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8月19日是强5攻击机总设计师陆孝彭的一百周年诞辰。作为中国空军中服役时间最长的一款对地攻击机，强-5强击机传奇的历史使得其在中国空军的历史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事实上，在新中国自行研制的飞机中，没有哪一种飞机像强五飞机那样有着如此长久的生命力。
从20世纪50年代末开始研制，一直到21世纪的头十年里仍然在装备使用并且一直不断地改进和完善。也没有哪一种飞机的诞生过程像强五飞机那样充满坎坷和曲折，在最艰难困顿之际几乎完全是依靠研制者的理想和努力才挽狂澜于既倒，才最终得以飞上蓝天。在强五飞机研制过程中形成的“自强自立，求实创新；百折不挠，团结奋进；献身航空，勇攀高峰”的“强五精神”也成为中国航空工业自强不息的写照。
但是在历史长河中，有关强5的故事随着岁月的流逝已经变得模糊不清，而强5的具体性能也随着尘封的历史而逐渐变得不为人所知，也正因此，了解这款飞机的背后的故事，对于我们去纪念那个时代的空军具有重要意义。1951年7月10日开始的朝鲜停战谈判，一直处于僵持状态。美方代表称，朝方需以开城地区的土地为代价，换得联合国军从西部海岛撤军。志愿军于是决定收复这些海岛，以打掉美方的谈判筹码。这些岛屿包括大和岛及周边。这里是美韩军队重要的前哨阵地，岛上拥有情报人员及大功率雷达、对空情报台和窃听装置。“联合国军”的情报收集小组和破坏小组也经常以此作为前进基地，对我志愿军的后勤运输进行破坏。
尽管两军正处于谈判状态，但是战斗已经打响了。该次战斗计划由志愿军第50军148师登岛，志愿军空军第8师24团从空中配合，对地面部队进行火力支援。空8师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成立的第一支轰炸机部队，1950年11月27日由原高空训练大队、步兵第504、第510团机关，空军第一、第二航校部分地勤人员和各野战军调来干部组成在吉林四平成立。组建之初，空8师共装备各种飞机70架，其中图-2轰炸机64架、乌图-2教练机4架、波-2通信机2架，在苏联专家的帮助下进行改装训练。空8师在参加完国庆两周年阅兵后于1951年10月13日转场至沈阳于洪屯机场，参加抗美援朝作战。1951年11月2日，空三师7团4架米格-15、空二师4团4架拉-11先后对大和岛进行了两次空中侦察照相。这里说的“大和岛”是个统称，包括大和岛、小和岛，及附近数个岛礁，位于鸭绿江口外朝鲜西海面，当时部署有雷达、对空情报台和窃听设施，专门搜集朝鲜、中国的军事情报，并经常派遣特务在朝鲜北部西海岸地区进行破坏活动，岛上南朝鲜“白马部队”和美军情报人员共1200余人。
此次侦察任务中，带队执行任务的大队长徐怀堂，东北老航校飞行二期学员，他是共产党培养的第一批飞行员；另一位阎磊，内战时期从国民党起义的飞行员，他曾驾驶P-51参加了开国大典受阅飞行，是当时4位带弹受阅飞行员之一。1951年11月6日，第一次轰炸大和岛的轰炸任务开始了，空8师第22团2大队（韩明阳大队），出动9架图-2轰炸机，在空2师4团16架拉-11和空3师7团24架米格-15掩护下，轰炸了大和岛敌指挥机构等重要目标。在第一次轰炸大和岛的轰炸机机组成员中，除大队长韩明阳在东北老航校学习，有过战斗经验外。其余35名机组成员均为新中国第一代飞行员，他们在航校学习时间不足一年，战斗科目飞行时间不足20小时。可以说，是一个稍微有点经验的老鸟，带飞一群刚刚学会飞行的菜鸟。临近16时，图-2轰炸机编队飞抵大和岛上空，进入轰炸航程起点，位于轰炸机编队左下方的领航长李清扬所在的机组随着大队长机一起打开弹仓，看到长机的弹仓下有“小黑点”露出，李清扬立刻摁下投弹电门，并马上拉起投弹手柄，这样做是防止电门失灵，错过投弹时机。