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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荡四十年:中国是如何富起来的?1980年


【激荡四十年:中国是如何富起来的?1980年】


中企思智库,企业家第一智库:

1978年9月,在东北三省视察期间,邓小平说:“我们太穷了,太落后了,老实说对不起人民……


社会主义要表现出它的优越性,哪能像现在这样,搞了20多年还这么穷,那要社会主义干什么?”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而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这是当时24岁的诗人顾城,在1980年发表的作品,这首极具时代情绪的两行小诗,有一个气势恢宏的名字,《一代人》。用它来开启1980年,再合适不过。

整个80年代,至少有一部分是属于诗歌的,舒婷、北岛、顾城、海子,这些名字现在听起来依然显得浪漫而响亮,诗人总是嗅觉敏锐,能更精准的捕捉时代的情绪,而他们在当时的作品也成为那个时代最好的主角。除了顾城的《一代人》,还有舒婷的《祖国啊,我亲爱的祖国》,“我是贫困,我是悲哀,我是你祖祖辈辈痛苦的希望啊,是“飞天”袖间千百年未落到地面的花朵,我是你十亿分之一,是你九百六十万平方的总和。”以及北岛让人振聋发聩的《回答》,“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八十年代光芒万丈、群星璀璨,他们就是其中那几颗闪耀着的星星。

这一年的南方正在经历着史无前例的大动作,深圳经济特区的建立,深圳市总面积2020平方公里,被划进特区的则有327.5平方公里,相当于153个蛇口工业区,不过面积虽大,也是由中央直接批复的。但由于实验性质比较强,而且之前没有先例,中央并没有做战略性期望,只给了3000万的贷款。

要知道3000万对于建立一个国家级经济特区而言,几乎等于零,还不够搞两平方公里的“三通一平”。没钱怎么搞特区呢?当地政府官员想尽了法子,最后只有一技可施,就是出租土地,或者按现在的说法叫卖地皮。放在今天开发商拿地建楼简直再正常不过。可在当年,这可谓是“大逆不道”,国家的土地怎么能出租给资本家?这个理怎么也说不通。

这时一个叫骆锦星的房地产干部翻遍了马列原著,终于找到了一两句列宁引用恩格斯的话,其中一句是这么说的,相比土地私有制,并不要求消灭地租,而是要求把地租转交给社会。查到这句话后,骆锦星一阵狂喜,连夜敲响了市委书记家的门,后来据说深圳特区所有干部都把这句话背的滚瓜烂熟,别人发出质疑的声音,就流利的背诵给质疑者听。

理论可行,接下来就是实干了。第一个来吃螃蟹的是一个叫刘天就的香港商人,两方商定好以刘组织设计,出钱盖房,再拿到香港出售,最后两边分成。刘天就个人拿1.5深圳拿8.5。不得不说,这个名为“东湖丽苑”的楼盘,当时还真的好卖,仅三天之内,第一期108套还在图纸上的房子就被抢购一空。

“东湖丽苑”小区目前还在深圳东湖公园旁边,房价已经涨到了六万左右。这次史无前例的合作,也可以说无心插柳地拉开了中国房地产的大幕。

我们今天所有房子几乎都是通过这种方式来的,开发商找政府拿地盖楼,再卖给我们。“东湖丽苑”的成功,也让市政官员们大大开窍,他们用这种收取土地使用费的方法,在短时间内大兴基础建设,建成了九个工业区,香港商人和国外商人也纷纷涌进去办工厂,开公司,深圳的开放姿态一时势不可挡,给其他经济特区带来了宝贵的经验和士气。

相比于南方深圳带来的崭新面貌,这一年8月,一起重大企业事故突然遭到处理,则成为了当年最引人注目的新闻事件,它就是渤海二号钻井船翻沉事件,这起事故其实是发生在上一年的11月24号。之所以拖了9个多月才公开处理,一方面是给了一个调查事实的缓冲时间,一方面则是有特殊原因。

对公布的资料显示,这艘钻井船是从国外购买来的。再投入使用的整整7年时间中,许多技术资料和操作规程都没有翻译过来,工人们本来就对操作方法一知半解,而上级领导则更是完全没有科学生产的概念,动不动就搞大会战和打擂比武。企图用过去喊口号式的动员方式,来提高生产建设效率,并且在翻船事故发生之后,各个管理层又相互推诿,延误了抢救时间,种种原因累加,最终竟然导致70多名工人在海上被活活冻死。面对这起严重的人为事故,国务院突然在九个月之后采取了异常高调的处理方式,当时全国所有的媒体都对此进行了声讨式的报道,社会舆论更是举国讨之。行政处罚方面的力度和措辞更是非常严厉,石油部长被免职,主管石油的副总理、大庆会战的功臣康世恩被公开记大过处分。

