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泗原先生看过的文稿,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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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80年代,民进中央机关干部都知道,王泗原先生治学严谨,办事认真。叶圣老言:“只要泗原先生看过的文稿,我就放心了。”
泗原先生是20世纪50年代加入民进的老会员。从1958年到1988年连续四届担任民进北京市委会委员,一度还担任北京市民进宣传处副处长、民进中央会刊编委。每逢开会他一定准时到会,一身旧衣服,一双土布鞋,有时还拎着一个布书包,坐在会议室的角落里,讲起话来细声细语、循循善诱,给人的印象是位貌不出众、平易近人的谦谦君子。但他却是一位深藏不露的学问家,著名的《楚辞》研究专家,汉字训诂、音韵专家,人民教育出版社资深编辑,参加过《辞海》的终审工作,出版有《楚辞校释》《离骚语文疏解》《古语文例释》三本专著,共约一百万字左右,都是国学界肯定的不同凡响之作。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泗原先生在家乡江西做过小学教师、中学教师、报刊编辑。对国学训诂研究颇有兴趣,早年在舒新城《新中华》等刊物上发表专文,小有名气。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经江西教育厅推荐,调到教育部教育指导司做教材编撰工作,编写第一套全国工农速成中学语文课本,每编好一册初稿,都要送到出版总署编审局,由叶圣老审阅定稿。叶圣老发现他国学根基很好,而且勤学敬业,对所提修改意见都能融会贯通、妥帖处置,决意要把他调到人民教育出版社来。经过几番周折努力,终于如愿。他在人教社参与中小学语文教材编撰工作,担任《中学语文教育》杂志主编,从此成为叶圣老编务上的得力助手。叶圣老得知王泗原有部研究《离骚》的书稿,看了以后觉得很有见地,值得出版,但当时要出版这种学术专著很不容易,叶圣老就帮助推荐。在《叶圣陶日记》和来往书信中,多处提到和王泗原切磋问题、研究文稿的内容,叶圣老十分器重他,把他看作文字把关的守门人,可见殷殷相托的倚重之情。从1950年到20世纪80年代末,两人亦师亦友交往四十年。在叶圣老辞世时,王泗原沉痛写下:“我受先生知爱,四十年之久。每有寸进,先生无不欣喜。我还在继续做学问,将永远记着先生的策勉,日进无已。”
叶圣陶(左一)与王泗原亲切交谈。
泗原先生,世代书香。祖父是进士、翰林院庶吉士,父亲也是博学多才、熟稔文史的教育家。但因父亲早逝,家道中落,所以泗原先生上学读书并不多,只上过一年大学就退学,为负担起老母和三个弟妹的生活,不得不到一所山村小学教书,以微薄收入支撑全家。虽家学渊源,但他的学问主要靠刻苦自学、超常勤奋。据他同乡回忆,青年时期,天刚蒙蒙亮,常看到泗原垫着凳子站在窗口借光读书。即使“文化大革命”时期,在安徽凤阳“五七干校”劳动,他仍能躲开时潮,抓住时间,埋头在古籍的改证研究上,每有所得,就记录下来。
1971年在“五七干校”被迫办理退休后回到北京,他将研究记录所得送请叶圣老看,叶圣老认为很有意义,鼓励他继续做下去,这样每隔几日将做出的一二十则条目送给叶圣老看。在特殊的环境中,两位老人相濡以沫,面谈研讨或书信切磋,这种情景在《叶圣陶日记》和书信集上多有反映。1976年11月27日《叶圣陶日记》:“上午泗原来,携来新撰写笔记几则,彼作笔记系余所倡议,今已有二百余条矣。”如此前后积累十年,得三百三十九则,这就是后来成书的《古语文例释》。此书由叶圣老题写书名,正式出版。那时叶圣老已九十高龄,目力极差,但仍欣然书写,他致信王泗原:题“书名以此为殿,亦可纪念也”。这般佳话,是叶圣老爱才惜才、提携后进的生动写照。
泗原先生一生勤奋,在文化古籍的大海中深耕求知,把做学问看得重于泰山。对释义古文,主张实事求是,博雅精深。他恪守绳墨,磨砖对缝。他对人教社同事说:“既不要盲目地人云亦云,随大流 ;也不要标新立异,与众不同。还是这句话,要认真研究文章的涵义,是什么就是什么。”他就是这样踏踏实实做事,一本书用了十多年的时间和精力,慢慢地磨炼出成品。他对编辑校对也十分认真,《离骚语文疏解》出版,他曾高兴地说:“这是一本绝无错误的书,因为从头至尾一二三校,都是我自己经手的。”联想到那个时期人教社出版的教科书,做到极少有内容或印刷上的差错,就包含着像泗原先生老一辈出版人的认真精神和辛劳付出。
泗原先生淡泊名利,俭朴清贫,为人低调。他长期住在西城平章胡同一座四合院的三间朝西平房,可谓冬寒夏炎,就是在这样逼仄简陋的小屋里,他“板凳宁坐十年冷”,写出了有份量的著作。20世纪50年代中期,他曾被推荐去给某位中央领导讲解古文,每周六小车来接送,他坚持不让车开到家门口,而是走到胡同口上下车,以免在邻居中张扬。
王泗原退休之后,仍不忘以自己的知识,为国家、为社会作贡献。人教社每有召唤,征询对语文教材编撰上的问题,他仍倾注巨大心力。他为家乡刘铎、刘淑英父女整理出版诗文集,经常步行到北京图书馆,检索寻找,一字一句抄录了刘氏父女十万字的诗文,他说“这是为民族文化尽一点力”。1992年,他八十高龄时应邀去江西师大讲《楚辞》,深受师生们欢迎,学校要给他讲课费,他坚决不收,连路费也是自掏腰包,他说:“为家乡做点事,难道还要钱?”知识分子纯诚情怀,君子之风令人感动。叶圣老赏识王泗原的为人,在日记中称 :“泗原有古风之人。”
时代在进步,社会在发展,同时也出现快餐文化、消费文化,人们急勿勿往前赶,是否会丢掉一些好的东西?像泗原先生这样的一代知识分子,一辈子认认真真做学问,心系祖国,不求闻达,以自己的知识和心血服务于社会,教书育人,著书化人,我们不应该忘记他们!
来源:本文原载《民主》杂志2020年2期,作者系民进中央原秘书长陈益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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