接着，李清扬开启照相机电门，拍摄轰炸效果照片。但飞机上的胶卷都是苏联1944年生产的，已经过期，什么影像也没冲洗出来。朝鲜战场上执行轰炸任务的美军B-29轰炸机群，由于缺乏经验，朝鲜战场上我志愿军空军始终没有击落过这种重型轰炸机。由于1951年9-10月空四师的“空战廿二天”对美军的“B-29战略轰炸行动”造成了致命打击。所以美军已意识到志愿军空军力量不容小觑，但是美军仍然不认为我空军具备对地轰炸实力，毕竟该技术的难度，远高于单纯的战斗机作战。它不仅需要轰炸机机组内部的配合，还需要轰炸机与护航的歼击机之间也有良好的配合。即便是拉-11这样二战后期顶级螺旋桨飞机也无法与成熟的第一代喷气式战斗机抗衡。果然，这次轰炸行动，大出美军意外！尽管没有图像证明，但战报显示，此次志愿军共投弹81枚，命中率90%。由于袭击突然，没有防备的敌机未来得及升空阻拦，虽用高射炮还击，但志愿军飞机无伤亡。新中国第一次使用轰炸机突袭大获成功。第一次轰炸大和岛之后，美韩军队明显提升了大和岛及周围区域的防御水平，以防志愿军空军的再次空袭。各种军舰在周围水域游弋，甚至有的会向中国、朝鲜进行炮击作为报复。尽管轰炸行动成功，但真正拔除“钉子”还是需要登陆作战，针对美军加强防御的情况，需要继续采取行动，至少要将海面上的军舰赶走，这样登陆艇才有机会上去。攻取大和岛的计划一时间陷入僵局。在美军加强大和岛周边防御等级之后，中朝空军联合司令部不断商讨着各种可能的方案，另一个轰炸师空十师师长刘善本提出了一个大胆计划——夜间偷袭轰炸大和岛。经过多方权衡，这一计划最终被采纳，但师长本人不许升空，只作为地面指挥员。1951年11月29日夜，第二次轰炸大和岛开始，空十师28团1大队大队长姚长川率领10架苏制图-2轰炸机于夜间按照规定时间间隔从辽阳机场起飞，并按照规定高度差飞行，没有战斗机护航。夜袭当天整装待发的空十师图-2s 1944型轰炸机姚长川是东北老航校飞行二期学员，是共产党自己培养的第一批飞行员，最初的20个轰炸机机组飞行员之一，抗美援朝之后持续取得了非常辉煌的军旅记录，被誉为“重轰泰斗”。着重提一下空十师师长刘善本，1938年底毕业于国民党中央航校，1943年作为首批轰炸机机组赴美受训，1945年驾驶B-24轰炸机回国，1946年6月26日驾驶一架B-24轰炸机飞抵延安，反对内战，宣布起义，之后担任东北老航校副校长、一航校校长、混成四旅副旅长兼轰炸团团长、空二师师长、空十师师长，他从1951年5月开始在28团抽调最优秀的机组展开夜航训练。
为了干扰敌方雷达，途中每架轰炸机的射击员向机舱外抛撒从卷烟厂采购的锡箔丝。到达指定海面发现预定目标军舰已经驶离，随后转入岛上轰炸备用目标。但为保证机群安全，上级命令各机不能任意改变航线，机组只好将炸弹投在预定海区，第二次轰炸结束。第一架飞机携带大量照明弹，为第二架飞机指明目标，第二架飞机投完炸弹后也投下照明弹为第三架飞机指明目标……最后一架飞机只携带炸弹，这是跟进照明轰炸战术。10架轰炸机完成任务，无损返航。这是新中国空军第一次夜袭任务，第一次使用电子对抗、跟进照明轰炸等技战术。这次夜袭轰炸大和岛从战略上震慑了美军，美军事后甚至惊呼“这不是黄种人所为”，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初出茅庐的志愿军空军竟然具备了夜间轰炸能力，可以躲过雷达……更想不到这是他们自己培养出来的，颁发过奖牌、奖金，在1945年还百般努力希望留下的优秀飞行员所制定的周密计划并担任地面指挥员。姚长川机组出征前合影（左起：张执之、姚长川、张秀、张俊卿）第二次夜袭轰炸大和岛之后，美军禁止军舰再回到那片区域，这为志愿军登陆作战创造了条件。