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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眼回眸,爷爷送别那一瞬

郭凤英 民进网 2017-0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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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在那一瞬间是静止的。天地间,似乎只有一个孙女,一个年迈的祖父,一个在雨里,一个在门里。

我看得见他深陷的眼窝里那万般不舍的无限牵挂,他却看不见我在无声地哭泣。


淅淅沥沥的雨连绵了好几日,湿漉漉的空气里弥散着冷飕飕的气息,灰蒙蒙的天色里,一切都那样模模糊糊,似乎有一种寒气从地底冒出来,丝丝缕缕地侵入人的肌体。

老家那座土墙房子终究走完了它的人生历程,即将被推土机推倒。1979年修建这座土屋时,父母操碎了心,看着一抔抔土被夯压成土墙,就是看着一家人幸福生活的希望在一点点实现。于是,在它即将“逝去”之前,留几张影,也就是留下一份记忆,一段时光。

九十八岁的爷爷就住在我家那座土屋的前面一栋砖房里,由就近的姑姑照看着。爷爷名叫郭锡武,当了一辈子农民,在苍老的容颜里,依然能看到忠厚与朴实。每个周末,我和爸妈都会轮流去老家看望爷爷,跟他拉拉家常,陪他看看电视,或是父亲和其他叔父一起给爷爷洗澡什么的。干净清爽的爷爷至今没什么病,只是岁月的流逝使他的生理机能在衰弱,听力和视力越来越弱。

每次去看望爷爷,我们几乎都会问:“认不认得到我啊?”爷爷会想几秒或十几秒,仔细盯着我们的脸看,然后逐一说出“谁谁谁”。在爷爷的记忆里,留存着儿子儿媳、女儿女婿以及年长点的孙子孙女,年轻一点的便不认识了。我们孙子辈轮换着去跟他说话,希望他不会“痴呆”。


那天的雨确实带着冬的寒,我和爸妈在爷爷床边坐了一会儿,因为都忙着回城里有事,走得很匆忙。我走在后面,忽然发现爷爷下了床走到门口来送我们,转身看到爷爷扶着门目送我们的那一瞬,我的眼泪“刷”地落了下来,心里涌起一份浓浓的酸楚。

爷爷个子原本就不高,九十八岁了,已然佝偻着。他微微弓着背、扶着门,目送着在雨里离去的子孙,嘴里说的是:“下起雨的呀,你们带伞没得?”世界,在那一瞬间是静止的。天地间,似乎只有一个孙女,一个年迈的祖父,一个在雨里,一个在门里。我看得见他深陷的眼窝里那万般不舍的无限牵挂,他却看不见我在无声地哭泣。

我问自己:“我真就这么忙吗?周末呀,真的忙得不能跟爷爷多待一点时间吗?什么样的工作要占据我与爷爷亲情交融的时间?不是要人命的事情,真就放不下吗?”我抹了一把泪走回爷爷跟前,他浑浊的目光在闪闪烁烁,惊讶地问我怎么不走了。我含糊不清地说陪你吃了午饭再走。说着,我弯腰捧着爷爷的腿,问他冷不冷。爷爷只穿着一条单裤,因为大多时候不下床。触手的那份单薄,皮包骨头的爷爷的腿,更是撞击着我的心——有一天,我不也要走到这一步吗?



我扶着爷爷回到房间里,扶他上了床,给他盖上被子。爷爷又问我为啥不走了,说你有事就回去吧。我说不急,晚点回去做事就好了。我摩挲着爷爷干枯的手,问他穿的衣服够不够暖呀,想不想吃啥小吃呀。爷爷爱吃薄荷糖,但这几年可能大家都买薄荷糖,他便吃腻了,就说啥也不想吃。说着,又从床头边摸出一包糖果让我选自己喜欢的吃。

我跟爷爷说着话,眼泪还是止不住流,心里的酸涩感越来越深重。用了多少张纸巾,已不记得,那一刻,我想到了即将被推倒的土屋。隐隐地觉得,爷爷不就像那一座土屋吗?除了给我们生命,还给我们温暖,给我们安定,给我们希望。三十多年前修建的土屋,完成了它的使命,我们都离开了它,它孤寂而冷清地矗立在我们逝去的过去,像爷爷,无论我们做子孙的如何孝敬他,照顾他,他都是孤单寂寞的,毕竟,我们每个人不能时时刻刻陪着他,多数时候,他是孤零零地躺在床上,全世界都那样无声,那样凄凉。

爷爷一生勤劳,干完了农活,总是扛着一把锄头,山山坎坎地走过去,走过来,看到哪条路上有缺口,或坑坑洼洼,总会将路填平,总说“莫让娃娃崽崽摔倒了”。还记得我小时候无数次到山上去喊爷爷回来吃饭,因为他守护着一片山林,常常会将嵌在路上的石块搬离,耗费许多力气与时间。

爷爷不怕冷,冬天的时候,永远只穿一条单裤,从不穿袜子,这种习惯一直到前几年才被改变,我们几乎是强迫爷爷在冬天的时候必须穿棉裤和袜子。他的身体一直很健康,伤风感冒都很少,九十八岁,虽然冬天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床上,但上卫生间还是自己去,不要人搀扶。

爷爷是那种老实厚道的旧式农民,家里来了客人,从来不上桌子陪客人吃饭,或许是害羞,或许是怕没文化失了礼数,年轻时没少被奶奶数落。这习惯也一直保持到现在,不喜欢跟客人坐在一起吃饭。六年前奶奶过世之后,他的话越来越少,逢年过节的时候会提醒我们去祭奠奶奶。



吃了午饭,我要离开了,再次向爷爷告别。我给他一百元钱,让他揣在兜里,老人家兜里有点钱,会觉得踏实。爷爷说他兜里有钱,说你上次给我的钱都没用,现在又不上街了,钱也花不出去,他说你莫给我钱,给你娃儿买东西吧。我又一次落泪。

我不要爷爷再起床来送我。他问我还下雨没有,我说没下了。他说下了雨,路不好走,你小心点走路。

出了爷爷住的砖房,我急匆匆踏上泥泞小路。回首处,目光落在我家的土屋上。土屋的确很破旧了,多处房梁塌陷,再不推倒,随时有倒塌的危险。斑驳的墙壁坑洼不平,不正像苍老而又沧桑的爷爷吗?



泪水,再一次无声地滑落着,模糊了视线。但我的心很澄明,知道这是规律,新旧更替,生死轮回。我暗暗地告诫自己,从此以后,不要让工作或其他无关紧要的事占据我去陪伴爷爷的时间。

一路回城,爷爷倚门送别我的那个场景,在我的泪眼里挥之不去。

(本文作者系民进会员、荣昌县作家协会主席。本文来源《重庆民进》,图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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