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谈 | 平安夜，纪念逝去的朋友
时间一直走，没有尽头，只有路口。
餐厅传来熟悉的音乐，我发呆地望着街口，眼神空洞，没有焦点。
朋友说：“你又想起了。”
“你知道今天什么日子的啊。”
“我知道，可你也要走出来的啊，过去那么多年了。”
“谁说我没有走出来呢？可也要让我想起的啊！对吧？”
有些东西，并不是你想忘，就不会再记起；而是不管经过多少年，都依然会在那个特定的时间里，再次忆起。那已经是深刻在骨子里的了！
那时候的我们，还是一群年少、气盛、自负，带着叛逆的孩子；那时候的我们，总觉得自己是特别的，而不是普通学生；那时候的我们，有着夸张的好奇心，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探究精神。
都说电影《古惑仔》是一个时代的记忆，多少年轻人被铜锣湾扛把子陈浩南那帅气的外表吸引，又有多少人崇拜着山鸡的义气。
每周六，我们都会在一位朋友家聚会，十几个人在一起，或打牌、或唱歌，总会折腾个通宵。第二天天亮时大家去楼下吃早餐，我们和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坐一块儿。他们总会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吶，又通宵，年轻时不好好爱惜身体，等老了就知错了。我们总嘻皮笑脸地，“有没有那么长命还不知道呢...”
那些聚会的日子，有时候我们会半夜出去吃宵夜，不同年龄的一堆人成两排走在大街上，路边的情侣会避开我们。前面站着两位穿着制服的警察，男生们故意把衬衣的钮扣解开，那是夏天。于是，我们便浩浩荡荡地穿过他们，而他们却不敢拦住我们。男生们会特嚣张地发出嘘声，嘲笑年轻的警察。那时候，是仗着人多势众吧，那时候，是年轻的叛逆心。
我们喜欢半夜去没有人烟的坟地，坐在无名氏的墓前，聊天。我们不知道为什么会是无名氏？既然是无名氏，又为何会有墓碑？我们会说，“坐一会，陪你聊会天，别介意……”我们会在墓前撒一罐啤酒，当是祭祀那位无名氏。
我们进去的不是正门，而是一条崎岖又长满野草的小径，因为怕黑，他们会用好几个手电筒照着脚下的路。远处不时传来不知道是野狗还是看守坟地的狗的叫声，我们害怕，却又不死心。离开的时候，有三条狗狠狠地盯着我们，我走过去对着它们叫了几声，于是，我们在前面跑，那些狗便在后面不停地追...直至跑出坟地。
那一位最年长的朋友一直拉着我跑，停下来后忽然很严肃地说：你太任性了。
那时候的我，的确是被宠坏了的。
放假的时候，他们会在公园里打球，喝酒、吸烟，喝醉了乱扔空瓶子，喝醉了在公园里大声呼叫，喝醉了躺在公园里睡着，喝醉了在公园里玩火、打架......
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回家睡，却喜欢流连在街。那一天，我拿着现金坐着的士，半夜三更去警局保释他们。因为他们不敢让家里人知道，只能求救于朋友。朋友的妈妈是好人，不会问原因，也不会多说什么，只是叫他们好好生活。于是，大家都默默地各自回家。
最年长的那位朋友带我去买叉烧，他说，叉烧要半肥半瘦的，那样才好吃。以至于后来，每次吃到叉烧的时候，我都会想起他，想起那个手臂上有无数条疤痕的朋友。
那一年的圣诞，接到一个朋友的电话，告诉我，Lion走了。
前一天的平安夜，他们约我一起去海边，我说要准备考试，推辞了。
后来，听说他们只是在玩，他们只是在打赌跳下去会不会死。一边说会死，另一边坚持不会，大家在争论不休，有人说，跳一下试一下就知道了。于是，其中的一位真的跳了下去，那一年的冬天特别冷，冷得人打哆嗦。天亮时，水警终于把他打捞起来了，可是，他己经没有了呼吸。
“你知道吗？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在那之后一周，我梦见了他。虽然看不清样子，但我知道是他。
可能是我看电视剧太多了，我看到他在泥土中挣扎，半身在上半身在下，就是那种恐怖鬼片里的场景，可是我却没有害怕的感觉。大概是我知道他不会伤害我吧。
在梦里，他看着我问，选择他还是选择他。”
“那你怎么回的？”朋友问。
“我没有回答，不知道是不会答，还是不愿答。他们俩是最好的朋友。”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不再喜欢雨。以前会唱着歌，转着圈，“在雨中，等雨停……”绵绵的雨落在脸上，丝丝凉凉，有时候还会觉得雨是甜的。那一天，下着蒙蒙细雨，他的母亲哭成了泪人。
我说，你们为什么不拦着他？她说，他从来都只听你的话。
没有人怪责谁，大家只是默契地疏远了彼此。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们。
也许，太久没有联络，大家都不愿再去寻找了。就这样，各自走各自的路。也许，今生再不相见。
平安夜，孩子们在玩乐，笑声满满，灯饰也很美，这是一座属于黑夜的城市。
朋友叹口气，“你该放过自己。”
人生，总要有些随风，有些入梦，有些长留在心中；于是，有时疯狂，有时迷惘，有时唱。
学会与自己的伤痛和平共处，这就是成长的意义。
本文作者：@楚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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