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酸
文 | KVZ
你若阴着,便是晴天。
二零二二年二三月间,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细蒙蒙的雨丝夹着一星半点的雪花,正纷纷淋淋地向大地飘洒着……严寒而漫长的疫情看来就要过去,但那真正温暖的解封,还远远地没有到来……
三年前,有位大师说,这几年我会为情所困,我一直以为是爱情,现在才明白,是疫情......
这几日,情绪总在波动之中。疫情已经两年,淡淡的太阳依旧会在早晨九点多的时候,透过窗户,散落在浅色的窗台上,吊兰随着晨风摇曳,一种淡淡的哀愁浮上心头。
我知道,这哀愁本是无所谓有,也无所谓无的。只因早上吃了太多面包,看到冰箱里的麦片已经许久未动,又拿出来混合了牛奶一起喝下。
当这一切快要结束的时候,便接到了楼下的大白通知排队做核酸的消息。
这哪里是做核酸,分明是要检测一下刚刚吃过的早饭,如果运气好,昨晚的晚饭也可能逆流而上,到外面的世界来走一遭。
一想到这里,竟不觉得哀愁,只是抑制不住要张大嘴巴,说“啊……”的冲动。
嗓子里本没有茧,捅的次数多了,也便有了茧。
小区里有两栋楼,一栋封了,另一栋也封了。我心里只有两个愿望,一个是解封,另一个还是解封。
人世间有两种东西令人深深向往,一是头顶久已仰望不见的星空,二,便是手机中稍纵即逝的健康码。
上海已然是去不了了,青岛也是回不去了。隔着窗户,此起彼伏的“加油”声在天空回荡,我不知道哪里有那么多油要加,却也难怪,这些年,油价又涨了......
当加油枪捅进油箱的时候,棉棒也不断捅进身体。鼻拭子,咽拭子,肛拭子……
造物主造出的人类巧夺天工,正好预留了地方可以做核酸…..
开始时觉得咽拭子受不了,可当做过鼻拭子,便又开始怀念咽拭子。
也许每一个人都有过这样的两种体验,至少两个。做了咽拭子,久而久之,像吃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开始想念窗前的鼻拭子;做了鼻拭子,又像是粘在鼻孔里的一粒饭粒子,而咽拭子却成了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坐在窗前,太阳不知从什么时候没了踪影,春雨密密下着,手里握着的健康宝,已经弹出小窗,只是小窗里,没有想看的风景……
也曾问,一起吹过的风,算不算相拥……一切走过的路,算不算相逢……曾经在算与不算之间纠缠,防疫人员说:算……
曾经“两地相思同淋雪,今生也算共白头”,而如今,才发现缘分无非是,看着彼此的健康码,一点点变红……
每当你要摘下口罩的时候,你就记住,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并不是个个都是绿码……
星辰大海,也需要门票,而摘掉行程上的一颗星,需要的是核酸报告……
超市的番茄没了,土豆也没了,萝卜也没了,在这个抢购会突然出现的阴雨天,潮湿的空气里,嘈杂的人群中,封城是永远的风声…..
人生不过是一个行走的健康码,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在哪里隔离……
核酸的保质期,有二十四小时的,四十八小时的,也有七十二小时的。隔离的小屋,有七天的,十四天的,也有二十一天的。世间皆有效期......
穿过长长的隧道,便是隔离酒店,那里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很多大白……
三年里,我用掉了很多口罩,大部分是浅蓝色的,蓝的像海,寂寞也像海…..
我便在这海中,保护着生命般珍贵的绿码,春风吹来,野草绿了,大盘绿了,该绿的都绿了,码却红了,红的妖艳,红的纯粹,红的鲜嫩欲滴,如血如虹……
没有一个口罩不会被丢掉,没有一个核酸不会过期,没有一个春天不会到来……
新封的小区,排着一望无尽的长队,每一个人都张大了嘴,那是迎接明天最好的姿势,只要想起一生中做过的核酸,喉咙里便长出了棉签……
那核酸有一百的,有八十的,有三十五的,也有免费的…..
在这一次弹窗和下一次弹窗的间隙里,我怀揣着那张温热的核酸报告,回到了北京……
那一晚,在梦里,我摘下口罩,张开喉咙,梦到一个“阴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