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长得这么好看，演技一定很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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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 魏小乐

出品 | 网易浪潮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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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的小鲜肉演技到底有多糟糕？哪个小鲜肉演技烂到突破天际？为什么他们拿着几千万上亿的片酬，演技却拙劣地没有下限？

网上流传着一张中国当红演员的片酬表，其中随便哪个演员拍一部戏的收入轻松超过老百姓一辈子的工资。

制作粗糙的当红演员片酬表 / 网络

与高昂的片酬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其中一些演员的拙劣演技。尤其是被称为流量明星的小鲜肉小鲜花们，其演技可谓恶评如潮。就连护犊心切的粉丝有时也不得不承认自家偶像“虽没演技，但很努力”。

有“抗战剧一哥”之称的于震干脆把小鲜肉开除出演员的队伍：“他们都不是演员，只是明星。这是有区别的。凭脸吃饭，我们老师没教过。如果只凭脸，戏剧学院改教‘保养’就好了”。言下之意，开出天价片酬的投资方要买的并不是小鲜肉的演技，而是一张脸，用来换取他们自带的粉丝流量。

中国小鲜肉的演技真有那么差吗？如果抛开商业投资的因素，抛开把自家偶像吃饭睡觉上厕所都当成好戏来看的狂热粉丝，如何来评价一个演员的演技？当我们说一个演员演技差，另一个演员演技好的时候，我们到底在说什么？

多少人基本功不及格

“表演是我们在艺术领域中最缺乏理解的部分。尽管它无处不在，尽管我们疯狂迷恋着影视明星，尽管我们社会中几乎每个年轻人都梦想有一天被‘发现’而成为明星，但在表演专业圈子以外，很少人对表演本身有任何了解。”拥有40年演员和导演经历的加州大学教授理查德·霍恩比（Richard Hornby）如是说。

那什么才算好演技呢？理查德·霍恩比教授提出了评价演技的三条标准，供普通观众参考。第一条标准，松弛（relaxation）。松弛不是放松，更不是永远面无表情极度淡定，否则AngelaBaby肯定是松弛的好手。松弛其实更接近于我们常说的“自然”。

趴在李易峰身上的爱人要死了，李易峰却像见了鬼一样 / 《青云志》

好的表演是被“释放”出来的，而不是被“装”出来的。好的演员在舞台上或者摄像机前的一举一动都不是刻意为之，绝不会考虑诸如“我是不是该皱眉了，我是不是该流泪了，我是不是该大喊一声”这样的问题。他只是处于松弛的状态，让该说的话和该做的事自然而然地发生。

在观众这里，判断一个表演是不是自然也很简单。只需问一句自己，是否相信演员正在经历剧中人物所经历的事情。比如，即使AngelaBaby没有抠图没用替身，你相信她在《云中歌》中经历过被流产、被鞭打和失去爱人吗？如果我们能看得出一个演员在假装，那么，这个演员肯定不合格。

你能相信图中的Angelababy刚刚失去自己的孩子吗？ / 《云中歌》

只要基本功足够扎实，看起来不假的表演其实不难做到。但“看着像真的”只是松弛的最低要求。优秀的演员可以做出有深度的、有内容的松弛。这种表演给予观众的最直观感受就是惊喜。就是说，看到表演的瞬间我们会感到惊讶，但又完全不会觉得虚假。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这是松弛的最高境界。

集体面瘫的小鲜肉

虽然松弛的要求可以淘汰掉不少流量明星，但它并不是优秀表演的全部。要吸引观众，演员还需要把自己融入到戏剧或者电影所创造的世界之中，把自己和角色的处境关联（relating）起来，这就是第二条评价标准。

在电影《甜蜜蜜》里，张曼玉贡献了一段精彩的演出，完美地诠释了角色李翘与其周遭的关联。张曼玉通过先笑后哭的转换，把李翘“在陌生人前的佯装” 、“第一次见到豹哥米老鼠纹身时的回忆”、“与豹哥共同经历的颠沛流离”、以及“失去豹哥的悲痛”都贯穿了起来。

张曼玉出神入化的演技 / 《甜蜜蜜》

尤为重要的是，一个演员要与戏中的其他演员发生真实的关联。比如，必须真的在注视对方，而不是仅仅往对方的方向看；必须真的在倾听，并思考对方所说的内容，而不是仅仅在等着说自己的台词。