在中国企业史上,渤海二号事件并不是最严重的一起事故,但国家之所以如此高调的方式来处理,其实有一部分原因还是为了传达一种意识形态上的转变,即我们要和过去“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等落伍的生产观念和方式彻底诀别。必须要用科学发展观和科学的管理经验走进新时代,迎接正在到来的市场经济体制改革。破旧立新,正本清源。这次渤海二号事件也从企业事故最终变成了一场冲击人们固有观念的人文反思事件。

路线与观念问题逐步解决。这一年,南方的民营经济也是一派热闹景象,浙江南部的温州和广东珠江三角洲一带开始展现出非凡的经济活力,五金、化工、塑料、纺织、冶炼、加工,各个领域的小商品开始像野草一样疯长,这不是温州人第一次展现他们的经商天赋。温州地处偏远,又多年不通火车,交通极其不便,而且人均耕地又非常稀少,种种原因让敢拼敢闯的温州人总是愿意外出谋生。而在这一年,他们走上的则是一条灰色的道路,走私。

村民们用小渔船把境外的服装、家电、五金偷运进来,然后在偏僻的码头上交易。久而久之,竟然形成了颇具规模的商品集贸市场。而这些背着商品又继续外出兜售的温州人,也成为了改革初期的第一代商人。当然,要建立起一个成规模的商品集贸市场,货物来源肯定不能完全依靠走私。当时的人们还学会了照着样子自制小商品,在一些交易活跃的集镇相继出现了一些专业的制造作坊,而这些人也被当地冠以某某大王的称号,如电器大王胡金林,螺丝大王刘大源,矿灯大王程步青等等。这些人的资产在当时都超过了十万元,是妥妥的万元户。

就在南方的地下工厂进行的如火如荼时,在大部分中心城市和次中心城市,大家对从事个体经济这件事还是格外小心。理由也很简单,长期的计划经济已经让大家对铁饭碗格外依赖,而一旦要脱离这种惯性,则需要巨大的勇气和外力的推动。这是为什么早期从事个体商业活动的绝大多数是社会底层,他们被排挤在温暖有保障的体质之外,于是穷则思变,走上了经商和创业的道路。如今几十年过去,创业已经不分出身,但这种潜意识里的铁饭碗,信任的惯性还是一直保留到了现在。

公务员、国企、银行老师等稳定职业,时至今日也依旧吃香。这是人趋利避害的天性,也是历史的痕迹。当然,凡事也有例外,下面出场的这位人物就是放弃了大好前程,不顾朋友们的反对,毅然决然投身了商场,他就是中关村之父陈春先。

1980年,象征着中国智库、科技摇篮的中关村已经诞生了。可大名鼎鼎的中关村我们都知道,陈春先是谁?当我们还要问出这个问题时,就注定了他的这次创业其实是不成功的。

这是一段失败的理想主义者的传奇故事,当年的陈春先是中科院出名的科学才子,也是中国最重量级的科学家之一,他早年留学苏联,受到过斯大林的接见。回国后,研究方向是最高深的核聚变,他参与创建了中国首个核聚变基地。他个人还建立了中国首个托卡马克装置。

1978年,中科院评选第一批教授级研究员,全院仅有十个名额,他和著名数学家陈景润一同上榜。可就是这么一位前途一片光明的顶级科学家,当时却不听任何人的阻拦,坚决要下海创业,一切源于他的三次访美考察。1978年,中美关系缓和,中国科学家们也开始走出国门,赴美学习交流,作为国内顶级专家的陈春先自然也在访美名单之内。在美国,他去了硅谷和波士顿128号公路,瞬间对那里繁荣的高科技公司心动不已。报国心切的他认为,中国也一定要有自己的硅谷,回国后他在许多场合发言呼吁,甚至把建立中国硅谷的地点都拟定好了,就在高校云集、研究所扎堆的中关村。

一聊起自己的这个设想,陈春先就激动不已。他认为,中关村的人才密度绝对不弱于美国的硅谷和波士顿128号公路,只是潜能还没发挥出来。为了实现自己的宏大设想,这个性格倔强的四川人最终决定科学家不当了,他要从自己做起,亲力亲为的催生出中国硅谷。说干就干,不久后,他顶着巨大的压力从中科院下海,拿着从北京科协游说来的200块钱,在中关村的一个车库里创办了国内第一家民营科技实体——北京等离子体学会先进技术发展服务部。后来这个服务部又更名为华夏硅谷公司。

