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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夏的正午,一个警官站在刺白的阳光里对张可怒吼:

     

    「你当打110是打游戏吗?你一个山东大汉,身上的肉戳都戳不动,成天让我们来解救你,你也好意思?一个大男人天天报家暴,我们那么多杀人案诈骗案摆着都没空破,一天到晚就往你家跑。过不下去就离,不然干脆打死一个,别浪费警力好吗…」

     

    警官一边咆哮,一边在张可胸口乱戳。这是这个月的第七次,他被110派过来调解张可遭妻子徐曼家暴的问题。

     

    张可站在空空荡荡的阳光里一动不动。他的脸上和身上沾满了唾沫,眼睛肿成一个烂熟的苹果。他额头上被指甲划破的皮,就像一条条长在脸上的倒刺。任凭面前的警官怎么嚷嚷,张可看都不看他,看不清,也不用看,就知道他暴怒得像一头斗牛的样子。

     

    有时候张可也觉得,自己和徐曼之间,早晚会死一个。这么一想,他就感到绝望。

     

    有一次,对面单元的两口子打架,男人点爆了液化气罐,「哐」的一生巨响,玻璃从空中飞出去砸了一地,两人倒在血泊里。张可突然觉得躺在那里的,就是自己。这么一想,他的腿突然动弹不得,整个人深陷进沙发里,过了好几分钟才恢复知觉。

     

    还有一次,张可在站台上等地铁,听见旁人聊天。讲故事的女孩一脸悲伤,说自己的双胞胎姐姐还没来得及走出这个城市,看看别处的风景,就被男友掐死了。他们的父亲是个军官,姐姐爱上了给父亲开车的小战士。姐姐走到哪儿,小战士的电话就追到哪儿,问她在干什么,跟谁在一起,是男生还是女生。大家都说那是一个控制欲极强的人,绝对不能跟。可就在姐姐表明要分手的那一天,他就勒死了她,自己也上吊自杀。

     

    听到此处,张可觉得自己某一天,很可能也就是姐姐这个下场。他甚至开始无法自控地乱想,自己死后应该以怎样的方式被埋葬,委托谁来埋葬?5年之后,或许更短的时间,儿子是不是就再也想不起他的样子…

     

    张可紧紧闭上眼睛,左眼剧烈地疼痛起来。上次左眼的视网膜被徐曼打脱落,医生就说这只眼睛很可能保不住了,随时都可能失明。现在他两眼间的镜片度数悬殊1000多度,使他动不动就头痛欲裂。昏昏沉沉地最后一个挤上地铁,关上门,人群内部产生的推挤力向边缘涌来。他的整个身体重重地贴在门上,臀部又开始刺痛。上次徐曼用长柄雨伞反复猛击他的背部和臀部时,他顺手扯了一块枕巾咬在嘴里,一声也没吭。不曾想尾椎骨就这么断了,连坐在加厚的记忆海绵上工作,都如坐针毡。

     

    现在,张可几乎寸步难行,仿佛每一个角度,都会让他的身体某处疼痛起来,而这种疼痛,又伴随着席卷而来的回忆,回忆里遍地是历历在目的暴力,让他无处安身。

     

    可是,作为一个身高1米85身强力壮的山东大汉,如果不是张可想好了绝不还手一忍再忍,他怎么可能遍体鳞伤呢?

     

    张可并不是天生的懦弱性格。他天资聪颖,在山东那种人口多竞争强的地方,他从小就出类拔萃。父亲逢人便夸,自己儿子长大了,是要做官的。

     

    一进高中,张可就盯准清华北大,不敢有半点松懈,每晚挑灯夜战到凌晨1,2点。但心态可以透支,身体可不行。高二那年,张可身体垮了,晕倒在教室里出现休克症状。送进医院住了半个月,回来就跟不上了,加上他身体处于康复期,记忆力减退,无法再支撑高强度的学习,他越努力越吃力。勉强跟了一年,最后连个普通本科都没考上,被调剂到一所技工类的专科学院。父亲几乎足不出户,说连出门遛弯儿的脸面都没有了。张可更是性情大变,丢掉一切远期或近期目标,成天浑浑噩噩,觉得自己跟心中理解的自己很有差距。

     

    但即便如此,被打到视网膜脱落尾椎断裂依然能忍住不还手,仅仅用自卑和懦弱,是解释不通的。

     

    用徐曼的话来说,这都是因为张可有罪,毁了她一辈子的人生。

     

    徐曼和张可领证前的一个月,她是一所民办大学的校长助理。那时候的她骄傲得像一只天鹅,身边追求者众多,还不乏比她小10来岁刚进校的男学生,为她弹吉他,写她似懂非懂的情诗。但她心里很清楚,他们让她心动,却无法真打动她。徐曼从小父母离异跟着奶奶长大,各种罪和委屈都受够了。在一生只能赌一次的婚姻上,她一定要选一个有能力给她安全感的男人,让她安心做城堡里的公主。

