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苦再难也要养好八路后代
【沂蒙颂】刘福英:断幼女奶养八路娃
刘福英:断幼女奶养八路娃
▲1938年10月,八路军山东抗日游击队负责人韩明柱、姚仲明、霍士廉、廖容标、马耀南、张文通合影
▲刘福英 摄于1962年
抗日战争年代,莱芜茶业区船厂村有这样一位母亲,她给刚满四个月的女儿断了奶,去喂养一位八路军的儿子,而且一养就是两年多。在艰难的抗战岁月中,谱写了一曲母爱赞歌。这位伟大母亲就是红嫂刘福英,这个孩子就是“菩萨司令”廖荣标的大儿子廖鲁新。
1942年10月17日,日军向泰山区进行拉网合围扫荡,泰山军分区政委汪洋和教导队二百多名指战员在莱芜茶业区吉山村被五千多日军包围,经过一场血战,给敌人重大杀伤,汪洋及教导队成员加上警卫连指战员共263人壮烈牺牲。
此时,廖容标司令员正带着军分区主力战斗在淄博的淄河流域,听到汪洋等同志牺牲的消息,万分悲痛,连夜率三营九连赶往莱芜,途中在淄博瓦泉和杨峪之间与日军遭遇并被敌包围。廖荣标沉着冷静,指挥部队迅速占领北面的山头,坚持等到天黑,从敌人包围圈的缝隙里突围而去。天明赶到茶业根据地,同参谋长刘国柱和茶业当地的党政干部、群众一起,安葬了吉山战斗牺牲的烈士。
为了巩固泰莱根据地抗战成果,根据省委指示,廖容标率山东军区第四支队部分主力战斗在泰莱北部山区,1942年底至1943年底,主要活动在莱北的茶业、雪野、鹿野、大王庄以及与其交界的章丘三台、垛庄、埠村一带。
1942年12月,廖荣标的夫人汪瑜在章丘垛庄生下长子廖鲁新,为了不耽误行军打仗,夫妻二人商议将孩子交给地方党组织安排老乡抚养。垛庄党组织考虑在当地抚养目标太大,容易让人猜到,于是与雪野区党组织取得联系,将孩子安顿在莱北山区的乡村。时任雪野区东栾宫村党支部书记刘福禄同志接受了这项任务。起初,刘福禄打算安排在本村合适的人家抚养孩子,一想还是不安全,这才想起家住船厂村的妹妹刘福英。刘福英生下三女儿不到四个月,正是哺乳期。船厂村离东栾宫村不过十几里,但那里山高林密,交通不便,又加上八路军的一个兵工厂隐藏在那里,群众基础好。
刘福禄马上来到妹妹刘福英家,向妹妹及妹夫陈业成说明来意。陈业成、刘福英夫妇表示同意,刘福英说:“八路军打鬼子从来不寻思自己的死活,他们在前方流血拼命,俺们为他们抚养孩子是天经地义的事。”刘福禄说:“妹子,你现在带着三个孩子,三妮还不足四个月,这世道本来就没法生活,再给你添个刚出生的孩子,这确实有些难为你们了。上级组织把这么光荣的任务交给我,是对我的信任,我只能尽全力,不能出一点差错。想来想去,还是交给你们我才放心,只是当哥的太狠心了。”刘福英说:“二哥,你就放心吧,俺和孩他爹不是不懂事理的人,为了八路军打鬼子,为了你这风里来雨里去的二哥,俺们再苦再难也要养好八路的娃,要不也对不住天地良心。”
连夜赶山路抱娃回家
当天下午,陈业成跟着二舅哥刘福禄来到章丘垛庄的一个小山村里,当地一位姓赵的党组织负责人带领他们在一个用石头垒砌的破旧民房里,见到了刚出生三天的小鲁新和他的父母。当时二人都不知道这就是令日伪军闻风丧胆的廖司令。刘福禄简要介绍了情况,并说明了党组织安排孩子的想法和做法,廖荣标表示同意。
