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
采访：柬小妖
主编：柬小妖
主播：柬小Ci
猎头，意味物色人才的人。这个行业在柬埔寨依旧处于起步阶段，本期嘉宾罗中正和他的锐仕方达柬埔寨分公司目前也是柬埔寨猎头市场的先行者。
他们左肩扛着企业的委托，右肩担着求职者的期望。
在他们眼里，柬埔寨是地狱还是天堂？
来柬埔寨工作是找到了新的舞台还是踏入另一个旋涡？
这篇文章会给你一个答案。
1.利益还是责任
猎头，意味物色物色人才的人，是帮助企业找到需要的人才。中国的第一家猎头公司诞生于1994年，至今也不过二十多年的时间。而在柬埔寨，这个行业在2016年以前几乎是一片空白。
罗中正和他的锐仕方达柬埔寨分公司目前也是柬埔寨猎头公司的先行者。
罗中正本科和硕士都是学习的与人力资源相关的专业。
如果在知乎上问：“人力资源相关专业如何？”，恐怕90%的人都在劝退。
罗中正的看法恰恰想反，他认为HR是一个专门的学科，在大学里面也是一个专业；大企业里一般会有HRVP/ HRD；一个企业把HR做好，可以提升企业竞争力、优化企业绩效，帮助企业塑造积极的组织氛围。
硕士毕业后，他来到了柬埔寨。
他说：“我的亲戚在这边创业，我2016年从外资企业离开，他们请我过来帮忙。当时心里就是想着出国看一看，人活这一趟，你总得看看不同的风景。”
他就这样与猎头行业结下不解之缘。至于他与锐仕方达，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罗中正本身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来到柬埔寨后教会认识的朋友觉得柬埔寨人力资源很有市场，只是缺少一个切入点。当时，锐仕方达恰好在招募全球海外合伙人，罗中正发现他到柬埔寨开创业猎头公司的想法和锐仕方达全球扩大的步伐是比较契合的，于是他通过面试加入了锐仕方达。
在创业的过程中，他也面对了不少问题。
首先。在不少人眼里，招人去柬埔寨工作的不是骗子就是黑中介。这种有些固化的思维给他们团队的猎头工作加大了不少难度。他说：“所以我们要有更加专业的表达，让那些潜在的人选去信任我们，相信我们是一家起源于中国，并且拥有很多分支的专业猎头公司。我们也要去了解我们的客户，务实地了解客观信息，翔实地分享给人选，这样才能更精准地实现人-岗匹配。”
其次，从国内引进高端人才到柬埔寨的成本已经很高，但是依然存在人才质量不过关和人才流失率严重的问题。
罗中正说：“我们有自己的人才评价机制，在招聘前期就能降低招聘风险。首先一定要用专业的眼光判断人才，严格分析简历、组织多层次的面试；面试的时候既要评估人选的能力及过往经验，也要考核其核心价值观；其次，我们有人才测评技术，评估一个人的个性、职业风格是否适合该岗位。最后，我们一定要和求职者沟通好，说清楚利弊，方便求职者做出最明智的选择。”
猎头这个行业大概是一个比较特殊的行业，他们不同于传统的甲方和乙方，他们是游走在利益和责任中间的人。
我问了罗中正一个问题，在猎头的心中，企业和求职者谁占的分量更重？
他告诉我：“没有谁更重要，只有人选在足够了解了企业的现状、甚至经营问题之后，他在这个时候做出的选择才是最为合适的，也是最符合实际情况的。这样，企业才能留住人才，才有利于企业的长久发展，实现双赢。”
罗中正也相信，兴趣才是最好的职业，才能为工作注入热情。
他说：“我对猎头这份工作当然有热情啊，首先我觉得这份工作很有意思，其次它对我自身的提升也很大。当我认真做好我的工作，我会得到很大的成就感，这种成就感就是一种动力，又不断鞭策我向前走，周而复始。”
2.舞台还是旋涡
柬埔寨在去年的就业率高达99.3%，劳动力人数约1000万人。在过去20年里，柬埔寨的GDP保持平均7.7%的年增长率。
柬埔寨也被视为东盟最具投资力的国家。
对于很多中国人来说，这里也成为了展现自己价值的另一个舞台。
柬埔寨的教育相对落后，尤其在大学教育上落后中国很多。柬埔寨15岁及以上成人识字率仅为78.35%，尤其是高等教育毛入学率只有13.14%，远远落后于中国的48.1%，与之相对的却是柬埔寨日益增长的对高端人才的需求。
（柬埔寨的小学生）