     

    徐曼喜欢她的工作,不用耗费太多脑力体力,理理文件,端茶送水,既轻松,又深得校长厚待。她觉得前途充满了丰富的可能性,甚至可能「平步青云」。

     

    对于不擅长甜言蜜语,「老实得比木鸡还呆」的张可,徐曼连看都不想看一眼。他只不过是她众多追求者中最努力的那一个。但徐曼依然享受着张可为她提供的各种服务:买早餐,送宵夜,开车接送上下班…但她反复交待张可,在公共场合要装作两人互不相识的样子;走在马路上,要相隔2米以上。这些规矩,张可都一一照办。

     

    一天暴雨,路上堵车,又与张可无话可说,百无聊赖中,徐曼打开了张可的手机,翻看存在他手机里的图片。看到张可前女友穿着纯白蚕丝裙子,笑魇如花的样子,徐曼大怒,永久删除了照片并把手机砸向挡风玻璃。张可紧张得不敢说话。看张可一声不吭,连个错都不会认,徐曼更怒了,扑上去跟张可抢方向盘,车一头撞在路边的大树上。

     

    第二天张可才想起,最重要的事情该是先认错。趁中午休息,张可买了花,徐曼爱吃的莜面,巧克力,哈根达斯,星巴克…买这堆东西没有逻辑。他只是觉得,总有一样徐曼能喜欢。

     

    不出预料,徐曼不见他,他就站在办公室门口等。果然,快到下午上班的时间,徐曼出来上厕所。踏出门看见张可,徐曼怒不可竭,压低了声音骂:

     

    「你疯了吗!不要脸!让你离我2米远,你是来害我丢人现眼的吗?滚!」

     

    徐曼一边骂一边往前小跑。张可追上去解释,徐曼摆脱不了他,急得把那袋东西连汤带水砸在张可头上。哈根达斯一坨一坨地粘在他身上慢慢往下滑,咖啡溅得徐曼满身都是,星巴克的杯子在地上乱滚。同事和路过的学生听见声音,纷纷凑过来看热闹。徐曼恼羞成怒,扑上去扇张可耳光。正好这时校长从电梯里走出来,把这一幕看在眼里。

     

    第二天,徐曼就被辞退回家。突然失去这份她始终认为将让她平步青云的工作,失去了众人追慕的环境,徐曼的生活变得跟死水一样。

     

    她不甘心。

     

    接下来的星期一,她去找校长求情。办公室门口,新的校长秘书告诉她:「校长没空。」

     

    「没空?这么多年我都是他的贴身秘书,他什么时候有空我还不知道?是他没空还是你心里有鬼?」

     

    「你现在什么都不是。请有点自知之明,赶紧离开。别自取其辱。」

     

    徐曼吞不下这句,开始撒泼:

     

    「今天见不到校长,谁都别想出这个门。」

     

    新秘书不买账,拿起桌上刚沏的茶水朝徐曼脸上泼去。

     

    脸上留了疤,这回,徐曼觉得她的美好前途和身边那些风度翩翩的影子,是真正无可挽回地彻底消失了。医生说祛除这些疤痕的可能性极小。徐曼几乎是在揭开纱布看见这些疤的同时,就决定要跟张可结婚。她认为这些伤痕,她的前途和人生,必须要由张可来承担责任。

     

    尽管她离开仅仅两年以后,校长就因被多名女学生联合举报性骚扰而锒铛入狱,就算当时徐曼保住了校长秘书的位置,也不可能干长久,更不可能如她所想象的平步青云,但徐曼从不这么想。张可是被她死死钉在了毁灭者的柱子上的。

     

    张可心甘情愿地与徐曼结了婚。婚后,徐曼动不动就对张可发脾气,因为地没拖干净,衣服没及时洗,屋子收拾得不整洁,没有按点到家,去公园游玩不会插队买票让她等得太久…徐曼不认为这些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她认为一切问题的根源,都是张可的态度问题。如果他有一个好态度,认真重视每件事,怎么会随意把它们当作没那么重要的小事,以至于做出来「不像样子」呢?