汪瑜给孩子喂完最后一次奶,依依不舍地交到刘福禄手里说:“孩子就托付给你们了,兵荒马乱的,不仅让你们受苦受累,还得担风险,我先谢谢了。”说着翻身下炕,扑通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陈业成连忙上前扶起来说:“妹子,大月子里可不是闹着玩的,快上炕歇着吧。”廖荣标说:“情况紧急,部队要马上转移,我就不留二位吃饭了,一切拜托了。”临走,陈业成想起了一件事问:“这孩子起名了吗?”廖司令说:“我想好了,就叫他鲁新吧,我虽然不是山东人,但在山东打仗已有五年了,从黑铁山起义到泰莱山区,朴实勇敢的山东老乡供养着我们,为八路军付出了一切。孩子又是在这里出生,鲁新,盼望山东父老早一天过上新的生活。”
廖容标、汪瑜共养育了四个儿女:大儿子鲁新、二儿子鲁民、大女儿鲁春、小女儿鲁平,可见他们夫妇对山东人民的感情有多么深厚。
夜幕降临,刘福禄、陈业成二人抱着用棉被包裹着的小鲁新上路了,从垛庄南行翻过与莱芜交界的老虎岭,东行进入鹿野地界。天黑路陡,坑洼不平,荆棘遍布。二人轮流将小鲁新揣在怀里,摸索前行,绕过上游村鬼子的据点,好不容易到了东栾宫村西。陈业成从刘福禄手里接过孩子说:“二哥,剩下的路不多了,又常来常往熟悉得很,你就回家吧,免得二嫂牵挂。”刘福禄说:“夜里难行,你一个人我哪放心,再说,我不把你们安全送到家,回去如何向组织交待?”陈业成只好同意,二人深一脚浅一脚用了近两个小时才走完了十几里的山路。
终于到家了,刘福英一直等着没有睡,见到他们安全回来,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忙从二哥怀里接过孩子,借着昏暗的豆油灯光,看清了小鲁新曲绉干巴的脸。唉,一个又黑又瘦的小家伙,心中一阵酸楚,她默默地擦去眼角的泪水,赶忙给孩子喂奶。小家伙也是饿极了,一顿吮吸。刘福禄看到这一幕也就放心了,他谢绝了妹妹妹夫的挽留连夜回了家。这时饥肠辘辘的陈业成才想起二舅哥和自己一样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刘福英一家五口人,生活非常拮据。陈业成为一家人填饱肚子四处奔走,想尽了办法,现在又添了小鲁新,更是难上加难。刘福英的奶水喂小三妮本来就不够,现在同时喂两个孩子根本不可能,于是二人商量把小三妮的奶水断掉,只喂小鲁新一个。小三妮刚刚四个月大,刘福英就喂她喝起了小米粥。
第二天,刘福禄送来了半布袋小米,有二十来斤,还送来了两块银元,说是组织上筹办的。刘福英二人留下了小米,这可是救命的粮啊,孩子们正是需要的时候,两块银元说什么也没要,二人知道这钱来的有多么不容易,组织上更需要钱。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熬过来了。到了夏天,山上的野菜多起来,榆树叶、青杨树叶都能充饥。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陈业成把能吃的野菜和树叶晒干后储存起来,以备冬春掺着有限的那点粮食吃。
紧张战事中的两次探望
农历七月的一天晚上,天气闷热,陈业成夫妇安顿好孩子刚准备睡觉,忽然听到篱笆门“吱嘎吱嘎”响,紧接着又听见“砰砰砰”急促的敲门声,二人吓得缩成一团。陈业成壮着胆子,悄悄地摸下炕,从门后抄起平时准备好的镢柄,这时却听见敲门人低声说:“妹子,是我。”陈业成赶忙把门打开,只见一男一女跟着刘福禄进了门。那男的像个教书先生,三十多岁,女的文静标致,二十五六岁的样子,陈业成马上认了出来,向妻子说:“快,这就是鲁新的父母,是咱队伍上的领导。”还没等刘福英反应过来,汪瑜早就上前攥住了她的手:“嫂子,让您受累了……”廖荣标也拉着陈业成的手说:“大哥,你和大嫂辛苦了,正好部队转移路过附近,我俩就抽空过来看看。”刘福英赶忙把熟睡的小鲁新抱起来递到汪瑜怀里,汪瑜看到又白又胖的小家伙,与几个月前判若两人,眼泪禁不住流下来,哽咽着说:“嫂子,你能把鲁新养得这么好,我这当娘的就放心了,真是难为你和大哥了……”
