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荷包蛋
前段时间,朋友圈被李健翻唱的《父亲写的散文诗》刷屏,“多年以后,我看着泪流不止,可我的父亲在风中,像一张旧报纸”。这首浓郁又含蓄的歌曲勾起了很多人对父亲的回忆,令人忍不住的潸然泪下甚至失声痛哭。我的老父亲并不是什么知识分子,写不出文雅动人的文字,但他那双在泥土钢筋里穿梭了一辈子,长满老茧的手,却能用一颗朴实无华的荷包蛋,也为我写上一首悲壮如歌的散文诗。
今年是婚后第一次回家,开的比较急,比预期提前了两个多小时到家。车还没有停稳,身躯不再挺拔的父亲就迎了过来,我可以清晰的看到他的惊喜万分,却也看见了他的局促不安,更看见了他那飞速的衰老。回到家,我忙着和哥哥姐姐叙旧,甚是热闹,父亲安静的站在一旁,喉结动了好几次,却始终欲言又止,一脸纠结。是呀,离上一次回家已经很久很久了吧,很想念的吧,可我的老父亲却是那么一个不善于表达的汉子,记忆里他总是一副严肃又坚毅的面容,沉默寡言的以一己之力撑起这个家,忠诚又牢靠。
我突然明白了什么,赶忙说:“爸,开车好累的,你下碗面给我吃吧,像以前一样,要加个荷包蛋,就用我带回来的土鸡蛋吧,那可是我公司生产的呢!”在父亲面前,我这个年近三十的人理直气壮的撒起了娇!父亲那张布满沟壑写满沧桑的脸,终于绽开一个腼腆又满意的笑容,拿着我那罐五丰土鸡蛋径直走进了厨房,步子似乎也轻盈了不少。我突然有点心酸,其实我知道他想问我的是,这么累,要不要下碗带荷包蛋的面条给我。毕竟这是他与我这么多年来独有的默契,准确来说,这是他表达爱的一种方式吧。
母亲是高龄产子,从小我的体质就不是很好。小时候家境贫困,还没搬来城里,父亲为了给我补营养,特地养了很多土鸡,从我上学到参加工作,每次离家或者回家,父亲都会给我煮一碗带荷包蛋的面条。父亲有自己一套煎荷包蛋的方式,他只会选用匀称新鲜的土鸡蛋,对盐油酱醋火候的把握都十分严格,外焦内内,是最可口的溏心荷包蛋。今天这两颗荷包蛋,亦是如此,就像寡言的父爱从未改变味道,大小适中呈圆饼状,颜色金黄劲道柔嫩,上面还点缀了点点葱花与辣酱,散发着诱惑的香味,刺激着你的视觉与味蕾,荷包蛋的外沿被炸得焦黄,向外翻卷着,就像芭蕾舞裙的下摆,真的是人间至味!放下筷子,我忍不住打了一个饱嗝,还舔了舔嘴唇,一脸满足的朝着父亲说道:“爸,你做的荷包蛋格外的好吃,味道和以前一模一样!”这个年近七十经历无数的男人竟然就被这么一句朴实的话夸的有点腼腆,父亲反手摸了摸那已经花白的头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多亏你带回来的这些土鸡蛋新鲜味道好。”那一刻,他蜡黄的脸皱成了一张旧报纸,浑浊的眼睛却发出了欣慰的亮光,我的心好像被揪了一下。
临走那天,父亲又给我下了一碗面,上面依旧有我最爱的溏心荷包蛋,两个。上车的时候,妈妈忙着来来回回的往我后备箱里塞东西,什么腊肠腊肉,什么米线银耳,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一边说着不要一边又偷偷红了眼眶,真的是这样子,就算我们已经成家立业,可在父母面前,我们永远是那个需要被照顾操心的小孩。从始至终,父亲都是点着烟,在车旁默默听着母亲对我絮絮叨叨的千般叮咛,我耳朵听着母亲的叮咛,眼睛却一直瞟着父亲,但父亲就像是一座静止的铸像。突然,在我已经上车打算打火的那一刻,父亲突然蹦出一句“等一下”,便匆匆忙忙的折了回去,那神情像是落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当我还一脸懵逼的时候,父亲抱着我带回来的那罐五丰土鸡蛋出来了,跑得气喘吁吁,硬要从窗口递给我,这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在争执中急红了脸,最后突然指着我丈夫说,“这鸡蛋好,你拿回去,以后就只能麻烦你给她煎荷包蛋了”。就那一瞬间,我眼睛就模糊了,我们不再推辞,接过了鸡蛋,发动了车子。
我抱着那罐被我带回来又要带回去的土鸡蛋,透过车窗,看着后方父亲日渐年迈不再坚毅的身影,眼泪倔强的噙在眼眶又不敢让它掉下来的神情,我终于明白,那个曾经像天一样的男人,那个不苟言笑让你不敢靠近,那个一个人默默扛起所有苦难的人,那个爱了你一辈子也隐忍了一辈子的人,真的已经老了,老到不得不无奈的把他坚持了大半辈子,为他最珍视的小女儿煎荷包蛋这项平凡又伟大的工作彻底地托付给他并不太满意的女婿。我知道我今后会吃到各种各样的荷包蛋,但那一天,父亲用我带回来的那两个五丰土鸡蛋煎出来的荷包蛋,是永远不会被超越的味道。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已无归路。最害怕的事情莫过于,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所以,有空就回去陪陪父母吧,例如带点公司的特产,一起烹饪享受记忆里的味道。
文字 | 李丹
图片 | 来源于网络
编辑 | 小悠
投稿 | 41303238@qq.com
文章一经采用当酬送润笔之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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