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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55系列,他说(1):比起30岁,我更喜欢55岁的自己。三十岁时没有爱情我会无法活下去,我时时处在捉襟见肘的境地,实在难堪,现在,我需要新的爱情血液贯通我的全身,我会不顾一切地私奔,我依旧没有爱情活不下去,只不过,我的财力让我可以狂奔在爱的路上,永远为她,为一个更美的尤物净身出户。也许,当我65岁时,我仍然觉得比55岁过得好,那么,我没白活。

男人55系列,他说(2):30岁,我定居洛杉矶时下定决心不再回到中国,到了40岁,我已经不能无视中国崛起的事实,50岁,我回到了祖国。一生漂泊,无儿无女,却只能在上海的下只角买一套小房间。要问我30岁和50岁的区别,回答很简单,30岁是傻瓜,只会追逐太阳的耀眼,50岁才明白,一切皆是过程,自己选择的路必须自己走完。现在55的我,独自一人想着今后的人生,忽然发现,我也该崛起了!怎么崛起呢?我问了很多同龄人,他们告诉我,你目前的生活比我们好多了,你就拉到吧!我无言,心里难受。

男人55系列,他说(3):一辈子在机关,30岁给部长倒茶送温暖,写了一辈子的报告全是歌功颂德。部长换了一个个,我的报告几大框全成了废纸,55岁才发现自己还只是科级干部,要升职,把一大框废纸编成一本合集印刷成书,说:这是我一生的功绩。真是好笑,没人看一眼,连部长也觉好笑。你说我一辈子没活明白是吗?是的!

男人55系列,他说(4):30岁,我冲锋陷阵卖服装,40岁我倾尽全力开服装厂,50岁,我有上海的六套房子。55岁的我只是房东,别羡慕,我一直要的是敬仰,我一辈子都没有得到。这人生是缺憾的,不是吗?

男人55系列,他说(5):30岁前,我是无辜的诗人和颓废的画家,40岁我在匈牙利摆地摊卖画,给洋人画素描头像。50岁,想周游世界却发现自己太穷,于是,找老朋友消磨时光,却发现人人忙忙碌碌,没有人顾得了我。我问自己,为什么我和别人不一样,于是,我知道我是念着古诗出生的人,大地胸怀才是我的母亲。55岁,我开始作诗献给母亲。

男人55系列,他说(6):是的,我是知名作家,一贫如洗的写人,我总是看穿一切,包括看穿自己的一切。30岁,我窥视别人的生活,40岁,我尝遍人生滋味,却执拗地不向生活屈服。55岁,我依旧执拗,一辈子就这一种活法。以后的日子也一样,直到上帝招我而去。

男人55系列,(7):50岁的男人都会计划一个大的决定,在中年与老年的临界点,总会承上启下做点什么,对于我,积蓄了一辈子的钱用于儿子去美国念大学,我和老婆去陪读,顺便过几年外国人的生活,看看风景,吃吃西餐。55岁回到上海,从不睡午觉的我开始饭后犯困,更年期的症状也开始了,不过,我无视它们,来就来了,不会太在意。现在,我和老婆几乎每天急急忙忙赶赴各种邀约,这几年,不知刮起了什么风,到处是聚会的饭局,真是醉生梦死。额,30岁,我和老婆只有在30岁的时候才真正快乐过,那时刚结婚,没有孩子,物质追求也不太明显。20岁的时候最好,举国一心要奔向四化,人人充满期待。哈哈哈!

