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援交、自残、嗑药，这届05后怎么了？
前几天，我在象组刷到一条关于未成年人滥用药物的帖子。帖子里陌生的话术，瞬间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根据帖子提示，我在小红书、微博上搜索“od右美”。
我发现，许多顶着二次元头像的微博用户，分享自己滥用药物的经历。
“第一次，12t，不太适应这具身体。”
“感觉灵魂在身体里游荡。”
“右美嗑了24t左右有幻觉，伴有肢端无麻木，这个感觉爽死。”
（以上皆是转述）
“od”是英文单词“overdose”的缩写，中文译为“过度使用药物”。“右美”则是“右美沙芬”的缩写。
右美沙芬，属于非竞争性NMDA受体拮抗剂，可产生与氯胺酮（俗称k粉）类似的药理效应。
大剂量服用右美沙芬（以下简称美莎片）后，会使人产生极大的欣快感，也就是开头所描述的“感觉灵魂在体内游荡”。
滥用美莎片后，还会产生精神混乱、兴奋、紧张、狂躁等不良反应，严重导致呼吸骤停、心脏衰竭而亡。
科研表示，严重滥用美莎片患者的复吸率(在一年内)和海洛因、可卡因、大麻是一样的。
01.服用右美沙芬的主力军
“od右美”的广场上太多二次元了，我对他们充满好奇，但又不敢去问。于是，我去问了我的资深二次元朋友菠菜。
菠菜说，不仅是微博和小红书，她关注过的许多快手精神小妹也在嗑。大部分都是06和08年的小孩。也就是上初二或者高一左右的年纪。
可能是刷od妹刷太多了，有一次，快手还给她推送一个od妹在悼念自己过度服用美莎片去世的朋友。她吓得立马点了退出。
尽管如此，互联网上依然充斥着大量滥用美莎片的未成年人。
看到这里，你们一定忍不住发出和我一样的疑惑。
“现在的小孩是怎么了？”
根据菠菜提供的几个女生的主页信息，我去看了她们的快手账号。（为保护素人隐私，故不展现其主页）
四个女生中，有三个人在主页发过自己嗑药的视频，只有一个08年的女生没有把之前嗑药的视频删除，目前尚留存在主页。
一个06年的女生“L将军”（化名），在三个月前怀孕了，目前回老家养胎去了。
菠菜说，她是在同城快手里刷到“L将军”的。她是那一代有名的小太妹，非常能打，被朋友称为“L将军”。
怀孕后，“L将军”把之前嗑药、还有跟人打架的视频全部删掉了。
第三个嗑药的女生叫小D（化名），主页上嗑药的视频也删掉了。只留下了一些抽烟和在夜店玩乐的视频。
唯一一个不嗑药的女生，倒是蛮励志的。可能是家庭条件不好，她14岁就出来干夜场了（去酒吧陪酒）。
她在很多酒吧都陪酒过，偶尔会把陪酒的视频上传主页。赚够钱后，她回到学校继续上学。
剩下三个嗑药的女生里面，有两个家庭环境不太好。尽管，美莎片已经是非常廉价的药品了，12片一盒，一盒只需7元。
但随着剂量的逐渐增大，许多人上瘾后，都是几十片、几百片药地屯。没钱买药的她们，便走上了犯罪的道路：“拉车门”。
她们一般是团队作案，在大马路上一辆一辆车的拉把手，看看能不能把车门拉开。
有一次，一个车主没把门关好，就被她们偷走了车上的九百元。
更不可思议的是，从上周开始，快手流行起了一种“新型语录”。
在快手上搜索“右美沙芬”，只能找出一些公安机关做的科教禁毒片。禁毒视频下面偶尔能看到几个瘾君子在刷一些脑残话，但总体而言还算正常。
一旦搜索“美莎”，就是另一个世界了。
他们满脸的稚气，却把美莎片当成糖果吃，并录成视频发出来，甚至还有人把美莎片兑着酒一起喝。
还有一些人，他们会把朋友嗑药后的状态录成视频发到快手上。视频中，这些人处于一种高度亢奋的状态，对着空气指手画脚。
很像电影中，被毒品挠上头的样子。
而一些专门拍“社会摇”的精神小伙，便瞄准了美莎片在快手的热度，原创出了所谓的“美莎语录”。
“劲中沙，你美中花，社会人都吃它。”
配上一些俗了吧唧的社会摇，这种喊话语录，火了。
有大量的跟风者模仿“美莎语录”喊麦，视频评论区诞生了许多应运而生的表情包。
（图源快手评论区）