廖荣标夫妇这次看望只待了十几分钟,因为要追赶部队,来去匆匆。临走,偷偷地把三块银元放在了炕沿上。
时光如梭,转眼又是大半年过去了。春天又要来临了,村民们不断听到从前方传来的消息:“廖司令又打胜仗了,前几天端掉了上游鬼子的老窝。”“雪野村的大汉奸张洪春被除掉了!”……伴随着胜利的消息,小鲁新也长得很快,小脚一踮一踮地围着刘福英转,一声一声的“娘”叫得刘福英心里乐滋滋的。三个姐姐陪着他,宠着他,小鲁新很开心。大姐已经六岁,能帮着大人干好多家务活了,但更重要的任务还是照看好三个小家伙。小三妮早早断了奶,面黄肌瘦,眼睛瞪得老大,可无论玩什么,吃什么她都让着小鲁新,俨然一副姐姐的派头。一家人虽然日子过得紧巴,但也其乐融融。
一年多来,村里有些好管闲事的妇女老是打听小鲁新是哪里来的,刘福英总是淡定地说:“是我娘家二哥的孙子,我侄媳妇生完孩子就死了。”其实,她娘家侄子正跟着廖荣标的队伍打鬼子呢。
廖荣标第二次探望就在这一年的春天。1944年4月的一天晚上,一家六口人刚吃过饭,就听见院子里来了人,出门一看,正是鲁新的爹娘。看见陌生人,小鲁新悄悄地拉着三姐的手躲在了刘福英的身后,汪瑜走向前抱起了小鲁新掂了掂说:“小家伙长得真快,能跑能颠了。”刘福英忙着去给二人做饭,陈业成陪着廖荣标说话,汪瑜向四个孩子问这问那,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果分给他们姐弟四个说:“这是小鬼子给咱们送来的,可甜着呢。”四个孩子吃了糖果和汪瑜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渐渐地把她当成了自家人。廖荣标夫妇吃过饭,又和一家人拉了会儿家常。廖荣标说:“部队又要转移,临走过来看看,你们拉扯四个孩子不容易啊,我们俩又帮不上什么忙,只好让你们受累了。”说完两人起身走了。
过了不几天,鬼子打听到船厂村有一个地下兵工厂,便纠集了二百多日伪军前来扫荡。幸好船厂村山高林密,道路难行,鬼子还未到,消息早就到了,兵工厂的八路军和村里的民兵一起将还没有运出去的弹药埋藏起来,组织乡亲们躲进罗家顶山脉的深沟里。刘福英夫妇带着四个孩子藏进了村西北石沟峪的堰屋里,山口有民兵放哨,等了大半天,民兵说鬼子折腾完走了,便陆续回了村。大伙回村一看,兵工厂已经化为灰烬,附近的民房也烧了几十间,幸亏陈业成家住在村东头,总算没毁掉一家人的栖身之地。
一天,陈业成去南栾宫村赶集,买了些小米和豆子回来。一进门刘福英就觉得不对劲,陈业成两眼红肿,无精打采,再三追问下,不得不把二哥刘福禄牺牲的消息告诉了她。原来,在小鲁新爹娘来的前一天,鬼子突然对雪野、上游、栾宫一带进行扫荡。身在齐长城锦阳关一带跟随游击队活动的刘福禄得知消息后,急忙回本村报信,可还是晚了一步,日伪军已经过了村西头。情急之下,刘福禄举枪向敌人射击,随即调头向北山跑去,敌人一窝蜂追了上来。当跑到山顶的峭壁崖前,已无路可行,刘福禄腿部中弹,敌人蜂拥而至,刘福禄便将随身携带的防身手榴弹拉响和敌人同归于尽。枪声和爆炸声惊醒了村民,他们纷纷跑到山上躲起来,刘福禄用生命保护了乡亲们的安全。刘福英听完丈夫的叙述没有哭出声来,淡淡地说:“怪不得鲁新爹娘来时二哥没来呢,那时我就觉得不对头……”残酷的现实让刘福英坚强起来,守着眼前的四个孩子,她只能把泪水往肚子里咽。
不是亲娘胜似亲娘