判断演员有没有关联好，有一个简单的方法，那就是观察他在没有台词时的表现，尤其要看，与他演对手戏的演员在说话时有没有影响到他。好的演员肯定是一个好的倾听者。

章子怡表白，梁朝伟的反应 / 《一代宗师》

小鲜肉们在关联上做的尤其不好，他们常常因为过度的自我关注而游离于角色之外。于是就有了莫名其妙的卖萌（代表人物陈学冬），瞪眼（代表人物李易峰），耍酷（代表人物吴亦凡）和面瘫（集体沦陷）。

当然，这也是偶像派演员的通病。当刘德华还是小鲜肉的时候，他也爱犯类似的毛病。不然，杜琪峰就不会常常问他：“是不是一定要先把手插进口袋摆pose，才会演戏？是不是一定要把头发梳的很整齐，才叫帅？”

理查德·霍恩比教授评价演技的第三条标准，叫目标（objectives）。

林心如扮演的紫薇 / 《还珠格格》

仔细看上面这张图。李明启扮演的容嬷嬷咧开的嘴略显扭曲，眯起的双眼同时看着紫薇和手里的针，捏着针的手指似紧非紧，带有把玩的意味。这一切都在显示，她正在试图让紫薇感到害怕，从而向她屈服。反观林心如，从她的表演中我们并不十分清楚紫薇是否想逃脱。

林心如在这里所欠缺的就是目标。一个优秀演员的每一个表演都能让我们明白角色想要干什么。在剧情不够紧凑的情况下，没有目标的表演会令人难以理解，更不要说引起共鸣了。

能看出吴亦凡正在听一个姑娘对他表白吗？ / 《夏有乔木雅望天堂》

流量明星的集体面瘫当然也是没有目标的表现。同样是被针扎，《锦绣未央》里的唐嫣就比林心如淡定太多了。可她用面无表情诠释的并不是“坚强”，而是“原来你什么都不想要”。

目标对于喜剧演员尤其重要。糟糕的喜剧演员会把目标搞错，以为自己做出某个表演的目标是把观众逗乐。事实上，表演的目标永远在剧情里而不在剧情外，幽默的效果是在完成正确目标的过程中自然显现的。

我们之所以会笑，正是因为憨豆在无比专注地追求一个微不足道的目标 / 网络

在表演中刻意追求幽默只会引起尴尬。有勇气的同学可以去看《大话西游3》，韩庚的幽默会让你尴尬得猝不及防。

当然，评价演技的标准不是客观的。离开观众的主观品味，根本不存在什么评价标准。但我们都是普通人，拥有大致相同的生理结构，因此，多数人会对相同的表演持有类似的态度。而评价演技的标准就存在于多数人的主观感受之中。你当然可以不同意霍恩比的这三条标准，这也不能说明你犯了什么错误，顶多是你和多数人的欣赏品味不一样罢了。

表演是门技术活

说小鲜肉们现在的演技差，实际是说他们的演技还有巨大的进步空间。只要态度端正，肯下功夫，小鲜肉也可以成老戏骨。那么，如何才能获得精湛的演技呢？对此，不同的表演流派有不同的看法。   

这里要说的表演流派当然不是所谓的世界三大表演体系。这“三大表演体系”，即“前苏联的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体系，德国的布莱希特体系和中国的梅兰芳表演体系”，完全是国人出于某种心态自封的。

这三个人中，只有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深入探讨了表演技术，并建立了一套完整的表演训练方法。他那本周星驰曾认真研读的名著《演员的自我修养》（An Actor Prepares），深刻地影响了现今的三个主要表演流派，即：表现派，体验派和方法派。这三大流派其实也是训练表演技术的三个不同路径。

周星驰扮演的角色在读《演员的自我修养》 / 《喜剧之王》

假如你要扮演一个聋哑人，你需要模仿聋哑人的一举一动。假如你能把聋哑人身上所有看得见的外在特征都模仿到位，那么，你的表演就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客观效果。

这就是表现派所追求的理想。表现派要求演员彻底地研究角色，在表演中小心翼翼地控制自己，从角色的各种客观现象中寻找适当的表演方式。

不过，角色的外在现象是无穷无尽的。比如，一个聋哑人的特征体现在都其衣食住行的各个方面，甚至每一个表情都与普通人有细微的差别，模仿能力再强也不太可能掌握聋哑人的每一个细节。

