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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拉多纳的“权力”源自哪里?

澎湃评论部 澎湃新闻评论 2021-01-28


评论君说

      一代球王马拉多纳今天凌晨去世,享年60岁。澎湃评论刊发一组文章,纪念这位传奇巨星。



马拉多纳的“权力”源自哪里?


作者 |沈振亚


“我感觉不舒服。”


这是他留给世界的最后一句话。


他是马拉多纳,一个全世界公认的球王。即使是他的球场仇敌,也会在谈及他时用“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球员之一”这样的字眼来描述他。


全世界的球迷在怀念他,一些国家元首在怀念他,阿根廷为他哀悼三日,并将为他举行国葬,他的仇敌也在怀念他。朋友圈里,识与不识,都在读着、看着、说着、转着他的故事,属于他的传奇。


马拉多纳作为现代足球的一个象征性符号,自1980年代起,借助大众媒体尤其是电视媒体的威力,其影响力早已超越了足球,进入到了更为广阔的社会、文化乃至政治层面。他的影响是方方面面的。


晚到的互联网,等于为那些没有看过马拉多纳踢球的年轻球迷补课,让他们在远谈不上高清的画面中,见识了1980年代的激情、技巧和灵性,以及同样的对足球的疯狂。


马拉多纳在阿根廷拥有不同凡响的地位,以至于几乎所有的总统候选人都不会与他为敌,当选总统后也以得到他的签名球衣或足球为荣。这一切,都与他在1986年墨西哥世界杯中,凭借一己之力助不被看好的阿根廷队登顶有关。


很多人拿“魔鬼与天使”的结合来形容当年的马拉多纳,尤其是对阵英格兰那场比赛的他。他用“上帝之手”打入一球,随后又在几十秒内连过五人,打入了世界杯历史上最精彩的入球。对于那粒入球,即使是他的对手、仇敌,也只有赞叹的份。


正如当时在场上与马拉多纳对阵的英格兰前锋莱因克尔说,老马进了那球后,他当时想鼓掌。


仅仅是一座世界杯冠军,就能成就马拉多纳的江湖地位吗?显然不是。1982年的马岛海战,阿根廷大败,国内政治陷入崩溃,经济低迷,人心迷惘。四年之后在球场上对英格兰的“复仇”,让马拉多纳的世界冠军身份,注入了永久的民族主义因素——这是他迄今为止在阿根廷国内被奉若神明的奥秘。


无与伦比的影响力说穿了就是一种权力。马拉多纳的影响力,来源于全球球迷,来源于他们的关注、热爱。这种影响力,让国家总统、世界足联大佬以及其他握有实权的人侧目,他们对马拉多纳的看重,他们把马拉多纳奉为座上宾,说到底是对马拉多纳背后民意的无法忽视。


必须要承认,终其一生,马拉多纳始终没有处理好这种影响力加在他身上的重负。他在可卡因、混乱的男女关系里寻求摆脱和安慰。要知道,一个人不可能永远站在世界之巅。民意的巨大关注既可能成就前所未有的影响力,也可能成为反噬他的有形或无形的压力。“我,过去,现在,将来都是瘾君子”,也只有他,才能完全不顾后果而说出那些完全“不正确”的话。


老马走了,连同他狂放不羁的创造力和想象力以及在球场上无与伦比的灵感,他的喋喋不休,他的出言不逊,他的冒犯世界,都随风而去。他更像是我们生活于斯的这个世界的部分缩影和巨大隐喻,充满活力,也充满争议,让人迷恋,偶尔也让人“感觉不舒服”。




别为马拉多纳哭泣


作者 |李勤余


不知道有多少球迷得知这一消息,一夜难眠。是的,突然,实在太突然了,还没有人做好心理准备。尽管我们都知道耽于声色的他,绝不是养生的好榜样,但还是觉得,他总能神奇地化险为夷,就像他在球场上留下的一个又一个神迹。可惜这一回,命运和他开了个玩笑。


马拉多纳拥有出神入化的球技,无论是“上帝之手”还是连过五人后的进球,他在足球历史上的地位,早已无须赘述。但我们爱上马拉多纳,又不光是因为他的能力。


小时候,我在球场上总因为身材矮小而被嫌弃。此时,我总会嘴硬地向队友抱怨:“为什么不把球传给我?马拉多纳长得也不高啊。”他用自己的传奇人生证明,足球和许多项目不一样,是一项属于普罗大众的运动。这或许正是足球能成为世界第一运动的原因。