然而，前两次出其不意的轰炸行动也让美军提高了警惕，并迫使他们下决心再遇到空袭将采用非常规的方式全力进行拦截，被逼无奈，美国人也只能拼命。同时，大和岛上的美韩军队也开始撤离该地区。这也是为什么，当11月30日陆军部队登陆大和岛后，只发现了“在大和岛及附近各岛上只有500多人的南朝鲜“白马部队”，而英美官兵在11月6日当天也只有两个人，是联军特种作战部门派在此区的指导顾问。大和岛上更没有雷达站或监听站等设施，联军最北边的雷达站设在大同江口的椒岛，还在此地以南百多公里外的主要原因。在夜袭轰炸大和岛计划被批准的同时，第三次轰炸大和岛的计划也已经完成，由空八师执行，为当晚实际攻占大和岛做准备。而前两次轰炸的出其不意，已经引起了美军的足够重视，他们也打算回敬一个出其不意。志愿军装备的图-2s 1944型前线轰炸机，其性能在上个世纪40年代末便已经过时。为了最大限度的规避美军的空中优势，第三次轰炸大和岛的时间定在了11月30日的下午，因为这个时候美国空军的F86战斗机并不具备夜间战斗能力，而轰炸机机群下午出击，留给美国空军的拦截时间也是非常紧迫，这意味着美国空军必须在最大作战半径的极限距离对我空军轰炸机群进行拦截，且交战时间非常有限，甚至有无法返航的风险。但是，通过美军情报部门的侦测，美军还是得到了志愿军的轰炸情报，并派出了美国远东空军第四联队F-86拦截。在志愿军轰炸机起飞20分钟后起飞，迂回飞行，并以F-80的常用高度速度飞行，成功隐蔽真实机型和伏击意图。这是一个搏命式的拦截计划，F-86到达拦截空域作战面临着无法返航的危险，所以空战时间仅有5分钟，时间再长，志愿军空军的损失肯定更大，但是F-86将会由于燃料不足无法返回基地。也正是这个原因，空三师的24架米格-15等在既定路线上无法拦截到F-86。而志愿军空军这边也出现了问题，11月30日起飞前，指挥部将原定的轰炸目标改为岛上的灯塔，根据前线传来的情报，美军指挥所就在灯塔内。由于此次轰炸目标小，指挥部临时将轰炸队形由“品”字型改为3个中队前中后排开的纵队，这种队形可由每架中队长机自行瞄准轰炸目标，有利于提高命中率。14时10分，机场塔台指挥员下令起飞，比原定时间提早了20秒。而飞机编队由“品”字型改为纵队后，减少了编队集合时间，先起飞的飞机不用在空中兜圈子太久等候后起飞的飞机，亦使得编队早于原定时间向目的地飞行。这使得编队通过奉集堡时，3个中队的领航长都发现比原定到达该区域的时间提早了！面对这样的情况，大队长高月明意识到此次轰炸任务出现了机群脱节的情况，遂下令减速，耗掉时间。但图-2轰炸机在空中的速度是每小时360公里，最小平飞速度是每小时300公里，一直减速，飞机坚持不住了，开始往下掉。编队只能恢复原定速度飞行。而我国东北处于西风带，往大和岛飞行是顺风，耗时的计划更加无法实施。作为战区空军最高指挥机构，中朝人民空军联合司令部(简称空联司)指挥所并未发现轰炸机编队会提早到达，为轰炸机编队护航的空2师4团仍按原定时间起飞，未能按计划在草河口至凤城的铁路上空与轰炸机编队汇合。直到飞过凤城，接近安东时，空2师4团才追上轰炸机。结果联合编队通过安东上空时，仍比规定时间提前4分钟。执行战区掩护的空3师歼击机不知道其中的变故，仍按原计划起飞。早到的4分钟使得混合机群最终失去了喷气式歼击机的掩护，也正是这悲剧的4分钟，给了美军战斗机一个绝佳的机会。15时12分，轰炸机和护航战斗机的混合编队刚通过龙岩浦，就遭遇30多架美军F-86喷气式战斗机。大队长高月明向空联司指挥所报告发现敌机，指挥所下令：“狠狠地打，按计划坚决前进，决不后退。”谁都知道面对机动性好、火力强的战斗机，轰炸机向来只有挨打的份，不知道怎么“狠狠地打”。但大家都知道，必须要维持编队，继续向目标飞，完成任务。
