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叙伦的三份遗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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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叙伦（1885-1970）著名教育家、政治活动家，中国语言文字学家、诗人、书法家，曾任中央人民政府委员、政务院文化教育委员会副主任、教育部部长、高等教育部部长，第四届全国政协副主席，民进第一、二届理事会常务理事，第三届中央理事会主席，第四、五届中央委员会主席。
中国民主促进会主要创始人——马叙伦先生一生立过三份遗嘱。
余如遭逮捕，必无幸生，求仁得仁，无所归怨。余虽不见夫己（夫己：指蒋介石）之亡，汝曹必能见之，则犹吾见也。余之遗体，若如毁弃，不必寻求。皮囊盛血，本无足珍，苟得见归，即付诸火，期于悉成灰烬，播散海陆。汝曹欲寓纪念，可于吾母墓前立石，仅是书姓名，勿事增华也。
余虽写《我在六十岁以前》×××册，已布于世，非吾志也。汝曹勿复求人作传志。余素无万有，名相已空，利他之怀，仍多阙限。汝曹若能从志，胜此虚文也。
余离汝曹以后，勿讣告，勿举丧，薄赙赠，缠缠纱犹夫服衰绖，服以表哀，无哀即可，勿主伪举。
余所欲于永诀时，为汝曹言者，大略具矣。此付龙潜、龙翔、龙瑞、龙环、炳奎、龙章、龙珮。
这份遗嘱手迹是在1985年发现的，写于1947年10月30日。这一年，面对国统区波澜壮阔的民主力量，国民党统治集团采取了一系列穷凶极恶的措施：6月25日，最高法院检察署发布“训令”通缉中共领袖毛泽东；7月4日，下达“戡平共匪叛乱总动员令”；7月9日，撤销政治协商会议名义和政协秘书处组织；随后，训令各级地方组织对民主同盟、民主促进会和三民主义同志联合会的中下层人士“不问情由如何，一律格杀勿论”；10月27日，内政部发言人宣布民盟为“非法团体”，下令解散，并公开诬陷民进领导人。“戡乱动员令”下达后，全国被列入黑名单的有6万之众，仅10月份就有八个城市2100人被杀（《中国共产党历史》上卷，第772页）。此时，马老每天都受到特务的严密监视和公开威胁，随时都有遇害的危险。10月30日深夜，他写下了这份遗书，并于第二日写信给国民党政府行政院长张群，提出严正抗议。信中表示，“捕杀不辞、驱胁无畏”。
在遗嘱里，马老做好了死亡的准备。他说，如果他被逮捕，必死无疑，他有自己的理想信念，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他认为身体不过是一副皮囊，没有什么好珍惜的，如果遗体已经被毁被弃，就不要去寻找了；如果还有遗体，就将遗体火化成灰，播撒海陆。马老对身后事也作了安排：不要再请人撰写传记，不要发布讣告，不要举办丧事。如果想纪念，在他母亲的墓前立一块石碑，仅仅写上他的姓名就可以了。马老对死亡的态度非常坦然。在遗嘱中，马老相信国民党必亡，他说，虽然他现在不能看到蒋介石灭亡，但子女们一定能看到，子女们看到，就跟他看到一样。
对马老的这份遗嘱，习仲勋同志曾代表中共中央作了高度评价：“马老这种临危不惧，义无反顾，视死如归，献身革命的高尚节操和革命精神，是永远值得我们学习的。”
为了斗争的需要，1947年12月，在中共的帮助安排下，马叙伦、王绍鏊等人秘密由上海抵达香港，利用香港的特殊环境，继续坚持与蒋介石集团斗争。
我气绝后，即衣所服付火，如有烬余骨殖，可盛一瓦器，密封不使泄气，设法投之海底。