马拉多纳清楚地知道自己来自底层,不过是微不足道的草根。他更清楚地知道,自己所能做的无非是奋斗。因此,无论在球场还是在生活,他永远是那个顽强、固执、不服输的男人。他绝不是个八面玲珑的大众偶像,但这或许正是他可爱的地方。


今天的世界足坛,多年都是梅西和C罗的天下,属于未来的新星正一个接一个地涌现。单论球技,我并不认为,马拉多纳真的比他们要高出一筹。要知道,在运动科技和当代足球理论的打磨下,如今的球员在绿茵场上要面对的压迫力,不是马拉多纳时代可以相提并论的。


但总觉得,比起那些光鲜亮丽的足球偶像,马拉多纳离我们更近。如今的足球比赛比当年节奏更快,拼抢更激烈,但更像是工业流水线上规训出来的产品——高效、严谨,但缺少想象力。马拉多纳那独一份的自由、洒脱,总会让我们联想到童年时在草地上肆意奔跑的欢乐。


在球场上,他可能是神,但许多艳遇、丑闻又说明,他不过是个平凡的人。这一辈子,他从不避讳、坚持自我,或许正因为他的有血有肉,让球迷们对他的热爱,又多了几分。


世间再无马拉多纳。这不是因为今后不会诞生技术高超的球员,而是因为,在越来越严格强调规则与纪律的足球世界以及当代社会里,已经没有多少“马拉多纳”的立足之地。因此,我们对迭戈的怀念也会更沉重。


在世界杯上,每当阿根廷队被淘汰的时候,耳边总会响起那首《阿根廷别为我哭泣》。我猜想,迭戈也不会希望人们为他的离去而痛哭。因为他在球场内外的一生,无论成败,都是洒脱、飘逸的。


因为那些留在14寸电视机上的回忆,将会定格在一代人的脑海中,伴随我们一生一世。




马拉多纳,改变规则的“神”


作者 |王一川


一代球王,迭戈·马拉多纳,生命的时针永远停在了2020年11月25日,60岁。


没多久前,在一个群里,朋友分享了一段视频,马拉多纳和一个妙龄女郎扭着看上去是探戈的舞步,裤子早已不上胯,露出半个腚,极尽丑态,却真心让人恨不起来,我只幽幽说了一句:“除了会踢球,他就是个人渣,但他却让我们喜欢这个人渣,因为他是马拉多纳……”


假如你最近才开始看足球,应该对两张黄牌变一张红牌,单刀球被犯规破坏防守球员会被直接红牌这些做法习以为常,但是四十年前的足球规则却不是这样,球场上的恶人们需要三张黄牌换一张红牌。这些改变都是因为他——马拉多纳。


除了本方禁区内的守门员,其他21名球员都不得用手碰球,前锋靠手进球除了被吹无效,侥幸算进球也是丑闻和事故,但在他身上,就是“上帝之手”,当且仅当只有他——马拉多纳。


马拉多纳这一辈子可以分为两段,前三十岁和后三十年。前者是和天才、成功和神奇这样的关键词联系起来的令人眼花缭乱的神迹,后者却伴随着吸毒、花心和乖张这样的丑闻缠身的不堪。但无论天使还是撒旦,却总是让我们去接受和欣赏,甚至是难以理解的欣然和诚服,这种反差也真的只有这个名字可以——马拉多纳。


我那根本不算球迷的父亲,曾经给过我一个惊喜,1996年的一个夏天夜晚,百无聊赖之时,他打开电视说今晚有好东西看,我仍然清晰的记得,电视上出现了黄蓝相间的队服,居然是博卡青年队在中国比赛!对父亲而言,可能整个足球的乱花丛中,只有一支能让他认识和惦记,因为球队有马拉多纳。


还是那个夏天,他在成都训练比赛,大巴等红灯时,他打开车门,借了某路人自行车,煞有介事也在路边等着红灯,丝毫不顾尾气和围观群众。那照片场景至今记得,恍如昨天,有时我开车等红灯也会不自觉看着路边的自行车电动车上的行人,仿佛那是马拉多纳。


