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房炒墓，养徒致富，解读全真教派的创业经
文 / 熊太行
“无知小儿，你认贼作父，胡涂了一十八年。今日亲父到了，还不认么？”
这是丘处机在完颜康面前说的一句重话，这句话说完，完颜康就变成了杨康，他快速过了一下脑子，决定不认杨铁心这个亲爹。
事后，杨康多次对穆念慈表达过这样的意思：
“那个人养了我十八年，十八年来我一直管他叫爹，你让我杀他……”
穆念慈也有养父，听他说了这话，自然也不会再对他为难了。
于是问题来了，丘处机为什么要让杨康管一个金国王爷叫十八年“爹”？
欺骗杨康的好处
丘处机一直到杨铁心出现，才告诉完颜康他的身世，关于为什么没有这么做，丘处机是这么解释的：
“贫道也曾试过他几次口风，见他贪恋富贵，不是性情中人，是以始终不曾点破。几次教诲他为人立身之道，这小子只是油腔滑调地对我敷衍。若不是和七位有约，贫道哪有这耐心跟他穷耗？本待让他与郭家小世兄较艺之后，不论谁胜谁败，咱们双方和好，然后对那小子说明他的身世，接他母亲出来，择地隐居。”
丘处机两次表态的要点如下：
完颜康不认自己姓杨是认贼作父，是糊涂。
完颜康九岁起就贪恋富贵了（富贵是谁），所以我决定让他糊涂下去。
我根本懒得理完颜康，就是为了比赛才继续跟他敷衍。
这事完全说不过去，当年丘处机和江南七怪打赌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七位肯承担将郭氏的孤儿教养成人，贫道先代死去的郭兄谢谢。”
“古来大英雄真侠士，与人结交是为卖命，只要是义所当为，就算把性命交给了他，又算得甚么？可不曾听说当年荆轲、聂政，有甚么斤斤计较。朱家、郭解扶危济困、急人之难，不见得又讨价还价了。”
郭靖和杨康都是忠良之后，所以找到他们之后，第一件事就应该是告诉他们自己的父亲是谁，杀父仇人是谁，第二件事才是教武功。第一件事李萍是先做了，包惜弱没有做。
丘处机讥笑朱聪讨价还价，可我们知道讨价还价的人才是正常人。而二师父根本就不是什么真的市井小人，丘处机一谈理想，二师父就激动不已、任人忽悠。
八九岁大的杨康喜欢好吃、好玩的东西很正常，“七八九，嫌死狗”，正是特别顽皮的年纪。不过尹志平去蒙古找郭靖的时候，江南七怪判断他比郭靖功夫好，可见杨康是聪明而专注的人。
丘道长厌恶熊孩子，怕麻烦，正是他在对自己的任务、十八年的誓言讨价还价。
什么比武完毕再去隐居，全都是糊弄江南七怪的套话。丘道长杀人不眨眼，直接带八九岁的孩子上终南山就行了，如果包惜弱想跟着，可以追随清静散人孙不二修行。法子多得很。
真相是，不是包惜弱委身于贼，也不是完颜康认贼作父，正是完颜洪烈那里，有丘处机丘道长没有的东西：
这个东西，我们叫它“钱”。
靠钱堆出来的武林高手
我们知道，第一次华山论剑之后，五十多岁的王重阳和二三十岁的四个青年——段智兴、洪七、欧阳锋、黄药师，成了所谓的“五绝”。
注意，是“五绝”。
“五绝”说的是五个单项冠军，而“东邪西毒”，说的是性格缺陷，“南帝北丐”，说的则是职业特点。
他们根本就不是全国前五名。
此后再也没有一流高手（少林寺、明教）跟他们动过手。这些人彼此倒是有交流，每次交流都会有不幸的事情发生：
王重阳见段智兴，瑛姑生了一个儿子。
王重阳棺材里见欧阳锋，王重阳真的死了。
洪七见段智兴，见证了段智兴的出家仪式。
周伯通见黄药师，黄药师媳妇死了，周伯通被囚禁凌辱。
洪七见欧阳锋，欧阳克双腿残疾。
欧阳锋见黄药师，谭处端、梅超风死了。
五绝和他们的门人，彼此之间打得很热闹，但是向五绝和门人挑战过的外人，武功都很一般：
江南七怪打不过梅超风；藏边五丑打不过洪七；梁子翁打不过洪七。
