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时,我目击了一场食物大迁徙
行
李
箱
离
人
的
Negative
2月25日
Space
文 / 咳咳灰
每年春节离家的时候我都如临大敌,不为别的,为的是守卫我的行李箱不至于被填喂得太沉太满。
虽然,从来没有成功过。
一只沉重的行李箱在上下台阶时像暮年的老牛,在被出租车司机放进后备箱时会招来几句抱怨,还随时有大嘴一张,“哗啦”吐一地的风险。
父母的目标与我的背道而驰。他们要亲手把我的行李箱装得满满当当,直到箱子勉强合上,才心满意足。
而且最好全部都是吃的。
他们担心我在外吃不好。
在北京工作这几年,我的吃饭问题是父母第二惦记的事(第一惦记的当然是……),工作一忙就在餐馆吃饭或者叫外卖,身体迟早出问题。
“许多餐馆的后厨都不能看,不卫生。”
“乱七八糟的添加剂都吃进去了,生的病都多。”
说起这件事,他们总是忧心忡忡。年轻人习惯了追赶时间,却把健康和生活抛在了脑后。
每次回家,我的头号任务就是吃,家乡菜轮番吃个遍,且只有母亲做的才最好。母亲做菜如持家,精耕细作,勤勤恳恳。家的味道一入口,通体舒畅,在外游荡再久的魂也彻底回来了。
唯有今年出了岔子。就在返京前两天,肠胃突然坏了,一肚子的不如意。我暗自懊恼,看看,这就是平时不认真吃饭的后果。
父亲隐隐透出责备的神情,不过最终欲言又止。
母亲只是叹息:哎,这下好吃的想吃都吃不了了,就回来这么几天。
跟以往一样,母亲会提前准备好熟食,要我捎回北京,工作忙没工夫做饭的时候,可以用来填肚子。
就像天底下所有父母的包裹都一个样——内容相当实在,所有父母给儿女准备起行李来,也都是搬家式的。
油饼、猪肉包子、羊肉包子被悉数从储藏室里端出,几十个一组,推搡着跳进三只大口袋。
“太多啦太多啦!”我忙忙拦下。
“不多不多,几天就吃完了。”
“照我一顿两个包子的饭量,这些至少能吃两个月。”
母亲不情愿地倒出了一半。
“那多带点肉,都是年前专门去农村找熟人买来的好肉,吃着放心。”
猪肉丁调汤,肉片炒菜,都已经切好、炒成半熟。
生羊肉剁成了块,只需过水后倒进砂锅,放入香叶、胡椒、花椒和干红椒,用小火炖上,两个多小时后出锅加盐,再撒上香菜末,就是一道美味的清汤羊肉。
母亲一边把肉装袋,一边重述着制作方法。
还有一锅熟羊肉,专门给我做的。冷冻之后,裹着汤衣的肉骨头上挂满了冰碴,也被用几层食品袋装好,再仔细用结实的白色渔网线扎紧。
加上小姨的炸丸子、二姨的流汁宽粉,半个箱子装满了。
“苹果要不要?”父亲问。
家乡的果子最好吃,果肉厚,甜度高,一口下去满嘴汁儿,实在不忍拒绝。
于是又有几十个浑圆的苹果挤满另外半个箱子,多一个都没有容身之地。
“哎呀,还有这么多空!”母亲扫了一眼,又抓了几大把核桃和红枣,把各个角落和苹果们肩头的空隙一一填满。
“嗯,这下行了。”
最终,这只20寸的行李箱以19.8公斤的体重,成功享受了免费托运的待遇(航班免费托运行李的重量是20公斤)。尽管办理托运手续的男工作人员试图单手挪动它不成,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北京的出租车师傅则对它刮目相看,这位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第一次提它没提起来,发出“嗬!”的一声,最后两手并用,才将它送入后备箱内。不知这阵子,出租车师傅们拎过多少这种离人的行李。
冰箱对它的到来十分欢迎,冷冻室和冷藏室很快被填满,新贴的便利贴上写了四个大字:
“好好吃饭”
而最感激的恐怕还是我的房间。
得益于交通的便利,这只行李箱能够在6小时的时间里,完成直线距离1000多公里的两个房间之间的位移。
而正因为满载家中食物的行李箱的到来,北京的房间在这个正月里,瞬时有了年味,多了实实在在的烟火气。
就好像父亲母亲还在身边一样。
PS:
第90届奥斯卡最佳动画短片提名作品《Negative Space(负空间)》,讲述了一段跟行李箱有关的父子情,我非常喜欢,推荐给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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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太行:人际关系洞察家,得到 App《关系攻略》专栏作者,《西游记》深度研究者。前杂志主编。原创自媒体「就叫熊太行也行」创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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