男人55系列(8):我曾经是奔跑中的人。30岁我成为都市白领,在联谊大厦办公,快节奏从那时候开始的,美国人老板生意很大,办公室里的小女人们天天巴结他,不断有人告诉他:中国人怎么坏,你不要被骗噢!我实在受不了就跳槽,可是,跳来跳去都一样,40岁,我再也跳不动了,只能加快步伐,要显得比别人更努力的样子,快快快!老板只要看到我的快速动作就留下个好印象。我明明颈椎有病,却要天天带一根低调的领带,开会时严肃着一张苦脸,与人商量工作时满脸堆笑,真是受罪。现在我是55岁的老白领,管理着七八个人的办公室内部事务,老板也老了,我也奔不动了,还好,他记情,我的工资年年增一点点。

男人55系列(9):年轻时做歌星梦,到处跑草台班子参演,玩够了,腻了,就已经35岁。40岁,终于踏实地开了一家咖啡馆,虽然赚不到多少钱,但是有很多粉丝天天来点单。我的老婆就是在咖啡馆认识的。50岁时,我在家里种花养草,已经家喻户晓的一个歌星叫我去电视台做回忆节目,我拒绝了。册那,当初我比你唱得好,表面是哥们,背后拼命排挤我,如果去做节目我也不好意思揭他老底。歇也歇了,还想卷土重来,还有脸叫我捧场?50岁可以去闯世界,怎么可能唱唱歌再红一次?想也别想,脚碰脚都一样,最终被淘汰。

男人55系列(10):30岁前我是倒霉鬼,办出国,戆度也出国了,我这小白领就是被拒签,十几个国家纷纷拒绝我,我有学历,有卖相,有良好职业,为啥噶倒霉。40岁,我用准备出国的钱买了房,一套又一套,进进出出赚钱翻了身,那时候,戆度们有的又回上海找机会,连房子也买不起,都说回来太晚了。哈哈哈!真叫阳光灿烂啊!今年55岁的我还在规规矩矩上班,等待61岁退休,到时候,我不但要把拒签我的国家都玩够,还要大把花钱,扬眉吐气。

男人55系列(11):问我一生哪个年代最好?当然是童年最好。我家比较幸运,文革时我家仍然住在法租界花园洋房里,草坪,小鸟叫,荡秋千,看看书,那是我最好的时期。10岁左右,1971年,楼上搬进了工宣队领导一家,从此,花园被糟蹋,大呼小叫天天有,宁静的日子就再也没了,逐步地,两家人势不两立,直到80年代初我们全家移民去了美国。35岁,在纽约遇见一个美丽的上海女子,原来,她是我家势不两立的工宣队的小女儿。我告诉她我当年的感受,她说:我都知道,这就是我远离家庭来到纽约的原因。那天,我才知道什么叫山不转水转,人生何处不相逢,也是那天起,我们全家再也没有抱怨过工宣队一家了。

男人55系列(12):30岁左右,我攒够了钱,买了一架佳能照相机,从此,我走进了摄影圈。40岁起,我的摄影作品不断出现在杂志上。为了摄影,老婆与我离婚,还砸了我的相机。55岁,别人看我整日在外游山玩水,其实,这是病。为什么,在山上,在村寨,在森林,我和我的相机无比幸福?为什么,那个极度想去的地方,想想都会哽咽。

男人55系列(13):接到你的电话,我的回答完全没有准备好,现在,我用邮件认真回答你。我的20岁糟糕透了,待业在家,后来去了熟食店做营业员。小店充满了偷鸡摸狗和人际纠纷。30岁去深圳,一看到处是东北佬就跟几个朋友去了玻利维亚,那可是吃苦耐劳,十分艰苦的地方,我们都熬了几年,也没成为什么老板。40岁,从玻利维亚逃回上海并得到人生的第一个转折机会,我和朋友开了一家快递公司,生意奇好,可是好景不长。50岁,我们的快递公司已经无法与大的快递公司比拼了。55岁,我回到待业状态。人生如圆,终点又回到起点。 

男人55系列(14):55岁,我用尽力气想做成一件突破自己的事情,我知道,男人在任何起点都可出发,做什么呢?一辈子稀里糊涂图温饱和女色,人生全是一塌糊涂的记录,离婚,争斗,麻将,小三糟蹋了我的生活。现在回头一看,世界大变,还有什么理由看自己的30岁。不看了,不看了,决定走好后面的路,来一次突破,突破。 