我去世后，不必讣告，不受赙赠，即花圈挽章皆预谢不受，亦不劳动友亲，至要至要。
我生平所蓄可谓无长物，所有亦或失之战劫，或已赠之公家，如今只随身所有耳。今处分如下：哥瓷器具尽献公家，或国或省请人商定；书籍凡足资研究我国旧学者尽贻浙江师范学院，因我过去已将杭州藏书悉赠此院。此外，如儿辈学习有需，即分有之；衣服无多，杏媞（指马叙伦夫人）及子女各有一二，以资纪念，勿作遗产视为好。龙璧（马叙伦的侄子）亦当赠以纪念物；慧姑虽非同姓，情谊至深，往当困难时能以济我者甚多，当请其自择可谓纪念者赠之。
建国后，马老先后担任教育部部长、高等教育部部长之职，年近古稀却忘我工作，积劳成疾。加上1921年、1946年脑部两次受过重伤，留下后遗症，神经经常发痛。1953年秋，已难坚持工作，在北京医院治疗，后医院派特护在家护理。病愈后他又投入工作。1954年4月，头痛加剧，马老曾向中央请假一个月。毛泽东复信：“四月十七日函读悉。休养甚好，时间可不限于一月，以病愈为度。”马老休息一个月后，又回部主持工作。1955年，神经和血管疾病常常恶性发作，日益严重，痛苦异常，马老自知无恢复健康之望，遂写下这份遗嘱，嘱咐身后之事。
马老的政治追求已经实现，不留遗憾。这份遗嘱， 马老对生死看得很淡，主要是对骨灰的处理，对身后事的处置以及纪念物的安排。骨灰的处理很简单，“盛一瓦器”，“投之海底”。他还告诫家人，去世后不要发布讣告，举办丧事。这些要求，跟1947年第一份遗嘱是一致的，而且马老认为这很重要，“至要至要”。然后是对遗产的交付：生平没有什么积蓄，有的失之于战火，有的已经赠送给国家。哥瓷器具要捐献给国家，书籍资料赠送给浙江师范学院。其他东西，家人可取一二留作纪念，等等。自奉简约，律己以严，待人以宽，马老的高风亮节，从这份遗嘱可见一斑，令人仰止。
“我们只有跟着共产党走，才是在正道上行，才有良好的结果，否则根本上就错了。”
1957年，马老因用脑过度，神经极度衰弱，患脑软化症，神经系统功能逐渐衰退，生活不能自理，长期卧床。1958年6月5日，护士柯贵贤见马叙伦精神尚好，就抓住机会，恳请马老题几个字留念。在柯护士的扶持下，马老走下病床，勉力书就一幅字迹，就是上面这句话。此后，马老生活依旧不能自理，神经系统功能严重受到约制，再也没有起来写一个字，这幅手迹是马老留下的最后一幅字迹。这句意味深长的留言，是马老毕生追求的真理，向往光明的结晶，是他一生追求进步的写照，更是他留给中国民主促进会的一份政治遗嘱。到了后期，马老完全依赖饲管从鼻腔中输入流质以维持生命。1970年5月4日，马老脑软化症并发肺炎医治无效，心脏停止了搏动。
在纪念马叙伦诞辰100周年的大会上，习仲勋高度评价马老的一生：“马老的一生，是革命的战斗的一生，是从民主主义者紧跟革命潮流前进，成为社会主义者的一生。”在纪念马叙伦同志诞辰130周年座谈会上，时任民进中央主席严隽琪说，马老是杰出的政治家、教育家，他的一生极具代表性地体现了中国近现代爱国知识分子从旧民主主义到新民主主义，最终走到社会主义的历史路程。特别是马老书写的最后一幅字迹：“我们只有跟着共产党走，才是在正道上行，才有良好的结果，否则根本上就错了。”这无疑是他毕生追求真理、追求进步、向往光明的写照，也是他留给我们的政治遗嘱。
马老的三份遗嘱，给人以向往光明的力量，令我们敬仰。
来源：民进杭州市委会、 民进金华市委会，作者系民进金华市市委委员、会史研究会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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