俗话说“北快手，南抖音”，我又点开了快手的双胞胎兄弟抖音搜索“美莎”。果不其然，上面也有大量的美莎片滥用者，分享自己一天吃几十片药的经历。
我难以想象，为什么这些05后的小孩，能把药当饭吃？
02.“餐券女”是什么？
在各大平台观察一段时间后，很快，我就发现抖音快手嗑药的小孩和微博小红书的那群“od妹”不一样。
也就是我在开头提到的“od右美”的使用群体。
这些黑话的创造者是一个圈子形成的小团体，她们在网络上被人叫做“餐券女”（餐券为惨圈的谐音）。
互联网上对于餐券女的定义是：她们四处卖惨，觉得全世界都欠自己，惨到她们不得不化成一个圈子来抱团取暖。
和快手抖音的“精神小伙”相比，她们自身就是精神病患者。大部分人罹患精神分裂、狂躁症、躁郁症和双相情感障碍。
而我们这些没有心理或精神疾病的人，在她们眼里就是“健全逼”。正常人，被她们简称为“健人”。
微博和小红书包括推特上的这些“餐券女”，比快手、抖音上那群嗑药的小孩要复杂许多。她们有非常非常多的网络“黑话”。
例如推特上的“餐券女”，有些人会给自己带上“赛博卖淫”和“定制伤口”的标签。
起初，我搞不懂这两个词的意思，我又去问了朋友菠菜。
“赛博卖淫”即为“福利姬”，这些14岁左右的小妹妹，通过售卖自己大尺度的照片和视频来赚钱。
而在网络上的交易中，一些涉世未深的女孩子，往往会被不怀好意的成年男性用高昂的利益诱惑，为“它们”提供线下性服务。
那些所谓的“定制伤口”，顾名思义就是根据“客人”的要求和指令，对自己的身体进行伤害，将照片发给客人，满足客人奇怪的施暴欲和性癖，从而达到赚钱的目的。
许多14岁左右的姑娘或者跨女（跨性别女），在小红书、微博和推特上晒着自己自残的照片。
有两个人的主页，让我印象非常深刻。有一个姑娘，她胳膊上的伤口密密麻麻，像一道血淋淋的五子棋棋盘。
另一个姑娘割喉了，送去icu抢救回来，医生说幸好没有割太深，不然回天乏术。
图片中，伤疤像一条巨型蜈蚣一样盘踞在她的脖子上。
这些自伤的图片下面，充斥着“餐券女”的留言。
“好米（美）呀！”
平日里最勤奋的“夹总”失踪了，内网上，几乎每天都有大量的未成年人晒着自己血肉模糊的高清图片。
国家并非没有注意到这个群体，2021年开始，右美沙芬被列为了处方药。
没有处方的她们没办法买药，但从od妹的主页下，我还能发现许多未成年在求购药物。
许多有经验的od妹手把手教“同好”（相同爱好者）买药。
并且还有人用“愈美片”来代替右美沙芬，愈美片其中一项有效成分为“氢溴酸右美沙芬”。
（图源网络）
右美沙芬是处方药，愈美片可不是。
实在没办法买到右美沙芬的小孩，打起了愈美片的主意。
03.“餐券女”的出圈
2022年8月，是“餐券女”这个小众的群体第一次出圈的时间段。
“餐券女”逼得一个18岁的香港女生自杀了。
2022年6月，一个微博名叫“清纯片目电子女仆”的人，将依奈当初在qq空间说过的话投稿给“康帕斯隔空喊话bot”。
“bot”源于“robot”，译为机器人。“bot”的皮下是真人在操控，但“bot”一般不会审核粉丝的投稿，由于匿名性和不审核性，许多人会通过“bot”向其他人隔空喊话。
两年前，16岁的依奈想要拿到康帕斯游戏的金色头像，把游戏名字改成“得不到金头就自杀”。一句口嗨的话，在两年后被人投稿到了“bot”上，让她履行诺言。
由于不审核的特性，“bot”上面充斥着大量网络暴力和污言秽语，因此也被网民称为“厕所”，而“餐券女”同时也被称为“厕妹”。
“清纯片目电子女仆”不仅教唆依奈自杀，还疯狂对她进行辱骂。在此人的煽动下，有大量“餐券女”加入网暴依奈的行列。
她们都在重复着一句话：“怎么不去死？凭什么不死？”
忍受数月侮辱后，依奈最终选择在B站上直播跳楼自杀。
在她死后，“餐券女们”在自己的小圈子里刷屏“好似”（死的谐音）、“开香槟庆祝”。
而“清纯片目电子女仆”带头网暴依奈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依奈家里有佣人，她们觉得依奈偷走了自己美好的人生。
没错，只因为别人过的比自己好，就可以网暴别人，致他人于死地。