又一个春天来了,小鲁新已经两周岁了。他天天跟在姐姐的屁股后面连蹦带跳,七岁的大姐必须时刻盯着这个不安分的小家伙。
一天,姐弟四人在院子里玩捉迷藏,突然院外来了一队人,都骑着高头大马。刘福英夫妇出来一看,都是八路军装扮,其中牵着大白马第一个进院的正是廖荣标,紧跟在后面的是牵着小红马的汪瑜。廖荣标说:“大哥大嫂你们好哇。”“好、好,穿着军装差点认不出来了呢。”刘福英上前攥住汪瑜的手:“妹子,你穿着军装真精神呢!”二人将马匹拴在院中的枣树上,跟随的七八个战士把马拴在院外的几棵老榆村上。几个孩子从屋里搬出几个小木凳让客人们坐下,刘福英忙活着拿碗倒水。汪瑜拉过刘福英坐在长石条凳上:“嫂子,这次来又给你出难题了,部队要进行大转移,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我是想把鲁新带上,也好减轻您的负担呐。”刘福英一听眼圈红了:“带上就带上吧,我明白你们也想孩子,要不是兵荒马乱的,谁愿意把孩子托付给别人呢。”
说着她把小鲁新抱过来推到汪瑜的怀里,小鲁新不明白娘为什么要这样做,挣脱汪瑜的手又钻进刘福英的怀里。“鲁新,这才是你的亲娘,他们来接你了,你……你就跟他们走吧。”刘福英的泪水簌簌地落下来,把鲁新再一次推给汪瑜。鲁新大哭大闹起来:“娘!你不要我了,你要姐姐不要我了,姐姐听话鲁新不听话,鲁新往后听娘话……”刘福英哽咽着说:“鲁新,不是娘狠心不要你,这真是你亲娘啊,你早晚是要走的哇……”鲁新急了,两只小手去抓汪瑜的脸:“你不是俺娘,你快走!”陈业成对廖荣标说:“事已至此,你们赶紧抱着鲁新走吧,时间长了孩子会明白一切的。”廖司令点点头,伸手接过连哭带闹的鲁新,令警卫员把白马牵出院外。他紧紧抱着鲁新朝刘福英夫妇一鞠躬:“大哥大嫂,大恩不言谢,我们会永远记着你们的,后会有期。”说完骑上白马转身而去。听着小鲁新撕心裂肺的哭喊,刘福英再也站立不住,汪瑜赶忙上前扶住她哭着说:“你对我们的恩情比海深,等解放了,我会让鲁新回来看您的。”
望着远去的身影和渐渐消失的哭喊声,刘福英呆呆地坐在院外的老榆树下,老半天没有动静,周围的一切凝固了,凝固得让人心慌,让人窒息。
三天后的傍晚,来了一位年轻人,刘福英好半天才认出是娘家侄子刘忠。刘忠说是组织上派他来的:“小鲁新现在寄养在雪野区吕祖泉村一户姓马的人家,天天哭着找娘。马家没办法,找组织上反映情况。组织上商议请您去马家待一段时间,让鲁新适应一段就好了。”刘福英感到很吃惊:“不是让他爹娘带走了吗?”刘忠说:“给鲁新换地方寄养是组织上的决定,孩子在一个地方时间久了没有不透风的墙。再说组织上也考虑到您家太困难了。鲁新爹娘恐怕您伤心,才谎称自己带走了。”听说鲁新哭着叫娘,刘福英揪心般得疼:“既然这样,把鲁新再抱回来吧,俺还养得起他!”刘忠说:“这恐怕不行,组织上还是考虑孩子的安全问题,这方面的教训太多了。”刘福英不再多想,安排好丈夫和孩子,当晚跟刘忠去了吕祖泉。
船厂村到吕祖泉虽然不足30里地,但要穿过两条大山沟,翻过一座大山。二人摸摸索索,连滚带爬,直到子时才赶到吕祖泉。刘忠把姑姑领到马家算是完成了任务,他连夜返回部队复命。
此时小鲁新已经睡着了,几天不见,小家伙明显瘦了许多,腮上清晰地留着两道泪痕……刘福英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轻轻地把鲁新抱起揣在怀里坐在炕沿上,一坐就是一个多时辰。
鲁新的新养母名叫朱尔美,是个忠厚善良、朴实能干的庄户妇女,二十多岁,头胎是个女儿,生下不足俩月就夭折了。她对鲁新视如己出,可鲁新刚来几天又怎能认她这个新面孔的娘?