位于编队后方的3中队左右僚机先后被击中，发动机起火，但仍然保持编队飞行。吴清江所在2中队位于编队中间，他回头看了眼左、右僚机，确定他们是否跟着自己开了弹仓。吴清江发现右僚机的左发动机着火。报告后，吴清江继续自己的工作，搜索目标、调整投弹装置……约2分钟后，吴清江又回头看了一眼，右僚机的左发动机火很大了，右发动机也已着火。未到达轰炸目标，2中队右僚机左翼折断，坠海，机组成员张孚琰、陈以德、澹台国君、王道哲牺牲。美军335中队飞行员马歇尔曾在回忆录中以称赞的口吻写道:图-2队形越打越密，对于一切外来的干扰，处变不惊。朝鲜战场上的美军F86机群，其优秀的水平机动能力使得其成为那个时代“狗斗”中最好的飞机之一。马歇尔不知道的是，他袭击的中国轰炸机中，除高月明有作战经验，其他人都在航校学习不到一年，战斗科目训练不足20小时。但是中国空军严密的组织性和纪律性性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在高月明大队长的指挥下，9架轰炸机始终保持严密的飞行编队，并努力用轰炸机上的自卫火力对F86战斗机还击。受油量限制，美军F-86攻击5分钟后退出战斗。志愿军轰炸机编队共9架飞机，4架被击落，4架被击伤。16架为轰炸机护航的拉-11在性能上和F-86悬殊太大，但团长徐兆文仍率部顽强抵抗，保护大队长机不被击中，保证了轰炸机编队空中指挥的畅通。战斗中，拉-11被击落3架。而在被美军F-86袭击时，担任战区护航的我军空3师24架米格-15在交战空域的8000米高空巡逻，未发现敌机，也一直未接到空联司的敌情通报和战斗命令。如果性能和F-86相当的米格-15参战，轰炸机编队不会损失如此惨重。实际上，F-86的水平机动性要比米格15灵活的多。而米格15的优势则在于垂直机动上。在返航途中，米格-15大队长牟敦康发现一架掉队的美军F-86，因歼敌心切，不幸坠海牺牲。是役，志愿军空军4架图-2轰炸机被击落（4个机组16人仅有1人跳伞生还），另有4架被击伤，护航的拉-11也有被击落。美国空军损失两架F86战斗机（拉-11战斗机飞行员王天保，徐怀堂击落），1架F86重伤（图-2轰炸机通信长 刘绍基），5架F86轻伤。无价值的目标、临时变更的队形、不切实际的战斗动员、糟糕的指挥，是导致此次空袭伤亡重大的主要原因。《当代中国空军》指出，此战指挥上墨守成规;组织协同动作上死板呆滞。除了和美军战斗机绝对的技术代差外，志愿军空军地面引导单元糟糕的协同指挥能力也在这场战斗中暴露出来。大和岛的轰炸教训告诉解放军，传统的螺旋桨式前线轰炸机在面对已经形成代差的喷气式战斗机的时候，是没有任何还手之力的。速度决定一切，即使是二战末期的顶级螺旋桨战斗机，在面对拥有绝对速度优势的第一代喷气式战斗机的时候，也是始终处于被动的。因此，中国空军必须尽快完成前线轰炸机的更新换代，否则，在中国空军尚无法有足够的把握抢夺制空权的时候，面对拥有绝对空中优势的对手，大和岛的悲剧必将再次上演！抗美援朝战争期间美军经常使用f84攻击志愿军地面目标大和岛的经验也证明了，即使是图二这种速度快并具有一定俯冲轰炸能力的飞机，在喷气式战斗机面前也已经显得过时，同时前线轻型轰炸机并不适用对于小目标进行精确打击。相较于图二这种前线轰炸机，在面对较小目标和对地攻击任务时攻击机可以更好的完成任务，攻击机可以携带炸弹、火箭弹还有装大口径机炮可以为地面作战提供持续的、强有力的支援。为此，解放军需要一款可以对地面作战进行有力支援的攻击机。（接下篇：强-5“焰雨”的前世今生——活跃在强-5服役前的8号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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