除了四个小青年，王重阳从来没打过其他一流高手。而四个青年的能力，主要是由他判定的，换句话说，九阴真经杯中国好武功大赛，王重阳拍椅子转身，当导师带了一个队伍。
后来大家像自媒体联盟那样，大号带小号，把量都刷上去了。
王重阳成功的秘籍不是别的，就是——
钱。
地产商王老板
办活动很花钱，那时的华山没有索道，东西都要人背上去，华山论剑打了七天七夜，这些物资都要从山下运上去。很可能王重阳还雇人修了铁链，便于运送物资。
王重阳有钱，终南山离长安城就是六十里路，非常近。
王重阳建了活死人墓，有人说王重阳这人心如死灰，有人说为了天下，有人说为了林朝英。
这都是不对的，王重阳把坟墓卖给活人，答应帮他们复活，要知道黄药师也在研究尸体复活术，想复活黄蓉她娘。
就算不能复活，也可以当做金融产品，撬动几百亿贯的市场。
长安城京兆府这么好的地方，万一分散出一个副中心，很可能就要出一个终南新区，他的道观和墓园都能增值。
现在的开发商都投资足球、游戏、电影，那个时候没有。王重阳盯上了江湖。
开发商会武术，谁也挡不住。
地主家也没有余粮
王重阳有钱，越有钱的人越缺钱。
现金越多越好，他想尽办法继续挣钱，维持企业运转，到处开道观、收香火，都是传统企业。
做峰会、活动挣钱。
第一次华山论剑，邀请了一个皇帝段某、一个药厂负责人欧阳某，此外还有两人是丐帮的洪七和浙江船王黄药师。黄药师后来转进古董收藏，这是后话了。
大赛秘书王处一在发邀请函的时候，一定有这样的局面：“师父，邀请人选有建议吗？”
“把外国元首啊、制药、造船啊什么的有钱人，邀请几个进来吧，我建议参赛费要每人一万贯，要真铜，不收纸币。”
给你们的名字里都加上点钱
王重阳第一个徒弟是马钰，马钰过去叫马从义，象征一种朴实的道德梦想。
王真人给他改名为“钰”。这是一个很好的名字，有金和玉，他希望这个徒弟不会像他一样再受穷。
马钰的字也改成了“玄宝”。咸通玄宝是唐朝的钱，藏品市场上很珍贵的一种古硬币。
马钰的妻子孙富春也出家了，王重阳想了想，给她起名不二。
你得帮着马钰，他厚道，你出面，让他谈生意不能被人还价了。
王重阳还收了一个商人徒弟郝大通。
钱币收集爱好者知道，大通指的是崇宁通宝的一个版本，这是宋徽宗年间的钱，因为字是皇上的御笔，收藏市场上很认。
当然了，铜钱无法表现郝大通老师的价值，师父让他改名郝璘，这是宝玉闪闪的光芒。
我们这支队伍，就是要赚钱的！
光有钱没用
王重阳不是富二代，他以前是金朝的进士，后来辞官出家。我们知道，科举是寒门的机会。
王重阳没有太多背景，全真派很多弟子都被人欺负。
王处一去见金世宗，遇见一个番僧使坏，说，这人不是神仙吗？给他毒酒喝啊，看他死不死。
王处一说：“平时没钱喝酒，这次过瘾了。”一饮而尽。
回去他进了浴室泡澡，水都沸腾了。
《射雕英雄传》里郭靖帮王处一泡澡逼出毒物的故事就从这里来的。现在做SPA的老板都供着王处一。
王处一因此头发胡子都干枯了，没法戴道冠。
回来大家一总结：
我们得教有权有势的徒弟。总被人当特异功能者，就要受这样的苦头，我们成了他们家孩子的老师，他们还好意思让我们喝毒药吗？
于是收集贵族子弟，就成了全真七子的KPI。
徒弟越有势力，老师越有面子
王重阳去了趟大理，要教段智兴先天功。
攻略大理の皇帝。
王重阳说是武功交换，教皇帝先天功，求段智兴教他一阳指。
但人段皇爷是皇帝，能不给他钱吗？
王重阳的借口是，让段皇爷去克制欧阳锋。
欧阳锋的白驼山在西域新疆，一路进犯中原，一定先被王重阳在陕西挡住，然后被洪七在河南到湖南之间挡住。
此外王重阳先天功处男练习效果最好，女人多了效果不佳。这也是为什么王重阳拒绝了林朝英，收徒弟，童男出家的名字里都会有一个“处”字。
丘处机、王处一、谭处端、刘处玄。丘处机比马钰能打，就因为他是处男，能练先天功。