朱尔美用榆树皮磨的面掺着部分橡籽面为刘福英擀了一碗面条:“嫂子,赶了半夜的路,凑合着吃点吧,家里只有这些了。”
天临明的时候,鲁新被尿憋醒了,他突然发现娘紧紧地搂着他,便大哭起来:“娘!娘!你为啥把我送给人家?你为啥不要我?娘——”
“孩子,去接走你的才是你的亲爹亲娘,是咱八路军部队上的人,他们要打鬼子保护咱老百姓,不能带着你去打仗。你还小,等你长大了一切会明白的……”
可小鲁新咋能理解这么复杂的事,他只要娘,有娘在他身旁他就高兴而安静。
刘福英在吕祖泉一待就是一个多月。这可苦了在家的陈业成,既要照看好三个孩子,给她们做饭,也不能耽误农活,那可是“一年之计在于春”呀。幸亏大妮照看着两个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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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眼欲穿十八年 盼来母子喜相聚
刘福英天天盼着打完仗。全国解放了,她天天对丈夫和孩子们唠叨:“不知鲁新他们怎么样了。”她盼望着有一天能见到鲁新,更担心他们的安危,就这么一天天期盼着,担心着,焦虑着,等待着……这一等就是18年。
18年过去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刘福英家里也发生着变化,大妮、二妮、三妮先后出嫁了,四妮18岁了,唯一的儿子传龙16岁了,最小的五妮也13岁了。家里的四间破草房换了房顶,尽管还是草披的,可下雨不再漏水。岁月的沧桑、家庭的重负,使年过五十的刘福英老得很快,原先高挑淑俊的身材略显出弯曲,脸上越来越多的皱纹记录着生活的艰辛,一家人在春来暑往秋去冬来的交替中平淡地生活着。
1964年初夏的一天,村支书领着两男一女来到刘福英的家中,刘福英一个也不认识。村支书介绍说,这是县上派来的,其中身着军装、英气俊秀的姑娘是廖容标的女儿,名叫廖鲁春。村支书又指着刘福英夫妇对廖鲁春说:“这就是你要找的你哥的养母刘福英和他的丈夫。”刘福英听了村支书的介绍一下子蒙了,一时也没理出个头绪。廖鲁春来到她跟前双膝跪了下来:“大娘,我是你儿子廖鲁新的妹妹廖鲁春,我是专程来看望您二老的呀。”刘福英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伸手扶起廖鲁春,急切地问:“鲁新呢?你哥怎么没有来?”“我哥在南京炮兵学院学习,这次我到山东出差,受父母和大哥的嘱托先过来看看,回去后我哥很快就来看望您老人家的。”廖鲁春明白她的担心,立即把事情说个明白。刘福英悬了18年的心总算放下了,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真没想到哇,鲁新是廖司令的孩子,你爹可是个大人物呢,在俺这一带谁不知廖司令的大名啊。”
廖鲁春这次探路打前站,虽然当天就急匆匆地回去了,可刘福英的心情一下子舒展开来,感到从来未有过的轻松。全家人都能感觉到她那无法掩饰的喜悦。
这一天终于盼来了,村支书提前一天传达了县上和公社的通知:“明天廖鲁新要来探亲了,今天晚上九点到莱城。”听到喜迅全家人忙得不亦乐乎。刘福英夫妇把屋里屋外,院内院外,角角落落打扫得干干净净。村邻四舍也都过来帮忙,村支书召开了党员大会,要求全村来一次大扫除,会上全体党员自发拼凑了28块钱用来帮助刘福英一家准备生活招待。村支书说:“可不能慢待了廖司令的儿子,廖司令可是我们山东的大功臣、大英雄,是咱老区人民的大恩人啊。”会上几位老党员还讲述了若干廖司令当年在泰莱地区战斗的故事。