怀着令人激动的宏图伟志,又如愿以偿成功下海,按理说,陈春先应该要过如鱼得水的日子,可事实证明,他是一个天才科学家,超越时代的思想者,可同时这也是一个平庸且失意的商人。陈春先的大胆举动,虽然在科学界引发热议,可放在社会上却毫不起眼,他的华夏硅谷公司成立许久,一直没什么订单。为了拓展业务,他后来整日焦头烂额,甚至因为债务纠纷,还两次被人绑架。最让人唏嘘的是,陈春先当初是抱着创建中国硅谷的伟志下海,可他的服务部直到成立两个月之后才真正接到了第一笔订单。

那年北京的冬天奇冷无比,陈春先来到海淀一个街道小厂兜售业务,这是中国最顶尖的核聚变专家,可能不是一个好的销售,他介绍了半天,厂长也不为所动,最后问,你能帮我解决一下电路方面的问题吗?陈春先愣了一下,毕竟这个基础电工就能干的活,当然用不上他这个大科学家,可缓过神来后,他又赶紧说,当然能,你能给我多少钱?

陈春先是一个失败的理想主义者,他的华夏硅谷公司自始至终都没有做到很大的规模。但这并不影响他是中关村真正意义上的先驱,在他的带领和倡导之下,在中关村开办公司的政策逐步放宽。

1984年,四通、信通、科海以及日后著名的联想都相继诞生,中关村最早的电子一条街初具规模。而时至今日,中关村已然成为了中国的硅谷。但它的首位倡导者陈春先却逐渐被历史所遗忘,晚年的陈春先曾感慨,思想活跃也好,能悟出潜在的增值地方也罢,都不等于能办好公司。相反,办好公司的企业家,大都是搞营销、搞金融,有很强管理能力的人,我不是一个成功的企业家,这一点没什么好回避的。不过,人活着总要做点事,做了这件也许就要放弃那一件,我做事从不后悔,即使做了较为愚蠢的事,也不后悔,因为时代总是在往前走的。2004年8月9日,陈春先先生突然离世,这一段传奇的创业经历也更加被尘封于历史之中。

1980年,我们的文娱活动依旧丰富,这一年出了不少优秀的电影作品,当年全国最红的女明星是刘晓庆,她和陈冲主演的《小花》成为了当年最火爆的电影之一,还有陈强和陈佩斯父子档的《瞧这一家子》,也是这一年的佳作。不过,在1980年,真正引爆舆论的年度第一大片,还不是它们,而是一部叫《庐山恋》的电影,其中有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男女主角在屏幕上居然亲吻了,在那个流氓罪还没有被废除,并且极度性压抑的年代,荧幕亲吻带来的震撼可想而知、另外,《庐山恋》还保持了一个记录,他是中国公映时间最长的一部电影。直到今天,大家去庐山玩的时候,山上的电影院一定还有个厅正在放着《庐山恋》。另外,在这一年还有个叫张鸿眉的女导演拍了一部极具先锋意味的科幻片《珊瑚岛的死光》,这也被一般认为是中国的第一部科幻片。虽然片子今天看有些过时,但在当时却是革命性的创新。

1980年的中国,我们从顾城的诗歌聊到了陈春先的创业,又从中关村的诞生转到中国第一部科幻片,这几件事似乎并不像是同一个时代的产物,但它们又是如此真切的发生在那一年的中国。

上面的部分都是国内的故事,下面再提两句,1980年的世界也同样发生了几件大事。这一年的11月4日,好莱坞演员出身的罗纳德·里根当选了美国第40任总统,起初大家都当成个热闹看,因为他接手时,美国正是一片烂摊子缠身。像石油危机、美苏关系紧张、日本经济崛起,可谁也没想到,后来他却成为了美国历史上最成功的总统之一。而另一件事,在当年舆论上引起的震荡可能还要更大一些,它也发生在这一年的年底。时年40岁的约翰·列侬被崇拜者枪杀,作为英国传奇乐队披头士的灵魂人物,列侬是那个嬉皮士年代里最受欢迎的歌手,也因为反越战、呼唤和平而成为最大的时代偶像。列侬的去世,在某种程度上也预示着那个浪漫且混乱的嬉皮士年代的终结,全世界即将进入一个以经济、商业、科技为主旋律的时代。

1980年的故事今天就聊到这里,作为八十年代的第一年,我们能清晰地听见时代脉搏跳动的声音,那些看似遥远被尘封的岁月,也在离我们的记忆越靠越近,转轨、接轨,历史就是这么一步步向当下走来。




责任编辑:彭林    审校:刘晓彤

微信美编:晨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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