王重阳放弃了老处男洪七，把先天功教给远在大理、后妃众多的段智兴，只有一个理由：
洪七没钱。
大家看见老师做得这么露骨，也是纷纷效仿，各显神通，全国范围内寻找官二代传人。
后来全真派开会，每个人都要提自己最近教了几个身份高的传人，这叫集团资源整合：
周伯通：刘瑛贵妃 耶律齐（丞相耶律楚才之子）郭靖（蒙古驸马）
马钰：郭靖（蒙古驸马）
王处一有个徒弟叫孛术鲁，是个尚书，拜师的时候是大金中都最高检察官。
就连孙不二，都收了一个大小姐程瑶迦做徒弟。
都说完了，马钰笑呵呵地看着这位比自己能打的师弟丘处机。
师弟，你呢？
“我收了个徒弟叫杨康，杨家后代忠良的将，杨家驻屯过雄县有大房……不会白吃和白住，他妈会养小白兔。”
太傻了。丘处机是杨铁心搜“附近的人”认识的，然后交上了朋友，说“忠良之后”，那是丘处机给自己找借口，其实杨铁心和郭啸天就是两个猎户。
不行，丘处机看着马钰老师嘲讽的脸，咬着牙说：
“丘处机去年业绩，赵王完颜洪烈家，小王爷完颜康！”
经久不息的掌声。
马钰：“现在，我宣布，全真派已经集齐契丹、女真、蒙古、大理的贵族门人，为成为世界知名一流门派迈出了关键一步！”
丘道长错失了武林至尊
丘道长本来可能是天下第一。
丘道长路过牛家村的时候，杨铁心看他三十多岁。其实根据金庸小说的时间表，丘处机是五十多岁，他比洪七、欧阳锋这些人都大。到二论的时候，丘处机七十多岁，全真派的功夫越练越强，丘道长可能比那几个都强。
但丘道长给杨铁心送出匕首的时候，世界悄悄改变了。
郭靖的出生和流亡去蒙古、桃花岛，导致了九阴真经上下两卷的合体。
郭靖、东邪、西毒、北丐和南帝都得到了九阴真经，其中北丐和南帝因为功力尽失，都用九阴真经的内功作为自己的内力了。
丘处机和整个全真派，都被人用《九阴真经》弯道超车了。
身为一个大V，有粉丝叫不要随便搭腔，搭腔也不要随便加人微信，更不要送粉丝的孩子礼物，不然，你都不知道你的天下第一是怎么没的！
一个姓赵的徒弟
从武林传承看，全真派毫无节操；但是从对冲风险来说，全真教无懈可击。
他们集齐了所有民族的贵人子弟，无论哪家搞成大一统，他们都是安全的。
一个意外是，郭靖后来不做蒙古的驸马和王了。
郭靖去保了大宋，成了大宋政府和全真教的对接人。
大宋那边，本来是有一个对接人的。
赵志敬。
赵道长是宗室，他姓赵。
王处一是个精明人，绝对不会抓一个假的赵家人做徒弟。
全真教有一个如意算盘，他们自己不想姓赵。
马钰和丘处机都清楚，尹志平的姓要好得多，“尹”这个字就是“治理”和官员，全真教的掌教姓赵，无论大金或者蒙古，都是敏感词。
所以赵志敬虽然是三代弟子当中武功最好的，除非王师北定中原日，不然根本没有机会。
如果那时候有知乎，赵志敬一定会提问：
做一个永远不会当掌门的师弟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孙不二会匿名回答：“谢邀，可耻地匿了，五百强大门派小师弟，个人建议题主，收几个有钱的徒弟，多挣点钱，吃点好的。”
风气如此，赵志敬也就奔着生活条件去了，这时候更大的不幸发生了。
郭靖塞了一个杨过进来学艺。
郭靖是个对钱没概念的人，他没提学费的事儿。本身杨康和郭靖的命运都是因为丘处机加杨铁心微信改变了的，杨过跟着师祖过日子，也是顺理成章。
丘处机也没吩咐这费用算谁的，结果费用落在了王处一徒弟赵志敬身上——莫名其妙赵志敬要多养一个孩子！
不能这么欺负人吧！
赵志敬对杨过虐待，不教功夫，一些班主任索贿也这么干，等着你家长送礼呢。他没想到郭靖一直没来送礼和交学费，杨过还反出了全真派。
全真派的黄昏
赵志敬和杨过关系的恶化在全真派历史上是件大事。
小龙女裸体被尹志平看见，尹志平强奸小龙女，先天功功力受损，赵志敬野望增长。
