不能把他当做一个和我长得一样的人工智能来看待了——我承认自己之前一直有这种想法。他更像是平行世界的我,在我十六岁那年加入实验将自己的生物数据录入芯片的那一刻,分出了另一条世界线。

“明白了。你可以按你喜欢的方式说话,不必迁就我。”我知道自己向来是懒得解释太多的。我又问他:“那你这三年有什么改变吗?你现在长成19岁的样子,我看到的外表是虚拟的吧。”

“是,我的外表变化是根据青少年三年身体变化的基准来的,你肯定没那么精确。”

“那当然,我天天熬夜,头发肯定比你少,各大器官都受到不可逆的损伤。”我故作夸张地说。

“我也会熬夜的。你熬夜都干些什么?”他偏过头,有点感兴趣的样子。

“学高数啊,写论文啊,这些你都不需要干了!”

“哈哈哈哈那确实,曾经不会的数学对我来说都太简单了,但我也会学点别的。”

“比如?”我来兴趣了。

“比如我会思考我们到了半人马星系的时候,那里的原住民怎样才能收留我们。”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但很快明白了他说的是现如今社会上逐渐流行的一种悲观论调,说种种迹象表明,流浪地球的目的地——半人马星系存在外星生物,人类抵达只会遭到灭绝。人类不可能找到新家园。

“嗯?你也会担心这个吗,你明明没有实体。”我问。

“我担心的是文明。”他有点漫不经心的回答。

我又想起几百年前著名的外交官周喆直先生说的“没有人的文明毫无意义”,我曾经一直坚信的话,突然间又让我不寒而栗,我突然不知道如何定义眼前的这个“我”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又成我肚子里的蛔虫了。他直视着我,很平静地说:“哪怕你们觉得没有意义,但我们还是存在了。没关系,我们用各自的方式来延续同一个文明。”

一般情况我不会这么往自己脸上贴金,所以,他是说给我背后的实验人员听的,像是某种宣言。我定定地看了他好久,终于试探着开口:“我无意冒犯,但是,你是完全不会认为自己是‘缸中之脑’,是吗?”

他又笑了,躺倒到草地上望着我,笃定地说:“‘缸中之脑’是伪命题。”

“首先,如果我认为我是缸脑,那么我的感知都是错误的,我十六岁以后的知识都是基于我的感知,‘缸脑’命题在我的知识中,那么这个命题本身就是错误的。”

“这是从逻辑上来说。可能没什么说服力,但是我的感知只要存在,就值得我为之生活。”

他这次让我感到震惊的词是“感知”,我始终无法接受科学主义还原论的论调,不相信人的情感能被数据表达,数字生命所谓的“难过”“快乐”和“自卑”,不过是一种模仿。

“你看,这片虚拟的星空真美,真想躺在这,和喜欢的人喝一杯数据酒。”他的手做出拿酒杯的动作举到空中。

我看着他的动作开始不确定地喃喃自语:“你竟然会喝酒了……”年少不知愁滋味,初恋破灭后,我就爱上了喝酒,而且酒量奇大。

“你还是喜欢那样子的女生吗?活泼的、不用太漂亮。”

“对啊。”他眨了眨含笑的眼。

“情感是人之所以为人最珍贵的东西,但那是不可捉摸的。数据……”

“数据也是你摸不到的,它们都像是宇宙中的流光一样闪烁。”他说。

“你是一个不会自卑的人,所以我也从不自卑。三年前我是你的影子,现在我是我,也是你,一个叠加的影子,只要我愿意,就一直会是你。”

“那你会吗?他人即地狱。”我的话沉重了起来,

他狡黠的眨眨眼睛,然后背过身去,挥了挥手向我道别:“再见,赵先生!”

还会再见?还在这里?我有点疑惑。他越走越远,声音却清晰的传来,“也许不在这里……”

他留下不可捉摸的回声,像是这个文明莫测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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