罗中正告诉我们：“柬埔寨本身高端人才很少，市场也有人才供不应求的现象。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很多企业都会选择海外引进人才。相比较国内，同等人才水平下，招聘成本会更高，而且求职者的薪资待遇会高于国内。除了薪资，柬埔寨这边工作压力和强度也小于国内，对于一部分人来说，还是有吸引力的，他们能在这儿拿着不错的工资过着不错的生活。相应的也有缺点，这边的生活环境比起国内还是差一些，离家远也是一个问题。”
柬埔寨这头如火如荼，而在另一头的中国，求职者往往不知道自己是将踏上一个新的舞台还是一个暗流涌动的旋涡。
在西港禁赌令颁布以前，博彩一直都是柬埔寨一个回避不了的话题。很多博彩公司打着高薪的幌子，在国内的各大社交软件上拉拢中国人去从事博彩行业，目前在柬埔寨的中国人已超40万。
（“高薪”招聘）
的确，有人因此赚到了不少钱。但更多人因此在柬埔寨失去人身自由，发生经济纠纷，甚至客死他乡。
中国驻柬埔寨大使馆就曾经发布公告，提醒在柬中国公民通过正当渠道来柬工作，不要参与和从事赌博或者网络博彩等可能危及自身安全的工作。
罗中正也说：“找柬埔寨的工作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不同求职者认知能力不同，有一些人，他们一看到某些招聘广告，就知道它是不正规的；有一些人没有出过远门，以为去到国外就有一份高薪且舒服的美好工作。作为求职者，第一位的就是偏门行业一定不能干。另外我们会发现，这边的企业规模通常不是很大，企业经营管理水平相对于国内确实差了不止一点点，比如企业家族化严重、内部管理不正规。有很多企业，内部管理一塌糊涂，企业文化也很糟糕，员工流失率非常高，所以在这边找个好点的企业或者品牌还是比较难的。”
在罗中正接触的来柬工作的中国人中，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对薪资和福利有选择明确政策的，吃住方面有明确安排，保障每年休假和机票的企业。这样求职者会更加安心，没有生活忧虑，也有利于更好地开展工作。
这时候，管理相对规范一些的中资企业就成为了一个不错的选择，福利和待遇普遍都能满足中国人传统上要求的五险一金，十三薪等。但是柬埔寨本土企业对于中国籍人才的吸引力就会稍弱，它们除了管理比较混乱外，福利和薪资大多也不能达到中国籍员工的心理标准。当然，也有管理和福利都比较好的本地企业，它们的待遇甚至优于中资企业。这个时候怎么选择，就取决于求职者自身了。
在国内高端人才的冲击下，柬埔寨籍员工和中国籍员工的收入也出现了明显的断层现象。
罗中正认为，这是一个正常现象，并不是坏事。
一方面，中国籍人才的引进为柬埔寨的发展注入新鲜且强有力的血液。另一方面，在职场中，这种血液就像鲶鱼一样，刺激着本地职场人士的神经，推动本地员工更加爱学习爱加班，从而培养更多柬埔寨籍高端人才。
3.天堂还是地狱
有首歌是这么唱的：“如果你爱他，就送他来纽约，因为这里是天堂；如果你恨他，就送他来纽约，因为这里是地狱。”
这对柬埔寨也同样适用。
对于一些人来说，这里是享乐的天堂，有美丽的风景和奢华的娱乐场所。
而对于一些人来说，这里充斥着暴力、贫穷和韭菜。
（柬埔寨一家）
2019年，柬埔寨国民收入仅为1060美元，这个数值低于越南、低于老挝，甚至低于缅甸。
而对于大部分“柬漂”来说，这里只存在朝九晚五的工作和美金。
罗中正做了三年的猎头，对 “柬漂”人群的变化有自己的总结。
一是2017年及以前，来柬主要是因为有亲戚朋友或者另一半在这边，要不就是一些机构招过来的。这些人来的时候就是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目标比较清晰。
二是2018年以后，这种情况就发生了变化，有一些人并没有想清楚在这边要干什么就来了，他可能只是听说这个地方比较好，适合中国人待。还有一小部分是因为在国内犯了事，比如欠了信用卡债实在还不上，在国内有职务犯罪等等。
很多人抱着“收割韭菜”的想法来到柬埔寨，结果来了之后才发现自己就是“韭菜”。
这也造成了很多人来这的时间不长的问题，罗中正说：“留柬时间完全看个人，有的能力强、肯吃苦，在这边找到了自己的角色定位和价值发挥的地方，可能会待十几年；有的完全听别人说，自己适应不了，很快又离开了。”
地狱与天堂，在这个国度里交织。
（柬埔寨上班族）
罗中正对“柬漂”发展抱一种积极的态度，他说：“我看好在柬工作人员的发展，如果在这边找到一个不错的平台，或者做一份能挣钱的工作，那么留在柬埔寨是有意义的。但是一定要“落地”，无论是做买卖，还是在职场开展工作，一定要符合这里的实际情况，适应当地的节奏和文化背景。这里和国内是有不同的，不能直接复制黏贴国内的行业/ 企业经验，一定要从实际出发。自己也要保证自己的安全，不该去的地方不去，下班尽量早点回家。”
