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谈 | 分别之后，我会质问自己离开的理由

往事就不提了

夜还很长 余生也是

需要留点力气重新等待 等等后来的人

网易云音乐《爱与诚》

　　燃烧的香烟落在酒杯里，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嘶鸣。

　　窗外是墨蓝色的天，城市霓虹的污染使得夜空已经看不到星星，烟头落入杯中的前一秒在窗子上留下了一个酷似流星的倒影。望着面前混杂了烟灰的酒水，他带着歉意笑笑，旁边侍者不动声色的取走他的“杰作”，新拿上来的玲珑剔透玻璃杯里再度充满温暖的介质，在灯光的照射下泛着橘红色的光。         

　　我一向不擅长交流，只能交叠双手，与他一起欣赏冰块在杯里折射出来的倒影，最终还是他先开了口：“人总是喜欢把过去的回忆描绘的太过美好以此来骗自己念念不忘。”

　　我没想到他会没来由说一句这个，但这有些尴尬的沉默终于被打破了，于是我往椅子后背靠了靠，为自己选了一个看起来端庄而又比较舒服的姿势，顺势发问：“怎么？说说故事？”

　　他说起自己曾经遇到的一个人，一个温和善良的人，一个愿意迁就他的坏脾气，并给他很多温柔善意的人。正如所有不完美的故事一样，在一个平静的晚上，漫不经心的吃饭，一如既往的散步之后，她轻轻关上了门，离开了。我接过他递过来的那张女孩离开时留在桌子上的纸条，上面没有哀怨刻薄的话，只有一行淡淡的铅笔字：直到最后一秒，我还在等你回头。

图：画师catzz

　　“当时真的是心高气傲啊，就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有期限的，我们在时间的河流里歌唱，却无可奈何飞奔向那个最终都会失去的结局。可我们却都没有在还能够抓紧对方手的时候，去告诉对方自己有多么珍惜，有的时候感情并不是一个人的倾其所有和两个人对半的拼凑，置身事内的两人，都要百分百的付出。”

　　他跟我说，后来他想尽办法去遗忘——“为什么不试着挽回？”——“呐，像她这种人，一旦离开便不会再有任何期待了，我这个人，不再被拿起了”。

　　这句话让我想起了许多之前的事，记忆中的碎片纷纷散落，在我面前拼凑出一幅光怪陆离的装饰画，画面上有怨愤，不甘，有沉默，怀疑，但最令我意外的是，那些我以为早就忘了的事，像丝线一样连缀其间，闪闪发光。像是把脸浸到冰水里一样，我打了个冷战，从回忆里挣脱出来，他投来关切的目光，但眼神分明在说“好啦好啦我都懂”，我报之以歉意的苦笑。人们会忘记你说的话，忘记你做的事，但她们永远不会忘记你带给她们的感受。

　　你走了很长的路，路上有很多的人，可是懂你的人，却变得寥寥无几了。来见他时我听说不久之前他们在一个晚宴上相遇，没办法，彼此社交的圈子都尴尬的重合，两人都知情也都如约赴宴，宴会上，她微笑着同周围的人打招呼，唯独他坐在立着名签的桌子旁，望着闪闪发光的水晶灯出神。

　　乐队拉起了小提琴，这是餐厅为午夜十二点还不肯离去客人上演的保留曲目。从这里再往北，越过Skagerrak海峡，有一座永昼永夜交织的城市，那是此次旅程的终点。我站起身来同他握手告别。

　　“我很高兴你愿意听完我的故事”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轻松愉悦。“如果下次你要去布拉格，可以坐我的车”。

　　“谢谢了”我接过侍者递过来的外套，“这真是一个难忘的晚上”。“After all，tomorrow is another day.”他的眼中带着一丝调皮，像是一个高中生。我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脚步却已经移到了风厅，寒风和热气在这里交汇，像极了北大西洋暖流呵护下的摩尔曼斯克。回头想冲他道个别，却见他出神的望着眼前的玻璃杯，杯子又换了一个新的。

　　习惯性地抬头看看天空，只有乌云里一点模糊不清的金黄。开车的是一个捷克斯洛伐克的年轻小伙子，哼着民族特有的调子把车开得飞快，路灯把他的别致的袖扣照得闪闪发光。我在恍惚之间，竟然意外地把车窗外飞速驶过的路灯当成了几个小时那颗熄灭在橘红的光亮。

　　脑海中突然浮现了一句话：“无数的人，无尽的远方，都与我有关。”而这句话确实是鲁迅说的。

　　到这里，柔和的路灯宛若杯里的酒，洒到车子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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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孟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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