     

    可对于张可来说,他只是怎么也无法理解徐曼要的「干净」「整洁」「有风度」都是什么样子。徐曼就骂他「农民」,甚至当着张可母亲的面,叫他「农民的儿子」,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专打洞」。

     

    孩子满月,张可的母亲借这个由头第一次从山东老家赶来看孙子,并承诺绝不添乱,待一周就走。张可心疼母亲一辈子连县城都没出过,就带她去游长城。一进家徐曼就问:

     

    「你究竟是来看孙子还是来爬长城?农村那些大山你爬了一辈子还没爬够吗? 」

     

    徐曼把孩子锁在里屋不让婆婆碰,看都不让看。张可觉得不妥,就去敲门争。门一开,劈头盖脸就挨了一烟灰缸,血从头顶冒出来,流了一脸。老实的母亲一边去厕所取手纸给儿子擦脸,一边擦自己止都止不住的眼泪。母亲默默收拾好行李,当天就自己去火车站回了山东老家。临出门,母亲不让儿子送:

     

    「去劝劝她。只要你们好好过,不要再闹,不要再挨打,妈都没事,怎么都能到家」。

     

    张可眼前还冒着星星,头脑一片空白。等清醒过来,母亲已不见了踪影。每当回忆起此事,张可就羞愧难当,觉得对不起母亲,觉得自己当初愚蠢地被徐曼强加给他的赎罪观洗了脑,着了魔。

     

    为了达到徐曼的物质要求:市区的房子,原装进口的SUV,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的底气,张可早出晚归地拼命工作。徐曼见不到他,一个人闷在家里带孩子,总觉得自己的青春,美貌和本该美好的前途,都蹉跎在这个孩子的哭闹声堵得满满的小房子里,心理失衡又无处宣泄,变得越来越易怒而多疑。

     

    徐曼掌握了张可的一切密码,包括微信微博QQ信用卡。她不但查看聊天记录消费记录,还冒充张可本人跟通讯录上的女同事说「喜欢你」,以检查对方的反应。她每天盘问张可跟谁在一起,所以全公司的女同事,徐曼都能叫得出名字。那些长得漂亮的,她都一一私下跑去公司楼下堵过,问她们跟张可是什么关系。张可到外地出差,还没到酒店,徐曼已经抢先一步到酒店门口守他。张可明白,徐曼肯定又把给他订票的财务同事折腾得不轻。

     

    徐曼的小世界里只有张可。对于她来说,她的小世挤占了全世界,所以她认为全世界都跟她一样关注着这个对她来说意味着一切的男人。她把张可绑架在她世界的中心,张可一个朋友都没有。

     

    张可觉得徐曼需要一个工作,并从中找到属于她的存在感和价值感。她的全部人生不该只拥有一个男人。他决定找一个育儿阿姨来解放妻子,让她可以重返社会,找回自己的价值。但刚一开口,徐曼就吼:

     

    「你毁了我的工作,毁了我的人生!现在我又被你的孩子拖垮了,青春和美貌都没了,去哪里找工作!你负责到底!你去找!你能找到我就去!」

     

    「我负责,我帮你找。」

     

    徐曼并没什么一技之长,前台这样的职位又总觉得远远不如她校长秘书的那份工作,眼高手低。张可好不容易托朋友在朋友自己的公司里安排了一个文秘工作,徐曼却百般不如意,回家就找茬,每天向张可提十几遍离婚,再训斥育儿阿姨带不好孩子,没文化,虐童…一个月换掉13个阿姨。

     

    张可想给徐曼约个心理医生,思前想后战战兢兢地问徐曼去不去,没想到徐曼很爽快地答应了。张可暗喜,做了好几天研究,翻了上千页网页和评论,询问了不少熟人,终于找到一个他认为可以解救他们内心和生活的医生。

     

    去到诊所,徐曼大倒苦水。当心理医生指出她脱离社会依赖心强缺乏安全感和包容心等问题时,徐曼大怒,当场指责张可和心理医生串通一气。

     

    这样的生活,张可开始渐渐承受不起。

     

    一天,张可发烧,女同事开车送他回家。因为路不熟悉绕了道,张可到家的时间比平常晚了不少。徐曼抱着儿子守在小区门口等。当她看见张可从一辆嫩黄的甲壳虫里下来,马上不顾一切地丢下儿子飞奔过去,打开驾驶室的车门拖出女同事,一边撕扯她的衣服,一边破口大骂,威胁绝不会放过她。

     

    散步的路人和马路边的快递员都围过来,楼群里的邻居也纷纷探出头。女同事百般解释,张可却站在旁边不说话。他最了解妻子,他深知,无论自己说什么,都会把这场闹剧无限拖延下去。女同事受尽侮辱,在委屈和怨恨中离开。

     

    徐曼这才想起儿子。两人跑遍了小区也没找到孩子。终于,在邻居提醒下,他们在一个暗黑的楼道里找到了儿子。孩子说「我怕」。他们找到他时,他已经把半坨宠物的粪边都塞进了嘴里。徐曼近乎崩溃,抱起儿子对张可又踹又抓,两人失声痛哭。

     

    回到家,呆坐了几小时,张可说:

     

    「既然你这么怀疑我,干脆分开过吧。」

     

    徐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你跟说什么!你?!?就凭你?!?你凭什么跟我提离婚!你有什么资格,有什么出息,敢跟我提离婚!我死都不会便宜你跟你离婚的!我要煮了你儿子…」