大胜关英雄大会上杨过让赵志敬出丑，全真教声誉受损。
孙不二借剑被拒绝，群众眼中的全真派更加低落。
赵志敬客串狗仔，举报小龙女和杨过有奸情，全真派声望再度受损。
《神雕侠侣》开头，霍都和达尔巴两个人就想挑掉全真教，霍都还打伤了郝大通。
不知大家有没有发现，其实全真派不恼霍都。
他们恼的是另外一点——番僧（记得王处一怎么被陷害成SPA祖师的吗）又控制了蒙古王庭。说好了要我们全真派做各势力的家庭教师，怎么被金轮法王做了呢！
一方面大胜关上，赵志敬和孙不二丢了面子。
另一方面，全真派丢了蒙古的关系，成吉思汗时期封赏丘处机的良好关系一去不复返了。
全真派的人才也被丐帮拉走，大小姐程瑶迦都嫁了桃花岛陆冠英，帮丐帮做事了。耶律齐是最年轻的全真派二代目，如果做全真掌教，大好事，结果没想黄蓉居然用女儿来拉拢人才！
失去了贵族关系的武林门派全真派慢慢凋零，最终选择尹志平作为三代负责人。
真是讽刺啊，一个以挣钱、搞关系擅长而称霸武林的门派，居然选了一个道德上好、善于清修的人做掌教。长期口出忽悠性质的话，日子久了内部人都信了。
最讽刺的是，尹志平最终赖以生存的道德，被发现是他最大的短板，他因为强奸案缠身魂不守舍。
赵志敬反而是努力在拯救全真派的人。他想巴结师叔祖周伯通，提高自己的武功。
赵志敬想恢复和蒙古王庭的关系，为此居然去勾搭忽必烈。
《神雕侠侣》里，这成为一个重大罪行，但是王重阳、丘处机、王处一都做过类似的事。全真派不是一个民族主义的宗派，相反，他们更重视自身的发展和安全，以及群众的存活。
然而，忽必烈不会信任这个姓赵的人，忽必烈的政府里已经有了一个国师，这个人是金轮法王。
金轮的成功之道，和王重阳几乎一样。
武功很高。
武功还能不断地长。
有宗教背景。
会搞关系，喜欢收贵族子弟做弟子。
有钱，而且还能挣。
特别会说漂亮话。
后来杨过打死了金轮法王，但全真派已经势力薄弱，未来一段时间，这个组织仅仅作为一个宗教组织存在。在《倚天屠龙记》的世界里，全真派已经不被任何人提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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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重阳和金轮法王都是说漂亮话的高人。
比如他们七个人拿刀攮你一个空手的人，他不说“大家一起上，不要讲什么江湖道义！”
而是说：“组成天罡北斗阵！”
你看，多读书吧，传统文化能掩盖你人多欺负人的真相。
金轮也很可恶，比如明明是控萝莉，喜欢郭襄，却总要借口要教人家武功。
“难道学了我的功夫，便须做尼姑不成？你点我的穴道，我能自解；你用大石压在我身上，石头自己会跳起来；你骑了马奔跑，我能在你前面睡觉，这些功夫难道不好玩么？”
这都是什么乌七八糟的！
我不要你做尼姑。（令狐冲和仪琳师妹唏嘘不已）
我教你一些关于穴道的事。（老顽童和瑛姑唏嘘不已）
我身上有东西能把石头顶起来（明教阳教主唏嘘不已）
我跟着你，在你前面睡觉（杨逍和纪晓芙唏嘘不已）
但是郭襄喜欢杨大哥，结果老和尚立刻暴起来了：
“我说知道杨过在甚么地方，那是骗你的，就可惜不知这小子躲到了何处，否则我不找上门去，打得他磕头求饶才怪！”
老铁没毛病，情敌妥妥的！
本文作者：熊太行
人际关系洞察家，《关系攻略》专栏作者。原创自媒体「就叫熊太行也行」（ID：taihangxiong）创始人，原「仕图」创始人。《一个变态连环杀手可能是好丈夫、好邻居吗》《别跟易怒的人恋爱结婚，他被老虎吃了，你不得伤心吗》等热文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