男人55系列(15):很高兴接受你的采访。我的30岁还被父母宠爱着,女朋友一个个被父母退回,后来,我决定离家出走,为此我预谋一年多,带着父母的存折北漂。我的钢琴专业在北京毫无用处,后来弹电吉他。风风火火一阵,忙到身体搞坏。40岁,去了香港做钢琴老师。50岁有了不少钱回上海看年迈的父母。55岁的现在,我就是陪父母说说话,最近和一个女朋友准备结婚,希望给父母一个孙子,让他们高兴高兴。

男人55系列(16):30岁我是工厂里的支部书记,40岁下岗自谋出路,街道里安排我做街道主任,我不屑,于是去苏北创建大棚蔬菜基地,那是我的祖籍地,但是,两年就打道回府,要问为什么,告诉你,那个地方不能去,农民们天天纠缠你要钱,要吃喝,耍赖,公路上碰瓷是家常便饭。不多说,你懂的。43岁,卖了上海唯一的房子去了意大利,然后又辗转去了瑞典。54岁终于回到上海,不是瑞典不好,我实在无法忍受那里的寂寞和冬天的漫漫长夜。

男人55系列(17):2003年,他与老婆离婚并卖掉了房子,在外面借一套住宅4000元租金,当时,我严厉地告诉他:你疯了,赶紧把200万去买一套两室户。他说,炒炒股票,每月4000元租金总归做得出的。他爱旅游,爱饭局,卖相挺括,一双黑色麂皮船鞋整日像新的,平时精打细算,饭桌上,只要有人不比他穷,他从来不买单。2016年7月,有朋友从日本回上海短住(下一篇写他),我们三个重聚,我小心地问他:你现在住哪里?他答:哦哟,顾村的租金也要8000元了。说完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现在和一个朋友合租。

男人55系列(18):1986年,他25岁去东京打工,30岁回到上海与香港的舅舅合伙在淮海中路开了一家百货店,三四个楼面层。那时候,我也在淮海路做生意,我们经常见面,也经常看见他的各种新女友,有电视台主播,有戏剧学院的学生。1998年,舅舅卷款回港,走前还秘密卖掉了茂名南路上的5层大厦,他顿时陷入困顿和债务缠身,还好,他是个深谋远虑的人,也知道如何脱身。1999年,他38时闪电结婚,朋友圈只请了我一个人去参加婚礼,到婚礼现场一看,新娘又丑又老,婚礼上所有人都在强颜欢笑。

婚礼上,当听说新娘来自日本,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他要定居日本,以摆脱债务纠缠。新娘家觉得新郎高攀,一结婚就去日本定居,新郎家觉得自己家底和社会地位都远远高于新娘家。两家人郁郁寡欢,这是我一生最记得住的婚礼。三年后,他顶着满头白发在东京品川的酒店与我见面,当时,我真的认不出他是谁,又瘦又老,那个有点调皮和诡异的老板完全不见了。我强忍着情绪只说了一句:你瘦了。然后,我们拥抱,他的背脊瘦骨如柴。今年7月,他回上海,情绪很好,还给我看他儿子弹钢琴的照片,很俊美的男孩,很幸运的男孩,没有遗传母亲的面容。那天,我们喝了很多石库门,很多往事一件件回味,末了,他对我说:我熬过来了,东京买了房子。

男人55系列(19):1988年,他27岁跑到悉尼打工,他曾是第一医学院毕业的内科医生,在悉尼颠沛流离。1989年12月,我抵达悉尼与他合租一套小木屋,他对我的第一句话就是:做好准备,这里找不到工作。1990年3月,我和他搭乘灰狗大巴16小时后到达葡萄庄园,含辛茹苦摘葡萄。半年后,我们回到悉尼,带着可以生活一年的辛苦钱。两年后,我决定回上海,他千般挽留,他说:你难道还要回家吃苦?1997年,我在虹桥机场接他,我的第一句话是:你回到上海就别走了。他只是笑笑不作声。他的父母年迈,他围着父母尽了七八天的孝心,哪里也不去,哪个朋友也不见提前回家了。2006年,他再次回上海,带着儿子看奄奄一息的母亲,然后给母亲处理后事。这一次,他还是只见了我,哪里也不去。昨天,我和他微信,问他为何如此讨厌自己的祖国?他只回答了几个字:她伤害了我的童年。