     

    第二天张可还在开会,徐曼直接冲进会议室。前台眼睁睁地看着她怒气冲冲地跑来,拦都不敢拦。

     

    徐曼大嚷:「你们大家都来看看,了解一下这个道貌岸然,马上就要抛妻弃子的男人…」骂来骂去不甘心,又转脸冲公司老总吼:

     

    「上梁不正下梁歪,你看你培养的是什么好下属,好员工!你自己也是那种抛妻弃子的男人…」

     

    闹完,亲自提拔了张可的马总说:

     

    「你还是走吧,确实留不住你,公司成了戏场,你老婆谁也惹不起。」

     

    「给我500块现金可以吗马总?」身无分文的张可祈求道。

     

    马总把身上所有的现金都给了他,一共6000。

     

    张可一件衣服也没拿,扔掉手机卡,买了一张时间最近的车票,净身去了别的城市。

     

    租了房,找到一份入门级的工作,张可决定再也不回去了,就在这里待下去。但半年以后,他发现自己还是一个人也不熟识,一个朋友也没有。大概他早已习惯了孑然一生,习惯了与别人保持距离,不给他们添乱。现在他自由了,却又像是从一个笼子,进入了另一个笼子。他害怕遇到节日,那只是幸福人们的渴望。

     

    中秋节,冷冷的月光让张可感到内心干净而安宁。这种安宁给了他一丝勇气。他拨通发小的手机,问候他们全家节日快乐。他在一句带着真诚和怜悯的「多保重」中放下电话,忍不住站在街边失声痛哭,想念儿子,想念母亲。被怀疑了半生,拷问了半生,解释半生,挣扎半生,干嘛不干脆豁出去一次!

     

    张可随意进了街边一家门口有性感女孩斜肩而立的洗头房。他并不想这样,他只是觉得委屈。趴在床上,女孩温柔地揉他的后背和肩。此刻,他感到温暖,觉得自己配得上一种不必背着过错,不必赎罪,值得被温柔对待的生活。第二天,他很早起来给女孩买了面条和豆浆。

     

    几个星期后,徐曼再一次找到了张可所在的新公司。张可看见她的那一瞬,浑身颤抖,全身的血液从脚底涌来,他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勇气,抱住4楼的下水管道往下滑,可徐曼直接跳了下去!以一种决绝的方式,又先他一步!

     

    徐曼的身体多处粉碎性骨折。陪在病床边,张可想起了发小和他年迈的父母,他不怪发小把自己新公司的地址泄露出去。发小只不过是最后沦陷的一个。多年来,身边的人,哪一个没有出卖过他,哪一个最终摆脱过疯狂的骚扰和告密者的轨迹?

     

    出院回家,徐曼把张可锁在洗手间里。锁她早就处理过了,从外面反锁。她递进去100封写给张可的信,回忆他们认识和相处的一点一滴,有责备,有悔恨,有反思,有柔情。徐曼隔着门说:

     

    「张可,这么多年都过了。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带着儿子,好好过吧。」

     

    张可在里面对着镜子点头。几分钟后,他说:「嗯」。

     

    徐曼把他放了出来。

     

    张可又开始了新一轮找工作,从头起步的路径。路上碰见当初不敢留他的马总。马总问:

     

    「离了吗?」

     

    「没有,但现在正常多了。」

     

    「那你回来工作吧。你的能力我还是认可的。」

     

    张可涕零,回去玩命儿似的干。

     

    可好景不长。一天早上,离职的女同事搬东西,事先约好的车爽约,张可就帮女同事跑了一趟。作为回报,女同事请张可吃午饭,张可抢着买了单。徐曼又从信用卡支付记录里查到张可在离家很远的餐馆吃饭,而且吃的不是快餐。

     

    凌晨2点,两人出现在女同事家门口。此时的张可左脸青肿,眼眶淤血。显然,他已经抗争了很久,甚至两人就站在女同事家楼下耗了几小时了。

     

    女同事解释到天明,打开所有与张可的QQ微信微博私信记录,才算基本过关。出门时,徐曼又补了一句:「我浑身都是妇科病,都是他害的。他这种男人你也知道。我浑身都是妇科病…」

     

    张可连最后的尊严,也没有守住。

     

    他与徐曼再一次陷入与从前一模一样的生活。但这次,张可不想跑了。他既无处可去,也无人可诉。他从别人眼里看见的,是一个让人心生畏惧,心生厌恶的自己。他既懊悔又痛恨,无论自己怎么逃离,最终不过是一次次把最亲的人,变成了告密者。还有什么好跑的呢?

     

    110的车扬尘而去。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还会再来。但无论来多少次,它也解决不了,张可和徐曼上哪里去找回自己这个问题。


    编辑:罗蓓蓓

    排版:王健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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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片均转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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