4.高楼起还是高楼塌
罗中正从事了很多年跟人力资源有关的工作，他感触最深的就是企业的运作。
柬埔寨在20世纪末完成了从封建君主制到君主立宪制的转变，晚了第一个实行君主立宪制的英国大约三个世纪。
进入新世纪以后，这个国家开始在经济发展上加速。柬埔寨的GDP增速常年在东南亚保持第一，甚至在排在世界前列。在2019年，柬埔寨的GDP增长率达到了7%，虽然相对于2018年有所下滑，但是世界银行仍然预测未来几年柬埔寨的GDP年增长率会平稳保持在6.8%。
这只“亚洲经济新虎”的土地上冒起了高楼，企业就像雨后的春笋一般钻了出来。短短的二十年里，柬埔寨经济得到了飞速增长，但企业的管理素质却没有跟上经济的步伐。
罗中正认为，对于企业来说，有三点比较重要。第一是市场机会，第二是钱和投资，第三是高素质的人才团队。
在今天，很多柬埔寨的企业并不缺资金。市场则更不用说，柬埔寨有其巨大的潜力，很多行业都处于起步阶段，天花板几乎是看不见的。但是在人才管理方面，柬埔寨很多企业几乎没有探索，也不愿意花心思去探索。
罗中正说：“很多大型企业在创业阶段，人才引进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把掌门人的老下属、老朋友，不论能力强弱，全部往企业拉，这就导致公司内部团队人员素质参差不齐，家族化严重，任人唯亲，甚至内部腐败严重，社会声誉极差。第二个情况，创业者有请猎头、请专业经理人打理的基本意识。但是他们在如何管理猎头方面，没有经验，归根到底就是选择哪家便宜。我打个比方，你在超市买洗发水，你会哪个便宜就买哪家吗？肯定不会是这个思路。你会看这个产品的品牌定位，功能地位，使用效果等等。对猎头的管理也是这样子的，但有些一刀切、只关心费用，这实际上很不科学。国内的猎头对柬埔寨的生活环境、市场行情，以及他所要服务的柬埔寨公司的认知，都是坐在国内的电脑桌前，借助仅有的几张PPT资料，以及HR的介绍资料。基本上都是一种盲人摸象的状态，对企业没有细致全面的了解，招的人才也缺乏针对性。如果人选只是被“忽悠”过来，其职业稳定性肯定不敢保证。另外从面试评价的角度，如果一份简历只是接近企业掌舵者当时的视野，面了又觉得差不多，就放在核心位置上，也是相当危险的，因为其心中的标准不一定是最合适的标准，面试者往往不晓得该岗位需要什么层次的人选。还有些面试官以血型、属相判断人才，我们只能表示尊重吧，但这实际上是内心无选拔的科学标准才会这样。在柬创业的很多老板很有钱，但不少都不是搞企业经营管理出身的，很不专业，尤其是菠菜背景的。“
归根结底，德不配位的原因就是在于企业没有建立良好的人才评价机制。
同时，他也认为招聘人才应该多元化，他说：“我也不建议中国背景的老板为了沟通和掌控方便，只招聘中国籍的管理人员做高管。马来西亚、泰国等周边国家做的成功的华裔背景的人才是值得沟通和了解的，他们更有助于帮助柬埔寨这些老板们挣到钱。有的老板自己一句英文也不会，也不会柬文，图方便就找来一帮中国籍的经理人，很不幸的是这些人英文也不行，只能找会华语的柬籍员工，只能锚定中国客户群体，以大陆思维做柬埔寨市场，市场定位非常单一，而且用人成本居高不下，导致本该赚钱的项目实际上不挣钱。”
之前，有很多企业是借了博彩行业的东风，有钱有市场。但是在目前博彩红利消退的大背景下，罗中正还是希望企业务实一点，少一点办公室政治斗争，塑造积极的企业文化。
他也建议，老板们一定要深刻认识到企业经营管理是一门非常专业的学问，可以读一个MBA的课程，一定要请专业人做专业事，并且学习如何选拔、维护优秀人才。
猎头要和很多企业很多求职者打交道，他们在另一种程度上来说是这个经济飞速发展的时代的一个见证人。
他们见证了企业的成功，看着企业招入几百号员工，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
同时，他们也见证一个企业如何从鼎盛走向衰落，招入的员工又重新通过猎头找新工作，也眼见他楼塌了。
来来往往，他们却一直站在十字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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