刚刚吃过早饭,全村人就集合到村头等候。刘福英三个出嫁的女儿带领着丈夫孩子簇拥在母亲的周围。很快就听到十二马力拖拉机的“噗噗”声,县里的吉普车进不了村,公社就派了一台拖拉机,那时全公社就两台。刘福英眼看着拖拉机越来越近,车头与车斗的拉架上站着一位身着军装的小伙子,那就是她日思夜想的小鲁新呀,看这孩子长得又高又壮,英武结实,比他爹的个儿还高,泪水模糊了刘福英的视线……
拖拉机停了下来,从车斗上跳下来的廖鲁春一眼看到了人群中的刘福英,拉着哥哥跑过来,兄妹俩扑通跪在刘福英面前。廖鲁新明白这就是自己的养母,情不自禁地抱住她的双腿,迸发出长长的一声哭喊:“娘,儿想你啊……”刘福英赶忙扶起这一直盼着的孩子,紧紧地抱在怀里,娘儿俩的泪水交融在一起,谁也不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拥抱着,只听到娘俩的抽泣声。乡亲们也被感染着,没有人说话,只是陪着悄悄地掉眼泪,这小小的山村似乎一切变得那么的寂静而柔和、亲切而温馨。
廖鲁新的这次探亲可谓丰富多彩。第一天晚上公社送来了专场电影——黑白片的《南征北战》《小兵张嘎》,对于山里人来说,过年都没这么隆重。看完电影回到家,廖鲁新向全家人讲述了这些年的经历,特别是父亲廖容标曲折雄壮的事迹。他说这些年父母一直向他讲述养母的事,怕他忘恩,早就打算来探望,可条件始终不成熟,老是搬家,现在他在南京军区炮兵学院学习,这次请了十几天假,同时带来了母亲汪瑜写给刘福英的信。
刘福英变着法子给兄妹俩做好吃的饭菜。初夏的小山村物产还算丰盛,兄妹俩跟着四妹、小弟、五妹上山摘南瓜、山豆角、刨草药、割羊草……山村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而有趣,漫山遍野留下了他们欢快的身影。村东刚刚建成的水坝成了鲁新、传龙兄弟俩的游乐场,每天至少要去洗两次。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十天过去了,兄妹俩要走了,刘福英准备了松菇、花椒、花生、小米等土特产,还有防治感冒的草药柴胡。临别又是一番难舍难离的动人场面。
可是第二天廖鲁新又突然回来了,一家人又惊又喜。他说到了莱城妹妹坐车走了,他还想多住几天,所以又回来了。回来后又相聚生活了七天,这回不走是不行了,回去晚了要受处分。这一次刘福英和儿子传龙一起把鲁新送到莱城,看着他坐上了去泰安的客车。鲁新要从泰安坐火车回南京。17天的团聚虽然短暂,这却是刘福英一生最快乐的时光。从此,两地书信频繁往来,来信大都是鲁新和母亲汪瑜的,回信则由完小毕业的传龙来写,南京那边经常寄来布匹、粮票等,山村的土特产带着朴实的心愿源源不断地寄往南京。
1966年春天,廖鲁新再一次来到生养他的故园,一周后返回了南京。此时他已经是南京军区后勤政治部的人事干部了。
鸿雁传书到了1979年5月2日,廖容标因患癌症与世长辞。事后一个多月,廖鲁新写信告诉了刘福英这不幸的消息,信中悲痛之情溢于言表。
1980年8月,刘福英因患肺癌病逝,享年68岁。当书信到达南京时,已是半年有余,汪瑜、廖鲁新同时寄来了长信,表达了深深的悼念。
来源:大众日报 灯塔编辑丨许芳