但我们知道，“相由心生”，聋哑人的外在表现源自其特有的内在状态。体验派就是要演员去体验角色的内在状态，然后将角色的外在特征自然而然地显现出来。

因此，对于体验派来说，要把一个变态杀手演好，演员自己就要先“成为”变态。这要求演员挖掘自己的内心，把性格中残忍疯癫的一面释放出来，获得真实的体验。体验派的演员在表演结束后常常需要从角色中走出来，回到自己的生活。这一过程如果处理不好，甚至会酿成悲剧。

希斯·莱杰因塑造“小丑”而一度崩溃 / 《黑暗骑士》官方剧照

和体验派一样，方法派也认为表演是一个由内而外的过程。但方法派认为，演员没有必要从内心深处成为角色，更不需要牺牲自己的理智和健康，“不疯魔”也可以“成活”。 为了塑造角色，演员只需在演戏时调用与角色相同或者类似的经历，用想象力完成表演。

比如，演员冯远征曾讲过这么一个事：“给电影学院摄影系的学生排《死无葬身之地》时，我不跟那些90后去解释纳粹和存在主义，我告诉他们，把这个戏当成职场戏来演就行了。‘你想跟老板告密？我们挤兑死你！’什么生死险境，一说这个他们就懂了。”这是典型的方法派做法。演员自身的情绪反应和角色的情绪反应是可以对换的，只要显现出的结果一样就行。

没打过老婆也可以把家暴的丈夫演好 /  《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这三个流派是三种方法，彼此并不排斥。但可以肯定的是，每一种方法都需要演员掌握基本的技巧。根据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看法，技巧实际上是对人们最容易接受的情感表达方式的归纳。技巧没有掌握，一切都免谈。

她是季冠霖，她为孙俪、范冰冰、林心如、刘亦菲、杨幂、唐嫣等配过音 / 视觉中国

珍爱演技，远离烂片

由于并不清楚演员的演技对一部戏能贡献多少，普通观众常常会以为一部好戏中的演员演技一定很棒。 这当然是个误解。导演格杜尔德（Marcus Geduld）就认为《黑客帝国》中的基努·里维斯（Keanu Reeves）其实并不是个好演员。

基努·里维斯可能并不是个好演员 / 《黑客帝国2》官方剧照

里维斯或许演技平平，但正是因为他在一部好片中饰演了一个与自己很契合的角色，才导致观众把电影和演员搞混。所以，流量明星最好也从本色出演开始，千万不要去随便尝试拓宽“戏路”。因为，对于根本不存在的东西来说，无所谓宽或窄。

好的演技终究是在好的作品中显现的。在一部烂片里，优秀的演员也很难有出彩的表演。即使是被评选为“在世最伟大的电影演员”的罗伯特·德尼罗（Robert De Niro），其最好的表演也只存在于上世纪的《出租车司机》《愤怒的公牛》等影坛佳作中。所以，珍惜自己的演技就要学会远离烂片。

曾经拍过《战争之王》的尼古拉斯·凯奇已经变成烂片之王 / 《狗咬狗》官方剧照

当然，烂片与演技的关系在景甜那里要更复杂一些，因为我们不清楚到底是烂片找上她，还是她把好片搞烂。

参考资料：

[1] 梅绍武《我的父亲梅兰芳》，北京：百花文艺出版社，1984.

[2] 邹元江“对‘梅兰芳’表演体系的质疑”，载于《艺术百家》，2009.

[3] 冯远征 “我穿墙过去”，载于《界面》，2015.

[4] 腾讯娱乐 “抗战剧一哥于震怼小鲜肉：他们都不是演员”，2016.

[5] 十点电影 “撕下配音的外衣，鲜肉小花还剩多少演技？”，哔哩哔哩，2017.

[6] Stanislavski, Konstantin  An Actor Prepares, New York: Theatre Arts Books,1948.

[7] Mumford, Meg Bertolt Brecht, 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2009.

[8] Hornby, Richard “Understanding Acting”, The Journal of Aesthetic Education, Vol.17,1983.

[9] Hagen, Uta Respect for Acting, New York: Macmillan,1973.

[10] Geduld, Marcus  “How does one differentiate between ‘good’ and ‘bad’ acting?”, in Quora,2016.

[11] McGilligan, Patrick  “What is ‘Great’ Acting?”, Cinéaste, Vol. 31,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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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邱小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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