用正常人的眼光来看，这些人没救了。但她们都不是正常人，从她们披露的一些个人信息来看，她们的家庭和校园生活都不太如意。
由于原生家庭环境恶劣，“餐券女们”从小罹患精神疾病。得不到家庭庇佑的她们，在学校里也是异类，经常会被同学欺负。
有女生尝试向亲人求助，但最终却换来了至亲的一句：你得好好检讨一下你自己。
现实中的“习得性无助”，让她们无法对现实产生半点期待和希望。所以，她们对能让自己“灵肉分离”的药物非常向往。
沉迷药物的核心便是：“逃避现实”。
在现实中遭受暴力——通过药物逃避现实——在网络上暴力制裁他人——从而达到几分扭曲的快感——药效散去后，继续在现实中面对各种暴力。
因此，餐券女这个群体也便形成了完美的闭环。
04.我国精神病患者现状
我问菠菜：“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都在跟风嗑药的（美莎片）？”
她说：“大概是2019年吧，疫情之后，越来越多人嗑美莎片了。”
快手和抖音那帮小孩，很大概率是因为“好玩”和“跟风”才嗑美莎片的。但从我目前观察的“餐券女”中，她们都是精神病患者，为了“逃避现实的痛苦”才嗑药的。
而从“餐券女”这个群体中，也能窥见中国精神病患者的一些生活常态。
根据2019年北京大学《柳叶刀-精神病学》显示，中国有超过9500万的抑郁症患者，终身患病率为6.9%，女性患者占据总患者数的六成以上。
有关数据证明，青少年的抑郁检出率为24.6%。换言之，几乎每五个中国儿童中，就有一个孩子患上抑郁症。
现如今，中国的抑郁症患者早已超过一亿人。2022年，上海经历了94天封城，截至2022年8月6日，上海市抑郁症发病率为11.8%，位居全国第一。
中国是世界上抑郁症患者最多的国家，这还没把精神分裂、焦虑症等精神疾病算进去。
但中国的精神疾病床位数、精神科医生和专业护士数量，却远远跟不上日益增长的精神病患者。
国内心理咨询师的行价显示，咨询师一个小时的心理咨询费在500到800元不等。
也就是说，那些罹患精神疾病的未成年患者，如果没有足够的经济支持，她们的疾病无法得到有效控制。
据我观察，一些“od右美”的孩子大部分家庭环境并不好。有些人经受家庭或校园暴力，甚至还有些人年幼时曾被亲人性侵。
恶劣的原生家庭，令她们的疾病难以得到充分的治疗与控制。
起初，一些自残行为只是为了缓解心理的焦虑。根据身边有自残经历的朋友口述，肉体上的痛苦，能转移精神上的紧张，从而达到解压的效果。
时间一长，自残要是没有办法缓解焦虑，再加上没有足够金钱寻求精神科医生帮助，一旦有不怀好意者诱导，她们便很可能误入歧途，利用廉价的右美沙芬麻痹自己。
2022年11月，滥用右美沙芬在我国暂未列入法律管制。换言之，滥用右美沙芬是吸毒，但是滥用右美沙芬在我国并不犯法。
我国目前也没有像对待以往的传统毒品（指鸦片、k粉、冰毒等）一样，开发出一些右美沙芬检测试纸。
尽管滥用美莎片这股邪风席卷了整个中国，但现在依然没有开辟大量的专业戒毒中心，为这些青少年进行戒毒。
我相信，不久以后，政府绝对会意识到右美沙芬对青少年的危害，用最严厉的手段打击右美沙芬的滥用。
不过此时此刻，我有预感，如果这个社会“一直这样下去”。很快，就会有“新的”右美沙芬出现，代替“旧的”右美沙芬，像“旧的”右美沙芬一样，席卷整个······
后记：按照原本的计划，这篇文章应该接着聊自己的工作经历。但我整整看了三天未成年药物滥用的资料。这几天，看了非常多小孩自残的图片，对我的心理也造成了极大的刺激和负担。晚上睡觉，一闭眼就是那些孩子们自残的模样。如果看这篇文章的你，有年纪较小的亲属，还请多多关注她们的成长，不要让不法分子有机会入侵她们的生活。
部分资料来源：
1.《让青少年上瘾的右美沙芬，没有处方还能买？》中新经纬；
2.《浅谈中国精神疾病的发展现状》健康网；
3.《右美沙芬：从治病到致幻、由无知引发的“药物滥用”》底层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