马拉多纳之后,无数被称为接班人的如奥特加、艾马尔、萨维奥拉甚至梅西,乃至扩大到世界范围的哈吉、齐达内、内马尔、卡洛斯……哪怕同样摧城拔寨荣誉等身行为乖张,却始终和他是人和神的差别,也只因为他是马拉多纳。


我不是阿根廷球迷,阿根廷队只爱他一个——马拉多纳。


他活出了自我,内心还是个孩子


作者 伍里川


“人死了,就像水消失在水中。”同为阿根廷人的博尔赫斯在《另一次死亡》中如是说。


马拉多纳。人民视觉 资料图


世间只有一个马拉多纳,这是球迷伤心的理由;阿根廷只有一个马拉多纳,所以阿根廷总统宣布全国哀悼纪念3天 。为一个球星的去世,一个国家悲伤如斯,这应该是第一次。


他是迄今为止足坛最后一位举世公认、没有争议的球王。此时,老球王贝利和足球皇帝贝肯鲍尔还在,但是马拉多纳的猝然离世,意味着一个足球轻喜剧时代的结束——标志性动作就是那个马拉多纳的“上帝之手”。


那个时代没有全场把球控制在脚下的魔幻式无聊,也没有VAR回放介入判罚的激情休克——1986年出现视频裁判是不可想象的想象,如果有,那么马拉多纳的那记著名进球就会告吹,那么,一场所有人都知道是手球进但所有人都愿意谅解和承认的争议球事件,就会有一个明明白白的法理结果。那也许就不好玩了。当然,这对英格兰队来说并不公平。


那时古典足球还在,一度盛行1:0主义,经常出现“广场舞大妈思考人生”的节奏。想一想,在马拉多纳统治球场的那些年,电视转播里还不大精细、近距离显示球员的脸盘,我们的焦点,主要是球员的脚。马拉多纳跑起来的时候,没那么好看,但是他的步法和他的脚法一样实用、直捣黄龙。


那是一个相对单纯的足球时代。马拉多纳其实也单纯,尽管他一生写满了古怪的、不为寻常人所理解的故事,特别是他喜欢的小女友。但你仔细想想就知道,他活出了自我,他的内心还是个孩子。


那个时代,好像还特别喜欢起绰号、整花絮。


认真地想一想,我们有多久没有重新命名一位新球王或者新皇帝了?梅西不是球王吗?不,有马拉多纳在,梅西就不会认为自己是球王。马拉多纳去世后,梅西第一时间发文悼念:再见传奇!并晒出了一张自己和马拉多纳的合影。他们曾在阿根廷队联手,一起征战过世界杯,一起感受了胜利的狂放和失败的苦涩。梅西和马拉多纳同为阿根廷历史上最伟大的球星,但马拉多纳之于梅西,是教父般的存在。桀骜不驯的马拉多纳这一辈子骂过很多人,唯独始终对梅西安慰、呵护有加。


我们还记得上届世界杯,跌跌撞撞、狼狈不堪的阿根廷队0:3被克罗地亚狂屠,梅西再也带不动潘帕斯雄鹰时,马拉多纳在包厢里的仰天长叹、掩面悲戚。那时,我和很多人都幻想过马拉多纳重现沙场。而他真正的“重现”,只是此前执教过祖国的国家队,留下并不算成功的履历——曾带队1:6惨败于南美弱旅玻利维亚,是一个奇耻大辱。但老马报国心切,不会受这些“小节”影响。“愿再次执教阿根廷队,免费打工分文不取”,2018年那个夏天,说出这句话的马拉多纳多么直男也多么义气。


岁月不饶人,心脏病也不饶人。在梅西渐渐老去的时候,马拉多纳的“终场”告别,对阿根廷队、对全世界的球迷来说,都是无法消解的遗憾。我突然发现,我们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听到马拉多纳的声音了。这就是足球的残酷、时间的严苛。


我们也越来越失去和一位位昔日球星同处一片“绿荫地”且共话的机会。几年前,在南京,国际米兰老球星和中国足球名宿打了一场比赛。虽然,现场看球的我们感叹此时五十上下的老球星们“尚能饭”,但不得不承认,他们正在一步步远离。这很容易让人想起一句经典句子:老兵不死,只是逐渐凋零。


传奇已逝,但马拉多纳给我们带来过的传奇足球,还在阿根廷队的荣誉室,还在世界足坛的时光放映机里存放着。















































































































    ※ 编辑|澎湃评论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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