男人55系列(20):今年4月,同学从比利时回上海,约会叙旧,喝茶,与他聊童年,不堪的童年,父亲无辜被判刑入狱,抄家,批斗,没书看,空虚,禁锢,没好东西吃。他双眼含泪不堪回首: 那是我毫无尊严和苦难的童年。
        几天后,阴暗潮湿的雨天,没带伞,在瑞华公寓停留了很久,想起他的姐姐文革时与父母划清界限成为学校里的红人后就躲在瑞华公寓外婆家,那时候,徐景贤只是个文青,住在瑞华公寓的同一个单元里,后来,徐景贤成了人物,搬到了康平路爱棠大院,他的姐姐如愿去了新疆建设兵团。
        忽然,远远看见他木立瑞华公寓的转角处,身边是黑色的大皮箱。我移步梧桐树后,不忍心打扰他,眼泪却在打转。是的,1966年,14岁的姐姐与家庭决裂后就住在这里。他不理解为什么姐姐坚决要做红卫兵,为什么连五岁的弟弟也要视如不见。
        快五十年了,他第一次面对瑞华公寓也面对自己。
       中午,我在华庭路肯德基地下的角落里满脑袋他的故事和我的乱念,突然,手机蓝光一闪,他的短信: 我重新出发了,在回到比利时前,我去你推荐的甘南,那里的春天虽然远没到来,但是,我已经出发了。
       不久,意外地接到他姐姐的电话,倍感亲切,我们从小在一起玩,姐姐活泼开朗,曾是我们一起玩耍时给我们吃东西的姐姐。
        这是1985年后第一次听见他姐姐的声音,并且,我刚好在瑞华公寓转圈并在努力梳理这段故事的情节,像做了一场梦。在阳光下,我看着瑞华公寓的阳台听她讲五十年前住在瑞华公寓的外婆家的事情。
        她说: 前几天,弟弟回到比利时后就给我打了电话,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弟弟居然会说我不能原谅自己五十年不理不睬自己的姐姐。我哭了,哭得无法继续电话。他一定也在电话那头哭。我不理解一个当时才五岁的孩子会那么记恨一个无奈的姐姐,他居然记恨了我五十年。每次家庭聚会,父母总是安排将我们姐弟分开。其实,我也一直没有从文革的阴影中走出来,弟弟对我的恨直接将我拖进了深渊,其实,我那时也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我无奈,他是我弟弟,我能不爱自己的弟弟吗?我在新疆度过了人生最苦难的日子,我得到了惩罚,而且,我用后半生恕罪并全身心努力修补与父母与弟弟的关系,终于,我等到了弟弟的原谅。
        我问姐姐: 你何时开始意识到要与家人修复关系的?
         她说: 十七岁,从上海去新疆的火车开了四天五夜,那时,我就想家了,我给母亲写过信,希望得到母亲的谅解。直到1978年父亲出狱后来新疆找到我后,我倔强地对父亲说: 妈妈和弟弟从不给我回信,我没有家。父亲说: 你妈妈也没有给我写信,这是形势的逼迫。那以后,我开始反思,直到1979年回到上海后,我与父母关系融洽,只是自己的弟弟只要看见我在家就出门,所以,我一直住在外婆家。
        我和他姐姐的通话几乎就是她一个人在说,我能感受姐姐在哽咽时的词不达意,但是,我实在没办法说出一些安慰的话来。

作者:吴飞鹏,长篇小说《魔都情话》、人物传记《赉安传》、旅行指南《漫步上海老房子》作者。微信公众号 :号外研究猿  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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